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走客人之后，马温柔回到自己的屋子发呆。
卫千秋长得好看，马温柔一直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不过今日见了牛大力，似乎……也不难看。
马温柔拿来铜镜，左右照了照自己。
脸上的肉倒是还算细嫩，发髻也没有歪，头饰也不累赘，看着正正好。
妆也没有乱，就该松口气啦。
马温柔伏在桌上，揉着自己的袖口。
“温柔，我进去了啊。”突然门被敲响了，马温玉在门口道。
“啊……噢，进来吧！”马温柔忙坐正了身子，对马温玉道。
马温玉进来，手里拎着个盒子，放到桌上：“牛将军说这是扬州的土产，跟前几日遣人送来的不一样，给你送来点。”
“叫下人来不就好了，省的你还跑一趟。”
“给妹妹送吃的，那可省不得，怎么，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怎么可能，不过你不去多陪陪嫂嫂……”
“有的是时候，不差这会儿。”
马温柔把盒子放起来，现在还不怎么饿。
“牛将军走时说叫你去玩，你去么？”
“嗯……啊？”
“要不你跟我一同去？也就明后日的时候吧。”
“牛将军他怎么总叫我去呀。”
“可能……比较喜欢你吧。你也知道师父他为人爽朗，也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
马温柔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去牛大力家时已是后日，如今马温玉兄妹两人进将军府是无人阻拦的，马温玉去书房找牛季玉，马温柔跟着下人去找牛大力。
牛大力也在自己书房看书，下人敲敲门，马温柔便进去了。
牛大力离开京城后，她就没进过他的书房了，偶尔来将军府也是牛季玉喊她来。四年后重新进入这里，马温柔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打量。
“不用看了，还和以前一样。”牛大力把书放下，似笑非笑看着她。
马温柔满腹牢骚，怎么牛大力学会了这么个表情？一点都不像原来那个书呆子，成日说些痴傻的话。
“谁稀罕看你的东西一样。”马温柔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脸故意朝向半开的轩窗之外，右手食指缠绕着垂到胸前的一绺头发。
“你坐的也是我的东西，你脚底下的砖也是我的，那你赶紧起来出去。”
马温柔“腾”地站起来，走到牛大力面前，双手撑住桌子，身体前倾，咬着牙道：“若不是牛将军盛情难却，你当我想看见你？玉面小郎君？”
玉面小郎君这么个词，是马温柔从话本子里学来的，这会子搬出来想嘲讽牛大力一顿。再加上两人挨的这么近的脸，马温柔以为他还会和以前一样，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然后言语表示对自己的厌恶。
可惜，不知牛大力这四年里发生了什么，此时竟不但不脸红，反而弯了嘴角：“我若非要赶你出去，你说我父亲，他会顾及你还是顾及我？你可别忘了，四年前我能大病，不得已离京，全是托您的福啊，马小姐。”
牛大力的声音不再是奶声奶气的，离自己这么近，马温柔却是有点慌了，后退开去，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好歹我也是个玉面小郎君，想当时，在扬州，那些个姑娘们日日来问候我，就想瞧瞧我，跟我说说话，你可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呸！”马温柔狠很瞪了他一眼。
牛大力却大笑起来。
“怎么，如今不管是不是有失体统了？”马温柔记得，原先他可从来不会这样笑，若真想笑，也是嘴角弯一下，然后立马憋住。
“有你给我垫着呢，我还怕什么？”
马温柔不理会他，心里头将他从头骂到脚。
牛大力也没继续看书，肘子曲着撑在桌子上，手支着脑袋，略带笑意看着马温柔。
马温柔摸摸自己的脸，蹙起了眉：“你老看我做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
“离京这些年想通了，决定向你学习。”
“学我？”马温柔哼一声，“那你可学不了，我天赋异禀。”
牛大力点点头：“没错没错，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用在这儿的么？马温柔感觉有点怪异。
“我感觉，你和原来不一样了。”马温柔缓缓道。
“谁还能不变。”
马温柔脱口想说她自己，不过想了想以前的自己，其实变化还是比较大的。
“你可有继续读书？”马温柔许久不说话，牛大力开口问道。
瞧瞧，本性暴露，说到底还是念着读书忘不掉。
“那是。”
“不做你的女侠梦了？”
一句话，点燃了马温柔心中熄灭已久的焰火。
小时候向往母亲嘴里的江湖，闹腾着学了些花拳绣腿，也常常觉得自己应该是仗剑走天涯的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下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人，因为见过她的人，都去阎罗殿报道了。
在她的梦里，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当然，只杀那些祸害一方的人。
可现实就是，江湖在哪，她从未见过。
更别说把江湖具化成语言，描绘出来。
同龄女孩子还在梦想着才子佳人的浪漫爱情，自己却自诩看破情爱，对那些个小姐们嗤之以鼻。
直到现在自己几乎被同化。
“温柔？”牛大力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不过这一声着实吓着了马温柔，从牛大力嘴里叫出来，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叫她不敢看他。
“怎……怎么了？我本就是女侠……”马温柔的声音越来越小。
“啧。”
“不过是如今国泰民安，没有本女侠大显身手的时候罢了。”
“是是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马温柔发现自己居然占了下风。
后来两人一起去见牛季玉和谢绮，牛大力倒是老实了不少，不再明里暗里针对自己。
不就是从前口舌上占了些便宜，如今倒要讨回来，心眼子也太小了吧。
谢绮看着马温柔倒是神色比较温柔，比起以前来说，似乎是温柔了不少。
不过也许只是因为谢绮是公主，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贵气，让马温柔心生畏惧。
“温玉啊，你回去和你爹爹说说，让温柔认我做个干爹，我也没个女儿，给我讨来正好。”牛季玉说着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马温柔只好干干地笑着。
“这个呀，我爹娘那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还得看温柔愿不愿意。”说着，马温玉看向马温柔。
马温柔正想着说辞，牛大力却开口道：“父亲都不曾问我愿不愿意，平白多出个妹妹。”
“你个兔崽子还有什么不乐意的。”牛季玉笑着道。
“这么痴傻的人做妹妹，万一把我带傻了可怎么办。”
马温玉憋着笑，肩膀一直在抖动。
马温柔心里诅咒过牛大力千万遍，方开口道：“万一将来没弄好，两个爹爹怪我偏心了哪边，可不太好，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牛季玉呵呵一笑：“看来是我没那个福气有这么个女儿了。”
谢绮道：“无妨，时常叫她来玩就好了。”
马温柔点点头。
牛季玉和马温玉又说了好些话才放他们回去。
马温柔本以为回家会轻松点，毕竟这一天被牛大力气的够呛。
没想到回家还有另一个炸弹。
“你觉得卫千秋怎么样？”马行天把她叫到书房，问道。
“什么怎么样。”马温柔有些糊涂。
“人怎么样。”
马温柔想了想：“平时对人都挺好的，读书也认真，也上进，还长得好看。”
说着自己还笑起来。
马行天也笑了笑：“今日下朝卫玄跟我说，想给他家小子提亲。”
马温柔一听，顿时吓得站了起来：“我吗？”
“嗯，”马行天点点头，“我想了想，他家小子条件也不错，你两个从小又一起玩到大，关系也好，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况你也不小了，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我还小呢！不想嫁人。”马温柔一跺脚，撒起了娇。
“什么话，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快和我成亲了。”
“哎呀我又不是我娘，况且，就算成亲又怎么能和卫千秋呢？”
“有何不可？”
马温柔想到秦湘对她说的那些，她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卫千秋的，就等哪天卫千秋发现，然后娶她，所以自己怎么能横插一脚呢？况且自己也对卫千秋无感。
马温柔把自己的顾虑同马行天说了，不料马行天竟有几分激动：“朝堂上被那个秦狗贼压制，我就抢他女儿的男人，正好出出气。”
马温柔不禁蹙眉，在温月华的强烈熏陶下，马行天和自己最初理想的儒生模样越走越远，此时更像个老不要脸的。
“那卫千秋他也未必愿意啊。”
“也是，搞得我们像抢男人一样也不好。”
刚刚是谁说的抢别人家女儿男人的？
马行天又接着道：“不过卫玄既然开口了，应该就差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