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由的心
最终众人一致决定搏一搏,毕竟距离不算远,单独的野生紫荆花格外罕见,就这样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张峄山留下一张流光衣后,还想将逐月弓和火精矢也留下的,奈何阿尔法和天香都不会使弓,只能作罢。
北新取下腰间的风感器,说道:“风感器也留给你们,阈值低到连小松鼠的奔跑都能捕捉到,有动静就待在石缝里别动,主要小心被天上的看见,虽然再碰上一头泰魔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但总得预防万一。”
“知道啦,快去快去,早去早回,万一被尹叔逮住就功亏一篑了。”
张峄山背着北新一路狂奔进山,跃入山涧情不自已再爬上山坡,其速度比常人快上三四倍,看上去还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得不说猛者都是人形怪物,
天香坐靠一面岩壁掀开流光衣,拍着旁边的地面戏笑道:“进来吧,小可爱。”
阿尔法没有忸怩害羞,挨着天香抱膝老实地坐下,他如今也适应这香软的触感与气息了。天香掏出一袋奶味饼干咯次咯次啃了起来,像冬前的小动物总是存满了吃的。
“先前峄山有些莽撞的地方,你别介意。”
“恩。”
“别看他现在不可一世,其实小时候每次被人欺负,都会哭着鼻子来找我和北新商量报仇计划,自从觉醒之后被镇长收为养子,性情才开始变得张扬,这其中也有功法特性的缘故,但他秉性还是好的。”
“你们从小认识?”
“是呀,彼岸镇的居民太容易夭折,所以镇长会定时从外面带一些孤儿回来,这些孤儿是重要的新鲜血液,成年之前都会住在集体宿舍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相互认识。记得第一次认识峄山是在某个清晨,他被几个同龄人塞进了木桶里,沿着坡道一路滚进了湖泊,那画面我记得可清楚了…………不过和北新什么时候认识的倒是忘了,那家伙从小话少,却总出现在我身边,难道我从小就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
阿尔法笑了几下,他觉得剧情更该是天香打小缠着北新不放才对。
“那肯定是了,不过彼岸镇为什么要定在永眠森林里?这里很危险不是吗?”
“这、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毕竟现在你还不算彼岸镇的一份子,我告诉你就是害人又害己。”
“好吧,话说你…………为什么要把小刀送给我?”
在阿尔法看来,天香不是那种肤浅到以貌取人,会将珍贵的小刀赠予一位相识不久仅是皮囊养眼的陌人,但排除这个可能性,阿尔法就更加想不明白她的动机了。
“可能因为你是我靠自己努力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吧。”
天香停进食的动作,仔仔细细地封存好袋子,没经多少思考便说出了这么一句。
“自从记事起,我和北新就生活在彼岸镇,一直待了十几年,每年都有雷打不动的游侠考核,也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我逐渐习惯了这样的人员变动,又很害怕这种习惯。不是说彼岸镇这个大家庭不好,而是…………好过头了吧,有所向披靡的猛者坐镇,有博古通今的魔术导师,有兢兢业业的哨岗守卫,异兽闯入境内也是十年难得一遇的事。”
天香换个姿势靠在岩壁上,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里每个人都肩负着毕生守卫彼岸镇的使命,我十岁的时候就大致看清了人生走向,和小伙伴们说说笑,吵吵架,度过几年日常最终迎接考核,要么横尸野外要么胜利凯旋,如果活下来了,就能为彼岸镇出一份力,偶尔外出执行任务,要么落得一身残疾被迫退休,要么衣食无忧度过一生,找不到可靠的男人就从北新峄山随便挑一个,本人不愿意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再坚固的友情也会变质…………听到这里,你是不是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尔法轻轻点头没有接话。
“没错,是命运啊,我想这些早已铺设好的人生路线就是命运的一种体现,如北新所言虫子一辈子都是虫子的命,彼岸镇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大同小异的命运,我无论是饿死毒死被杀死都将死在永眠森林里,我的另一半无论是高是矮是好是坏都得从彼岸镇里挑,选择很多,却并不自由。世界另一端兴许存在着一位与我相同面貌的公主,我却永远无法遇到,这太令人惋惜了不是么?为此我可闷闷不乐好一段日子。”
“是你…………太贪心了。”
这一次阿尔法不再沉默。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记得当初谁也这么开导过我,还说求知欲是人的天性也是人性弱点,但那个人支持我顺其自然地释放天性,尝试着做一些原本生活中不该出现的事,不过她的建议就比较极端了,什么杀个人呀,背叛朋友啊,违反彼岸镇禁忌之类的…………但我也的确多了一个小小心愿,就是结交一个彼岸镇以外的伙伴,这个人必须由我主动去寻找。”
“恩。”
话至此处,阿尔法有点理天香解赠他小刀的原因了。
天香继续说道:“就这样我迎来了游侠考核,然后遇见你,当看见小山鬼在你衣服躲来躲去的时候,说实话我就有点心动了,心想着这个家伙一定不简单,搞不好还是什么妖精之子、森林宠儿什么的,通过后面的接触,我发现你这人白得像一张纸,记忆全失,身份神秘,简直太有趣了不是吗!”
听上去确实很有趣,阿尔法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点身为当事人的自觉都没有。
“所以赠送小刀算是一种仪式吗,代表这是你找到的第一位本不该遇见的伙伴?”
“对啊,很高兴你成功度过了考验,我用一件身外之物就换来另一件梦寐以求的宝物,太美妙了不是么。”
“恩,这也是我的荣幸。”
天香打开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眼神微醺,轻叹一声道:“就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摆脱宿命…………”
阿尔法收敛笑容不再追问,初心总是简单的,却会在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复杂,到头来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说回来,旁边这条大沟壑真壮观啊。”
“还好吧,这地形在附近一带也不算罕见,骨解深渊也是其中之一,传言这些大沟壑其实彼此相连,并将彼岸镇锁在了中央,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我一直没条件去考证。”
“这…………真是扑朔迷离啊。”
“呵,是呐。”
氛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天气开始变化,有种暴雨将至的趋势。
两人百无聊赖望着远方,用呼吸细细品味时间的流逝,放在地上的风感器一闪一闪,始终指着张峄山离去的方向,悄然的,又有一根指针转动起来,变成了猩红之色。
风感器一共嵌着三根感应指针,可同时感应三股不规则乱流,不仅对速度有限制,对强度也同样有需求,至少鱼儿游动或者叶子掉落是侦测不到的,只有山石掉落才会引起误测。
天香将流光衣掀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发现风感器里的红光仍然没有散去,于是悄声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附近还有躲得更深的泰魔?或者说某位邪灵出来晒太阳了?”
阿尔法没有说话,瞳孔骤缩,天地刹那变色,所有生物都没能逃过他的扫荡。
此刻日过正午,风光和煦,沿着断崖一路看去,不远处有一缕微弱的红点正在移动,阿尔法再眨眨眼,终于看清了这个小家伙的真面目——一只集粮过冬的地果鼠,不巧的是,这个小家伙迫于远处山火的淫威,改变方向朝他们这边寻来。
阿尔法没在它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后,也就放下戒心解释道:“只是一个幸存下来的小家伙。”
“什么?这么远你也能看见?”
天香诧异地举着观测镜,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一只灵动的地果鼠进入了眼帘,心里惊叹不已。
“哇瑟,北新这么夸张,还真把阈值降到这种地步了!”
天香掀开流光衣,取出一些饼干洒在地面,那地果鼠看见后也就大大咧咧溜了过来,按理说永眠森林的生物戒心都很重,这地果鼠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葩。
天香突然眼疾手快用袋子一把将它盖住,吊在空中仔细戳弄,地果鼠挣扎扑咬着,咬没咬到什么,反到是颊囊里的橡子一颗颗都掉了出来。
“唔,小家伙摸起来真瘦,一看就不好吃。”
天香毫不掩饰眼中的失落,将它放回了地面。
“这次放你走吧,下次别再这么相信人了。”
地果鼠受了惊吓赶紧一溜烟儿蹿回巢穴,风感器的第三根指针也随它转动变红,阿尔法心底蓦然一凉,也就是说,地果鼠原本就没能引起风感器的注意,第二根指针所指之物还未出现!
阿尔法盖上流光衣做了个噤声手势,顺着第二指针望去,不久,大概四百米外的山下密林里,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身影一闪而过。
阿尔法看清来者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冷汗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峄山他们回来了?”
天香看清归来的两人,放下观测镜同样有些犯迷糊了,因为风感器第一指针仍然保持着黄光,不,此刻熄灭了,可能是目标停止移动了…………那这面前回归的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演哪一出?那之前离开的又是…………难道风感器出问题了?”
“跑吧。”
阿尔法掀开流光衣走了出去,神情平静且坚定,他看透了两道幻影,看见了隐随其后的始作俑者,其真身是一位光华内敛的浮空生物——海兔邪灵,或者称之为司神白霜蟾。
战斗一触即发。
“待会儿一切都交给我,你带上流光衣快跑,一直跑,不要停下,不要回头,不要被我看见,发出求救信号后扔掉音石和风感器,找个地方躲起来,即使风波平定后也不要来找我。”
“干嘛?为什么要我跑?你准备干——”
天香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她亲眼目睹着阿尔法的躯体狰狞拔高,毛发伸长半尺,邪异的眼角淌出一滴泪。
阿尔法侧头轻声说了一句:“希望我们以后还是伙伴。”
话毕,他用流光衣遮掩了一下天香视线,然后四肢匍匐在地,任由一股原始的饥饿感支配身体,心脏暴躁如雷,气息壮若蛮牛,最终如野兽一般蓄力冲锋,每一步都使地面微微龟裂。
劲风荡过,天香连忙掀开流光衣,却再也看不见阿尔法的身影,取而代之是一头满身凶恶快如闪电的饕餮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