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遗迹之旅
“遗迹？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古文明遗迹？”
“老实说，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觉得这么说比较有趣。早在三百年前，就有物种爱好者推断出人类起源发生在二十五万年前一处大盆地附近，此言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一系列衍生问题蜂拥而至，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是不是存在过与人类社会同等级的文明」，因为鞭尾虫、草骨兽这些低级生物可是有着上千万年历史，人类再自命不凡也不敢断言自己就是这段岁月里唯一的世界霸主，多说一句现在也不是。”
北新说着耸了耸肩。
“从那之后，一些打着求知精神其实就是闲来无事的家伙满世界奔波考古研究图腾，从天山供奉的群落巨蛋，到深渊雪藏的不朽石碑，确实找到了一些古文明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他们还坚持人类是猴子进化来的，这一点还算有趣，毕竟人类存在的——”
陡然，浮游体有了一丝减速的迹象，众人下意识掉头看向前方。
隧道逐渐到了头，显露出一个直径千米圆柱空间，空间分布着四通八达的入口隧道，他们所在正是其中之一。
中央是一片凹陷地带，伫立着三座怪异丰碑，其身姿伟岸，颜色不一，碑面上是一些难以言喻的线路与沟壑，像封印法阵，又像艺术壁画，众人看得一时流连忘返，总之看不懂就对了。
“哇，是不是有些像故事里的吸血鬼棺材？你们说里面住着什么？”
“都是初来乍到，你用不着一个劲儿的问别人，我猜里面沉睡着古文明遗民。”
“要真存在古代文明，那我更怀疑里面封印着文明毁灭的根源…………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天香和北新摇头摆手一致否定这个提议。
浮游体绕着圆柱空间边缘行驶，途经一个个岔道或是房间入口，虽谈不上眼花缭乱，也足以让人大开眼界…………陡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阿尔法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饿了，嘿嘿。”
天香挠着头笑了笑，这时途经一个岔口，她的视线像是突然被什么吸引了呆滞横移，视野丢失后，她急得团团转，最终狗急跳墙用力拍了拍浮游体。
“停下停下！诶，听得懂吗，求求你了停一下嘛，诶对对！掉头掉头…………”
天香突如其来的激进举动惊呆了两人，唯恐会惹怒下面这个透明家伙，好在它似乎没有在意，一阵轻微摇晃，还真的掉头飘了回去。
“就是那个房间入口，嘿，真听话，进去瞧一瞧嘛…………”
浮游体停在入口处一阵犹豫，最终还是败在了天香软磨硬泡的功夫下。这是一个木屋大小的方体空间，有着不计其数如浮游生物一样的荧幕画面，画面里有人来人往的城镇集市，有无尽之海的中心漩涡，有全身腐烂的高空游龙…………其中最大一副画面，是一堆冰川围墙雷鸣雨暴的景象，隐隐可见里面有一头山岳般的发光生物在和什么打斗。
“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原来真是大山鬼啊！它现在肯定和邪灵打起来了，不，应该改叫司神了，快记录记录！”
天香从腰袋里取出小本子和笔，才意识到自己剩下一只手根本做不了记录，这让她觉得真是扫兴，亏她在筛选物资时特地留下了日志呢。
浮游体倾斜着将众人放下来，经过千百次折叠变成一颗直径三公分的小球，还内凹下去两条横杠，神似一双眯眯眼。
小球接近天香右肩，眼睛闪了闪，用一堆变化的光线扫过断口，之后便吐出一串数字倒计时，旁边附带一个沙漏标志。
“你、你想干嘛？我可不好吃哦。”
天香下意识躲闪后退，小球没有搭理她，迅速飘出了房间，唯有那串变动的数字还留在空中没有散去，这让天香有些不安，任谁对着这串一跳一变的数字都会感到触目惊心，减到零肯定有坏事发生。
北新揉着额头悄悄思量，关于之前浮游体的听命转向还有眼前这一串数字，虽不能说明小球背后的文明与他们的文明殊途同归，但对方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他们，但又不主动和他们交涉，这其中是否有着什么避讳？
“呐，它们是为了尊严而战吗？”
阿尔法将注意力放在了画面上，冰川倒塌一半，爆炸烟尘四起，不时有削平山头的光线闪过。这场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没有哪一方有着怯场的表现，仿佛一定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天香翻弄起了日志，喃喃念道：“记载过的，大山鬼成为暴君之后有过七次同等级战斗，其中一次是争夺领地，五次是被人类猛者围攻，最后一次才是与暴君豪犬的生死之战…………泰魔没有信仰也没有骑士精神，应该不存在尊严上的问题，也许是大山鬼没有下肢知道自己逃不掉，才不得不拼死抵抗吧。”
阿尔法没有回应，木讷地看着这场撼天动地的战斗，他没想到邪灵之前保留了这么多的力量，也没想到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大山鬼如此骁勇善战，到底要怎样才能和这些主宰层次的生物抗衡？不，任谁见了这幅画面都不可能产生与其对抗的念头，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也是虫子的命，何来的勇气与天比高。
天香心有余悸打了个颤，说道：“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咱们竟然能够在暴君与司神之间的冲突下幸存，这在彼岸镇也就镇长和尹叔可以做到了吧。”
阿尔法和天香看着战斗，北新却在房间四处游荡，几分钟后，当空中数字归零，小球便带着三个白色箱子准时归来。
第一个箱子放在地面眼花缭乱之间变成了一套桌椅，桌面上堆满了食物与水，那馥郁的香味让众人一个劲儿地吞口水。
“这、这是在招待我们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香说着就要走上前，第二个箱子却分裂成了一堆蜘蛛状的家伙，举着什么东西就朝她奔来，吓得她毛骨悚然地后退一大截。
“喂喂喂这什么东西啊，都说过我不好吃啊啊啊啊爬到我身上来了！快救我快救我啊！”
“别乱动，它们应该没有恶意。”
北新已经坐在凳子上吃起了食物，咀嚼几下之后，还有模有样地点头称赞。这片遗迹充满了不可思议之物，之前阿尔法那么重的伤也能使其愈合，这会儿修补天香断臂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天香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小不点们举着一支手臂聚在自己右肩处，忙着架设稳固结构，注射针剂，清除疮痂，直到创口流出新鲜血液，再将手臂凑合上去，于肩窝胳膊等穴位搓入细针。天香只觉得右肩一阵发热，逐渐感应到了什么，像是肌肉神经在一根根地修复连接。
完事后小不点们擦干血液，落到地面重新拼成了一个箱子，整段过程干净利落，花了不到半分钟。
“手、手回来了？”
天香活动着完美无缺的右手，迟钝了半天，最后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未曾失意之人无法理解这种重获至宝的喜悦。
天香化悲愤为食欲，加入了食客的行列，举起热腾腾的酱汁肉块一口咬下去，吃着吃着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可恶！怎么这么好吃，明明能忍住不哭的，偏偏遇上这种让人死而无憾的超级料理。
“唔？阿尔法你不吃么，很好次的哟。”
“不了，我不怎么饿。”
“不饿也该吃一点的，万一有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办。”
“可能是我刚醒来，身体还有些不适应吧，我去外面走走就好了。”
阿尔法说着不顾两人的疑惑视线，径直离开了房间，努力不去感受那些勾人魂魄的香气。他其实很饿，但他不确定这股饥饿感是否与那股可怕的欲望有关，万一又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稍不注意就将北新天香…………不！绝对不要，他宁可饿死在阴暗角落也不去干这种事。
这时小球载着第三个箱子来到了阿尔法身边，露出一套简单的衣物底鞋，礼轻却很贴心。
用餐结束之后，小球变回了浮游体，催促着众人离开，天香苦苦哀求着看完大山鬼和司神的旷世之战再走，浮游体没有再吃她这一套，直接一记低扫将她铲了上去。
出了房间，浮游体驶进一条笔直冗长的岔道，一路稳定加速，乃至附近事物都撕裂成了浮光掠影的一片，周围有一层薄薄壁罩屏蔽了风的阻力。
因为吃得太饱的缘故，天香伸个懒腰也就恹恹欲睡了，当她再被叫醒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片光线斑驳的野林里，古木苍松，气候湿热，可以听见山涧跃动的叮咚声，似乎没有什么活物。
“这……难道就回到地面了吗？”
天香语气带着一丝凄凉，她本想着在遗迹里多玩一会儿呢，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
浮游体变回小球，像是完成任务的士兵，沉入旁边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没了音讯。
“啊…………它……真走啦？开玩笑的吧，这深山野林的我们到底在哪儿啊？好歹也把我们送回彼岸镇啊！”
天香气急败坏地在腰袋里翻了翻，什么燧石，驱虫药，咬到一半的干粮，仅剩的晶械还是一颗音石，它的另一半已经被阿尔法弄丢了。三个手无寸铁之人如何徒步穿过一片群魔乱舞之地，这明摆着就是一场谋杀啊。
“先到高处看看地形吧，好在我有留着观测镜。”
北新和阿尔法一前一后朝着地势高处走去，天香在原地费解地皱起了眉头，北新这个怪人不知敬畏也就罢了，阿尔法这个胆小鬼怎么也变得如此云淡风轻？难道是见惯生死变了秉性？
念至此处，天香不禁哀叹一声，明明前几天还那么纯真的一个小正太，真是造化弄人。
走至半山腰，视野随之开阔，阿尔法看着远处的巨大尸骸，情不自禁暗骂一句，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准确来说，这个地方他们每个人都很熟悉。
放眼望去，远方群山万壑间挤满了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巨大兽尸，焦黑山峰冒着青烟，地面尽是各种爪痕，微风也染上了腐烂的血腥味。在这宛如地狱的战场中心，伫立着一具猴脸鹿角的半边尸骸，方圆十里尽是死寂枯地。
此处，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