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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力一走,马温柔顿觉轻松了不少,谢绮陪着牛大力一同去了,牛季玉仍留下。
以前也许是想和牛大力作对,怎么也不想学习念书,整天想着怎么捉弄他,现下牛大力离了家,不去太学,马温柔便也没什么可想的了,在太学也没什么矛盾可以来消遣了。
若说秦湘,后来慢慢相处,关系竟好了起来,只少不得有时都要说些话风凉对方。
跟牛大力认识的大半年就像做过的梦一样,在十几岁的年纪,被遗忘的相当快,若非刻意提醒,平时不总想起来的。
不过马温玉和牛季玉好,牛季玉也喜欢马温柔,还时常走动,牛季玉也说些扬州的来信,说说牛大力母子怎么样。
所以牛大力虽然人不在,却不算完全从马温柔生活里消失的。
也许起初还会想是自己和卫千秋带着牛大力玩,才生了病,牛季玉爽朗地安慰几次下来倒也不放心上了,横竖他自己身子不好,又凭什么怪她头上。
无忧的日子过得相当快,一下马温柔也想不起来第几年了。
及笄已过,便不再去太学,只待在家,秦湘与她同岁,也不去了。
卫千秋不再被允许总是去找马温柔,尤其不许单独相处,马温柔便总叫秦湘来说说话。
对的,只是说说话,马温柔越大了,便越是像个女孩子些,不再做些上树那样的事了。
两人也聊起从前的针锋相对,秦湘却红着脸说以为马温柔中意卫千秋。
马温柔笑笑也没说什么。
这期间马温柔家里也有挺大的变化,因为马温玉成婚了。
马行天问马温玉有没有喜欢的姑娘,马温玉说没有,于是马行天便做主,从小户人家挑了一位,算是小家碧玉,姓赵闺名留春。
赵留春长得白净,不算特别好看,性格温柔,和温月华马温柔完全不是一类人,初来时被温月华都吓哭过,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她家境一般不算殷实,平时不爱穿戴显眼衣物,从前大抵是没什么多余的钱,现在似乎也是习惯了,就戴一支簪子,也不多戴。
更夸张的是,一个秋天下来马温柔发现嫂嫂似乎换来换去就两身衣裳,还特地去问马温玉是不是欺负老婆,马温玉一脸委屈。
小家碧玉,书画女工皆懂些,马行天便让马温柔和赵留春学一学,打发打发时间。
针线活做着,性格不觉也安分了不少。
不过偶尔还是有回归天性的时候。
比如说会请求去和秦湘一起去玩,秦湘搞了个什么书画会,马温柔过去凑热闹,有时借着由头便出去玩。
这日回来时,却发现门口停了辆马车。
来客人了么?
马温柔想着,走进去找客人在哪。
转了个弯,便遇见卫千秋,一阵惊喜。
“你怎么来了?”
“走吧,在这儿等你的。”卫千秋也没多解释,转身要走。
“去哪呀,”马温柔跨两步跟上去,“那你等了多久呀,不能叫下人来等么。”
“我来的迟,恰路上看见你了,要等也一会儿的事。”卫千秋解释道。
“那去哪呢?门外的马车是你们家的?”
卫千秋却突然站住,对马温柔道:“牛大力回来了。”
马温柔一听名字乍觉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想了许久,方恍然大悟:“噢,牛将军家的娇儿子。”
卫千秋笑着点点头。
如今卫千秋已比她高半个头,看她需要微微放低视线。
马温柔一下不知进去怎么说,揉了揉脸。
“进去吧。”卫千秋带头先进了去。
嫂嫂不能出来迎客,本来马温柔家是不讲究这些的,可赵氏非要说什么规矩不能坏,女人不能抛头露面之类的话,惹得温月华不快,也不再管她。
但是马温柔没这个禁忌,定了定气也跟了进去。
“哟,这不是,小丫头回来了。”马温柔甫一进门,牛季玉就看见了。
“牛将军。”马温柔问过好。
一旁站着位男子,也比马温柔高半个头,看着就很清瘦,一脸玉面郎君模样。
虽然一别多年,各自都长开了,不过好歹能感觉到熟悉,再加上进来前已知道牛大力回来了,心里便有了数。
只是不知说什么好,其他人也一时不说话了,牛大力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没说话。
“多年未见,生疏了。”马温玉笑着打圆场。
“大力这小子怕生倒算了,温柔现在也没以前活泼了,俩在撞在一起倒没以前有趣了。”牛季玉道。
马行天摆摆手:“在外不知给我丢了多少脸,还是牛小将军好啊,满腹诗书,给牛将军长脸。”
“来阵风都能把他吹跑,快别叫他小将军了。”
卫千秋已经在和牛大力低声交谈着什么,马温柔克制着自己好奇心不去看,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立马便和牛大力对上了目光,然后赶紧移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时值夏日,外面蝉正叫得欢,马温柔脸上出了层细汗,担心着会湿了敷着的粉,遂出手扇了扇。
马温柔与牛大力一直无话,卫千秋不时与两人交谈,其余人便谈他们自己的。
饭时分了两处,马行天他们一桌,马温柔牛大力一桌,卫千秋遣人给家里报信不回去吃饭,也和牛大力一起坐下。赵氏平日和公公一桌吃饭,但一有客人便死活不愿出来,温月华怕她一人无趣,陪着她一起去吃,如此便分了三处。
落了座却更是尴尬,马温柔没由来的胆怯,只低头吃饭,牛大力亦不开口,卫千秋不时说两句,牛大力亦回两句。
马温柔忽的想起从前留在将军府吃饭,她总要说话,牛大力便嫌他吵,说她:食不言。
闷了许久,卫千秋突然放下筷子,长出口气:“哎,你们两个累死我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的?”
马温柔没抬头:“怕有人脸皮薄。”
牛大力笑笑,道:“多年不见,老实许多。”
马温柔心里暗自思量,她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懂不懂便脸红。
“对嘛,说说话,要不我很难做的。你们以前隔几天就吵一架,我劝都劝不过来,如今却要让你们多说些话。”卫千秋夹了一块子菜。
这开始两句还真有点用,慢慢的话便多了起来。
原来牛大力回来已经有些天了,在家里安顿好了,便跟牛季玉一起来了。
卫千秋是早就知道的,因为牛大力回来便去找过他。
“我走了四年,在扬州却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的。”
“不然才有问题。”马温柔悄声道。
牛大力没理她,接着道:“气候也不习惯。”
卫千秋点点头:“还是老家好。”
“你们……如今还去太学?”
“不去了的……”卫千秋和马温柔神色均有些黯淡。
“那……先生呢?”牛大力试探着问道。
“去年没了。”
一时桌上气氛便沉重起来。
许久,牛大力才道:“父亲给我写信也没告诉我。”
“你走后,先生还念叨你,后来病重了,躺在床上,我们几个轮流去侍奉,他还说能见到你就好了。”
马温柔被挑起了伤心事,也有些鼻酸。毕竟连她这么捣蛋的孩子,先生也说喜欢她,病了之后对她再也没有原先的严厉之色。
“明日我去祭拜一番。”
卫千秋点点头。
马温柔吃了两口便不怎么饿了,遂放下碗筷坐着。
“秦湘他们办了个书画会,大力要不完后去瞧一瞧?”卫千秋转移话题,问道。
“算了吧。”牛大力想了想秦湘是谁,回答道。
“要不怕你没个说话的闷坏了。”
“不是有你们么?”
马温柔心里“咯噔”一下,猛抬头看向牛大力。
牛大力被她一看一下也有些不自在。
马温柔细细咀嚼着“你们”二字,是指卫千秋和她自己么?
“温柔现在越发温柔了,有话也不像以前直接说了。”卫千秋笑道。
“听闻她家里有个嫂嫂是个小家碧玉,可能嫂嫂言传身教,起了些作用,”牛大力道,“不过还是差远了。”
马温柔甩给他一个白眼。
“这样有些性格也挺好的嘛。”卫千秋说,马温柔不住地点头。
牛大力笑笑,没说话。
“多大了?”过了会儿,却突然开口。
“十六,我与温柔同岁。”卫千秋回答。
牛大力点点头。
“希望不光长了身材。”
马温柔登时红了脸,愤恨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