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彼岸镇的机构
彼岸镇下三层是位于光源山的居民区，中间三层是雾之木上的公共区，再往上则是较为神秘的机构区，没有准可便不能进入机构区，就连学堂导师或者神变士也得佩戴信物才能顺利出入。
第七机构区的街道有些萧条冷清，藤蔓枝叶掩盖了青石路，枝桠上停驻着不少外来鸟禽，简直快和原始丛林一个样。
我在路上徘徊良久，最终走到了一片屋舍俨然的地带，旁边的路牌标示着「安乐园第五区出口」。安乐园平时是一处生人勿入的禁地，安置着琳琅满目的泰魔骨骸，还有历代珍藏的觉醒者肉躯，按理说每个片区随时都会有一名守卫看管，我怎么没遇见呢…………
出了安乐园，过去十分钟，我又撞见了攀满齿轮的时计塔，犹如钢铁巨手一般倒插在树荫底下，它是各种讯息的处理中心，也是作战会议的召开场所，是彼岸镇的中枢机关。
却也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那个……”
“恩？”
时计塔旁的凉亭里，一名头发斑驳的老爷子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平静地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披风还有短金发，没有着急说话。
“请问遗忘林该怎么走？”
“前方左拐，沿着干道直行三个街区，抵达附近时会闻到一股异香。我记得神变士都有一张机构区的指导图吧。”
“啊哈，我忘记带了……”
“路程较远，要我送你一程吗。”
“啊不用不用！谢谢！”
镇上居民对我的特意迁就，使我越发不愿给人添麻烦。
离开凉亭来到街上，我从腰袋包里取出一张地图，确认无误后，便悄悄遮住有些发烫的脸颊，没错呀，是真的忘记带了…………又过去半小时，成功抵达目的地时，我竟有股潸然泪下的感动，太好了，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呢。
“你好，我是来取孕魂花的。”
遗忘林入口处，我将一张沾染幽香的饲养证递给了守卫，守卫行礼之后伸手接过，凛然的眼神多了一缕疑惑，取出音石轻声说了几句，不久里面便传来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
“诶诶诶！八十八年前的孕魂花？这都快变成活化石了啊！我都不知道遗忘林还有这么一件老古董！饲养人是谁啊？早就挂了吧！”
“署名为艾。”
“爱？没听过没听过，等我问问其他人…………”
等待期间，我坐到一张石椅上吃着随身携带的盒饭，无所事事地观察起周围环境来。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遗忘林，第一次是为了存放自己的孕魂花，孕魂花是一点一滴吸纳精血长大的异种，培育孕魂花需要极为苛刻的天赋，否则也不会只有神变士的孕魂花才能绽放了。
孕魂花除了用来鉴定修行境界以外，也承载着主人的点滴记忆，所以成了一种颇有意义的纪念物，花开之后都会小心存放，取出来不是为了炼制药物，就是为了挽留人命。
又过去半小时，在我等得有些焦急抖脚时，林深处终于走出了一队守卫。
一队？
我起身后才发现了不对劲，二、四、六、八……足足十二名白衣守卫正严阵以待地护送着一座神龛，个个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像没有情感的仪仗队一样冷冰冰地停在我面前。
“请问阁下就是艾老吗？”
“我叫诺爱尔，是艾姨的养女，今天代替她来的。”
“那么诺爱尔小姐，现在由我林烽，神魂护卫队队长，正式将艾老的孕魂花转交给您，请您接好。”
“啊！恩……谢谢。”
说完那个白衣守卫从神龛里捧出一个暗沉的长形盒，躬身垂头送到我面前，我局促不安地用双手接下，原来孕魂花的转交仪式这么严肃吗，早知道我就多注意一下言行举止了。
再三婉拒林烽队长亲自送我回家的好意之后，顶着十二道钢铁般坚毅的视线，我含笑告别，一路快走地离开了遗忘林。
……
彼岸镇五层，器械厂实践部。
“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还有二十秒才上课。”
北新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他正在实验桌边调试一台风火混合的转化系统，十一名学生全神贯注地在他身后观望，才使我以为已经上课了。
当我如释重负地走进室内时，人群却突然一哄而散，接着一片山呼海啸的红色烟云滚滚而来，填满了整片实践部。
有人打开排风扇抽走了烟尘，北新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扇扇手，咳出几团烟气说道：“这下记住了吧，即便火系每秒供输超过零点五斯拉，也是不会爆炸的，只会膨胀为能量晶尘而已。”
“记住了……”
“北导英明……”
“诺爱尔你……还好吧？”
我看着身上汗湿黏稠又被烟熏变色的短衫，怅然叹了一息，北新导师课外之余最喜欢探究各种器械的临界反应，也不是第一次弄出这种乌龙事件，我也该习惯了。好在他的课除了突发事件频繁以外，其实都还蛮有趣的，唯独生存规则永远残酷，完不成每周作业就得被淘汰。
今日的授课，北新详细讲述了混合转化的原理与禁忌事项，演示了一遍转化系统的拆卸组装，时间便过去的差不多了。
“今天的压轴环节，就给你们介绍一下彼岸镇的探敌系统吧，再过不久就是十年一届的播种节，为了更好地应对危机，神魂殿与器械厂前两年共同研制出了一套监视塔系统，监视塔一共有九座，分别安置在第七机构区的八个方位还有光源山山顶。”
北新铺开一张巨大画纸，上面是彼岸镇的剖面透视图，监视系统的分布都被醒目地标记了出来。
“监视塔实质是一种半晶械半活体生物，塔内的天眼定期释放出一种窄域生物感应波，最远可对一千三百里外的生物进行反馈记录，这些数据交由管理人员逐一过目，并将危险等级较高的目标筛选出来，再交给赏金会所的猎人们处理。当遇到紧急情况，比如危险等级判定错误、我方人员陷入困境时，塔内装嵌的晶械系统还能支持天眼发动远距歼敌攻击，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攻击对天眼负荷太大，使用间隔得在十天以上，而且射程一旦超过两百里，威能便会急剧递减，晶石损耗也会对应增加，所以使用前都得投票表决…………好了到此为止，最后一个环节是自由提问，开始吧。”
“导师，你有参与监视塔晶械系统的设计吗？”
“有。”
“北导在我们这个年龄就自主研发出了一种探敌晶械，是真的吗？”
“风感器不分敌我容易误判，还无法侦测到水面或是地底以下的动静，效果并不理想，只能算是一种残次品。”
“听说北导的御骨术糟得一塌糊涂，天才是不是都有严重的偏科现象？”
“你这说法并不准确，唯有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时候才能称得上糟，我从一开始就被御骨术拒之门外，之后也没投入过多精力在上面。”
“导师你觉得守护彼岸镇的主力是什么，觉醒者还是神变士？还是人人都能使用的晶械？”
“尽管觉醒者和神变士各有千秋，但根据现状来看，神变士才是彼岸镇的主力军，若只能选择一种作为防守力量的话，我会选择晶械。”
“是因为神变士和觉醒者的诞生具备偶然性吗？”
“不，是因为希望从来都不该放在别人身上。”
叮～叮～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一阵铃音响彻在外空，不久又有断断续续的集合哨音四处起伏，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
“啊？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戒铃的声音，代表有异兽突破了警戒线，虽然天眼不一定会发动攻击，但会有神变士与觉醒者共同出击的，你们这些温室花朵倒也不用太过操心。”
叮叮叮叮～
戒铃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人声也更加嘈杂鼎沸，学生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都没着急说话，北新接听了一条音石简讯后，揶揄打趣道：“戒备升级了，你们运气若是好一点，说不定今天就有幸见到天眼光焰束的初次启动，课就到这儿，值日生记得打扰现场。”
待得北新离开，我们赶紧一窝拥地挤到窗户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寻找着什么。
彼岸镇五层空港处，一对雌雄狮鹫振翅啼叫，载着各自主人先行离去，三四十米长的空艇缓缓启动推进装置，载着三座大小不一的封尸龛驶向日落，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大战一触即发的氛围。
“哇瑟，这次是动真格儿的，竟然派出了两名觉醒者和三名神变士！”
“好帅啊，诺爱尔你将来也会成为那其中一员吗？”
“说什么傻话，她已经是其中一员了。”
“那她为什么不去呢？”
“啧啧啧，这就不懂了吧，诺爱尔是史无前例的低龄神变士，上头肯定对她寄予了更大的期望，和本人一样，说白就是受到了所谓的特殊待遇。”
“闭嘴吧木子丹，哪儿来这么多屁话。”
“我～知～道～你内心的妒忌之火正在熊熊燃烧，妒忌我华贵的魔术师身份，妒忌我不拘一格的长相，别再用你那垂涎三尺的目光盯着我，尽管不少人都这么盯我，我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哎！这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只有你我能切身体会了，你说是吧，诺爱尔，彼岸镇的未来就由我们携手守护吧，嗯哼～”
“我、我肚子疼，去趟厕所…………”
我敷衍地笑着，摆摆手离开了实践部，迈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步伐踏上归途。途中戒铃的声音一直盘旋高空，家家户户都好奇地探出脑袋，然而天眼光焰束始终没有出现，这样也好，沉默便代表一切仍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