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魔之战
它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
它看出司神的状态糟糕至极。
它感受到了对方同样有一股无法自拔的贪念。
双方相距两百米时，张峄山挥手示意了一下，笑容亲切友好，它见了之后急转直下，借助林间地形蛇行躲闪，所过之处凹陷出一个个锋利的竖洞。最后它眼看躲不过，便减速用力在地面一踩，掀起一块两米高的岩石壁，接着无形的寒流接踵而至，瞬间将石壁冻结成一个大冰坨。
眼见幻术无效，笑里藏刀的张峄山和北新两人一起扭曲消失，十几米外的后方，显露出了白霜蟾仍未痊愈的真身，它将一根触须搭在另一根正在施法的触须上，顿时寒流的喷涌力度大大增强，将漫山林野改造得固若金汤。
气氛凝固了一秒，两秒，石壁背后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白霜蟾追求速战速决，维持着寒流喷涌，同时第三触须射出一束如树状分裂的冰刃，贯穿石壁，在山体表面穿透出上百道孔洞。
轰隆～
石壁倒塌，地基下陷，暴露了一个新鲜挖掘的洞口。
而白霜蟾几米之外，两只怪爪撑在了地面，紧接着一头邪异消瘦的人形生物破土而出，它的上下颌扩至近一百八十度，一口咬住白霜蟾半边脸颊，于翻滚跌落之际，利齿磨动，四肢反推，一串蓝血溅洒长空！
它跌在地面囫囵几口将嘴里的东西吞下肚，牙齿都冻得有些僵滞，再以更快的节奏奔向滚倒的白霜蟾，一点也不给对手喘息时间。
眼看即将追上，它却如石化一般骤然跌倒滚落，与林间古树三番两次碰撞后才摔停下来，趴在地面一阵反呕，呕出一堆冒着寒气的肉块，它喘着粗气挣扎起身，体内仍有一股绵绵不绝的寒意从腹部席卷至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要彻底冻结。
咕咚咕咚——
心脏再剧烈收缩，催动消融的冰河，四肢百骸枯木逢春再度焕发了力量。
它奔跑几步又踉跄倒地，口齿滚热冒气。
前方的白霜蟾浮空触须闪了又灭，创口冰封止血。
十步距离。
无声对望。
它全身一拧甩掉所有寒气，毛发直直倒立，喉咙挤出沉闷的呜咽，藏着如雨中刀客般的隐忍杀意，下一刻身体一晃，消失在原地。
白霜蟾将一根触须注入地面，在正下方唤出一根雨后春笋般的冰柱，送至百米高空。
它四肢一蹬，在冰柱古树间来回折跃，拔升速度竟与冰柱不相上下，直到冲出层林无所依靠时，白霜蟾第二触须才随之一碰冰柱，自上而下爆出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锥刺。
它在冰柱上如履平地，速度不减反增，护住面颊冲向了近在咫尺的白霜蟾。
扑哧——叮叮——
锥刺贯穿了它四肢，却没能贯穿胸膛大腿等部位，旺盛的皮毛之下有一层鳞次栉比的白色软甲，看其轮廓，似乎是之前浮游体赠予的衣物衍变而来。
祸福相依。
它被这一串锥刺顶到了外空。
白霜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第三触须当即喷出一股低温冷气流将它牢牢冻住，趁着它无助坠落的过程，待得第一触须恢复，便紧接着射出一束不断分裂的冰刃。
千钧悬于一发，心脏跳动溶解，诠释了生命的爆发力，颈部肌丝一根根颤动共鸣破除了冰凝，它及时伸头一口咬住刺向头部的冰刃，项圈护住第二道要害攻击，再被其余冰刃一直顶入山体深处。
白霜蟾仰头微微颤抖，同时千米高空，几坨巨型螺旋状的暗色冰棱悄然竣工，先后对准目标落下，随着风力旋转起舞，最终在它身上冲击相撞，一路挤开十几米深的岩石层，掀起山呼海啸般的浪花。
光线筛漏下来，水光涟漪泛滥，这是一个恶臭幽暗的大溶洞。
它手脚笨拙地踢倒了冰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深处爬去，最后靠在冰冷的壁面上，不再动弹一根趾头。胸膛处软甲凹陷了两寸，气息紊乱，四肢满是贯穿性的创口，血液横流，它的眼神时而凝聚时而涣散，唯有一个念头还在脑中萦绕不散。
饿。
什么都好，此刻它只想敞开肚子大吃一顿，抚慰嗷嗷待哺的肠胃。
白霜蟾宛若神明从天而降，落在地面遥遥一指对准它，平淡的神情不怒自威。
洞顶处，一只静置倒挂的大蝙蝠无声展开了肉翅，满嘴锯齿垂涎三尺，猩红的目光使人毛骨悚然，啸叫一声扑向白霜蟾，直接一口将其衔住。
噗噗噗——
齿间爆出一股股冰晶粉尘。
白霜蟾有条不紊地用第一触须维持着球形晶壁，第二第三触须粘合在一起对准大蝙蝠喉咙深处，下一刻便见七把冰刃从大蝙蝠身体各处贯透而出。
大蝙蝠哀鸣一声撞在石壁上，嘴里的冰球掉在了地面。
白霜蟾第二第三触须重新蓄力调动空中的魔素，待得时机一到，便对这头不懂礼数的畜生施以处决。
大蝙蝠盯住对手挣扎振翅，肉翅分泌出一层厚厚的黏液，泛起大量烟气快要融化似的。
一道金影忽闪而过。
是它。
它奔至白霜蟾后方顺势一撞，大蝙蝠配合地展开双翅，将迎面飞来的冰球纳入怀中，接着身体抱成一团，迅速僵硬石化，一，二，三，四…………总共四处部位变得夺目闪亮，热浪袭人，翅膀伤口的血液如熔岩一般流淌蔓延，碰触到的岩石都逐一软化。
刚开始怪石内部还会不时发出一股反抗的抖动，不到半分钟这股反抗便彻底消失不见，随即高温散去，怪石变回了伤痕累累的大蝙蝠，白霜蟾则化作一滩被烤化的清液散落在地。
大蝙蝠喷出一股留有余热的鼻息，振翅浮空，视线投向阴暗的角落处，接下来自然就是另一场较量了…………
原本该是这样没错。
清明液体中，一团直径三尺的虚光悄然升起，光线没有照亮任何事物，仿佛只为衬托中间的存在。
一条壮硕狰狞的触须从虚光里挤了出来，一记举重若轻的鞭挞压在大蝙蝠身上，霎时洞穴垮塌，暗河潮涌，大蝙蝠直接变成了地底一滩可口的肉泥。
触须没能挥出第二记鞭挞便淡隐消失了，只剩下虚光留在半空，一点一滴聚成白霜蟾的雏形，两分钟后，白霜蟾完成了身躯修复，睁开眼高高在上俯视一切，只听见地底深处一阵阵酣畅淋漓的吞咽声。
白霜蟾触须一晃将蝙蝠尸体连着周围水域彻底冻结，其中一道金影当即躲了开来，叼着半块心脏呜咽警告，它的伤痕结疤，眼神凶恶，体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爪子痒痒的总想撕碎点什么。
于是第二回合。
开始。
……
深渊沟壑之中，云雾缭绕暗河涌出，原本应有栖鸟出入山猴啼叫，如今却因「真名」之乱而变得一片凄清。
砰！
大量岩石飞溅，爆音空谷回响。
巨型冰柱破壁而出再捅入另一面绝壁，不计取数的冰锥紧随其后，另一面绝壁上，冰柱轰然垮塌，鳞甲碎片剥落，一块块坠落的岩石忽然改变行迹，接连不断迎向冰锥雨，双方相撞形成一股股爆尘弥漫半空。
罡风撕扯尘浪。
未闻丝毫动静。
绝壁破口处，积水尽皆泄出，形成一条崭新的小型瀑布，白霜蟾虚弱地飘在断流处观望。
终于，烟尘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旋即一块棱形岩石旋转飞出，最终被一堆布在洞口蛛网般的冰棱止住了势头。
白霜蟾重新吸回触须上的冰棱，毕竟与触须直连的术法都是可回收能源，能省一点是一点。
当冰棱剥离四周洞壁时，唯一的着力点便转移到白霜蟾身上，原本白霜蟾的承重能力就不是很强，加上此刻魔素缺乏精神疲惫带来的双重压力，还没来得及撤回冰刃，也忘记了断开连接，就被大岩石一下子拽进了水瀑里。
它旋即冲出烟尘，在洞壁上一个折跃，穿过水瀑加速追了下去。
白霜蟾翻滚旋转着喷出一股寒冻气流，使水瀑如花一样胡乱溅射，冻结了一切事物，它躲闪之时恰巧踩在一片光滑冻结的壁面上，驰骋的身体得不到足够抓地力，最终失去了着力点，腾空无力下坠。
双方都在阴沟里翻了船。
噗噗——
阴暗的深渊江流，先后泛起两道水花。
片刻寂静。
暗流涌动。
江流表面抖动起了无数细小的涟漪，这一刻涟漪聚拢鱼跃为龙，下一秒冰刺丛生竦峙如剑，江流中央探出了一座狰狞闪耀的冰岛，数不尽的鱼儿被针刺插在半空。
它也被冰刺顶了起来，颈部被戳开半个窟窿，手上死死揪着一个白霜蟾。
它能看出白霜蟾的触须施法都处于绝对不应期，当下正是进攻的绝佳时机，于是便对准那三根触须张开口，斩钉截铁一咬一扯，只听一阵金铁扭曲之音，白霜蟾剧烈抽搐起来，嘴里发出一种怪异的嘶嚎。
触须出现细微的裂痕。
它的牙齿崩断一颗又一颗。
乍然，白霜蟾全身突触倒立，吸收的魔素源源不断奔腾到后脑勺，那里挤出来了一根茁壮神圣的小触须，剔透晶莹，洁白如玉，是为隐藏已久的第四触须！
它敏锐地察觉到危机，松口往后一跃，同时一股不可视的波动从第四触须上爆发开来，刹那间笼罩了方圆百米。
一切都慢了下来。
浪花徐徐绽放，鱼儿轻柔挣扎，它也在空中慢慢飘荡了几秒钟，仿佛时间都冻结了一般，体内血液奔腾缓慢，心跳犹如蜗行牛步，这不是主观上的错觉认知，而是实际发生的异常现象，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白霜蟾本身。
白霜蟾举起率先恢复的触须，先后射出五根慢悠悠的冰锥，穿过它的四肢牢牢定在水瀑后的绝壁上，最后一根冰锥更是贯透它那痛嚎的口腔，在后脑爆出一堆不明所以的污浊髓液。
第四触须缩回，领域消失，鱼水摆动，它也死瞪眼珠挂在半空一动不动，任由千百股虾兵蟹将般的黑血流下，攀满壁面缝隙。
白霜蟾将剩余两根触须并拢，魔素积蓄良久，喷出一串极冻冰晶将它彻底冻成了雕塑，就连旁边的瀑布也难逃一劫，逆流而上化为一条布满褶皱的素练。
做完这一切白霜蟾便彻底萎靡了下去，连浮空三尺都无法做到，只能拖着身躯慢吞吞爬向河流，单方面地宣布战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