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修 一
【三个月后卡纳斯小镇】
慵懒的阳光散落在小镇上的每一处看得到的地方，也许是午休时间，镇上并没有什么人。
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老婆婆还散落在每条小街上，期待着把自己中午没有卖掉的剩菜找个不识货的糊涂人推销出去。
连续几天的太阳把小镇上的白雪都差不多融完了，但这种天气在卡纳斯这种北方小镇可是不多见的。
也许明天就会白雪纷飞了呢？
到时候这些剩菜就真的卖不掉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远处响了起来，惊的路边的小猫一溜烟的跑开了。
一名个子高高的男子出现在了安静的街道上，洁白的素袍暗示着他身份的不平凡。
因为普通的老百姓是穿不起白色的衣裳的，只能简简单单的穿身暗黄色的麻布衣来过过日子。
男子缓缓地停在了一名卖菜的老婆婆面前，此时老婆婆还在轻轻的打着盹儿，面前摆着几颗还没卖掉的蔬菜。
“婆婆，”男子轻轻地唤醒老婆婆，“这几颗菜怎么卖？”
老婆婆缓缓地睁开眼睛，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声音嘶哑的轻声道：“是夜修队长吗？”
“是我，婆婆。”男子温和的说道。
“你别老是把钱都捐出去，自己还是要过的好一点，别为那个孩子操心多了。”
“好的，婆婆，我知道了。”男子微笑道。
老婆婆摇摇头，“你要是听得进去也罢，听不进去我也不强求你，谁叫你的心肠这么好呢。”
“婆婆，这些菜卖多少钱？”夜修微笑着问道。
“罢了，给一个铜晶币就行了，我这个老太婆也要早点回家休息了。”
老人熟练的帮夜修装起菜来，“老咯，干不动了。”
夜修从口袋中摸索了一会儿，从中掏出了五个铜晶币，递给了老人。
“说了只要一个了，”老人很困惑的看着夜修。
夜修把钱放在了老人略微颤抖的手上，轻声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去哪儿？”老人诧异道，“难道是为了那个孩子？”
“是的，”夜修接过老人递给他的菜，“我要带他去纳莱斯坦。”
“纳莱斯坦”老人喃喃道，“你真的觉得他有成为幻术师的潜能？”
“是的，我确定。”夜修语气坚定的说道。
“哎，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人叹息道，“本以为可以让他这辈子都与幻术无关，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就算我不让他去，他也会自己去的，”夜修接过菜，轻扶着老婆婆坐下，“遇到那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会去做的。”
“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吗？”老婆婆关心的问道。
“好着呢，除了还是有点沉默，其他的和别的孩子一样。”
“那你要好好的照顾他呀，这可怜的孩子，死了还好，活着反而一辈子都要活在那个阴影里。”
“婆婆，我走了，您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夜修便转过身，朝着街道缓缓地走去。
剩下老婆婆独自坐在那里，轻轻地摇着头，“造化弄人啊。”
几分钟后，夜修来到一所铁门前面，铁门的上面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匾——卡纳斯救济院。
夜修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便独自走进大院。
此时因为是午休时间，救济院里的孩子都还在午睡，宁静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夜修找了一个石椅坐了下来，他把买来的菜放在地上，便从素袍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籍，借着阳光独自翻看了起来。
一阵轻微的悉索声从后方响起，夜修头也没回，继续看着手中的薄书。
“怎么不去睡午觉呢？”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一个男孩安静的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睡不着，”男孩轻声说道，“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怎么？就为这事睡不着觉？”夜修瞟了一眼男孩，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男孩没有回答夜修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做到了夜修旁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我真的会幻术吗？”男孩突然抬起头，看着旁边的夜修。
“为什么会这么问？”夜修转过头。
两双在那一瞬间正好直对对方的眼睛，夜修看着那双如同琥珀般美丽的眼瞳，微笑道：“你当然会幻术。”
“那我自己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呢？”男孩不解的呢喃着，“你为什么就一定觉得我会幻术呢？”
“因为只有你活了下来。”夜修静静地回答着男孩的问题，“在那场屠杀中，是绝无可能会有人活下来的，而你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你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连半点都没有。”
“所以你就确定我会幻术？”
“没错，只有幻术师的身体才能抵挡住那么高强度的能量袭击，如果你不是幻术师，你应该早就已经变成一具被烧的认不出来的尸骨了。”
“但我身上并没有幻术师应该有的一切，甚至包括幻记。”男孩低头轻语。
“所以我们要去纳莱斯坦去弄清楚，只要弄清楚了为什么你不能用幻术，那么你的人生就一定会发光发亮的。”夜修放下手中的书，伸出右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霓宏，你要记住，这不光是为了你，是为了你死去的妈妈和哥哥，更为了平伊死去的那五千多人”
霓宏沉默不语，
“我哥哥的尸体还是没有找到吗？”
夜修抚摸霓宏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法回答霓宏的这个问题，因为现场太多太多的尸骨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有的甚至烧的是男是女都认不来了。
“我知道了，”霓宏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轻轻的说着。
夜修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霓宏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悲伤。
他缓缓地起身，望着远处那轮逐渐落下的夕阳，久久不语。
“早点休息吧，我明早来接你。”
“嗯。”说完，霓宏便转过身，慢慢的朝着住所走去。
看着霓宏进了楼房，夜修才缓缓的收起那本薄书和下午买的菜，缓缓步出了院门，朝着小巷走去。
他一边漫步在幽深的小巷中，一边低声吟唱着：
“神圣的天使哦，您的光芒照耀大地，我们心中充满希望，等待着您的到来”
夜幕悄然来临，霓宏独自坐在床上，救济院里其他的孩子玩了一天都睡着了。
“那个男孩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吗？”
“你这都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吧？”
“我昨天才来”
“是个苦命的孩子。”
“是啊，要换做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呀也就那点出息”
旁边的两个女人在一边小声细叨着，她们是这所救济院的侍女，专门负责管理被送进救济院人的起居生活。
“听说夜修队长明天要把他接走呢。”
“接走干嘛呀？”
“不清楚，听别人说好像是要去纳莱斯坦。”
“纳莱斯坦？哇塞，他们去哪里干什么啊？”
“哎，我说你个新来的打听这么多干嘛。”
“我是看见那个今天来找他的那个夜修队长了，长得好帅呀！”
“别犯花痴了，夜修队长是不会看上你这种花痴女的。”
“你!”
霓宏坐在床上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而是一直望着窗外的夜色，默默不语。
其实他能听到侍女们的谈论，但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几乎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对他进行一段评论，每个人都会为他的故事感到悲伤。
等到侍女们的声音逐渐远去，霓宏轻轻地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纸，借着床前的那盏橘黄色的烛灯，静静地看了起来。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纸，从折痕上可以看出来，这张纸已经被翻看了无数次，边角都被磨的光滑了。
纸的正面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色的文字：通缉令，这是一张来自纳莱斯坦的，没有任何悬赏的通缉令，发布于那场大屠杀之后。
纸的正中间画着一个人的画像，一身赤红的幻术袍中隐藏着一张天使般精致的面容，赤红色幻术袍上布满了金黄色的纹路，此人的身后还悬浮着两个暗红色的能量球。
霓宏盯着画中的人久久不能释怀，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是看着这幅画睡着的。
他已经把这个人的面容深深的印记了自己的脑海，就是这个人，这个被纳莱斯坦所追捕的危险人物，这个被叫做炽爵的男人，屠杀了自己的家乡，杀害了自己的亲人。
虽然通缉令的底下赫然写着：此人危险系数极强，建议见到此人的民众立即离开。
转而言之，这份通缉令更像是一张警告，警告见到炽爵的人不要有任何犹豫，应立即逃跑。
但复仇的种子在这个弱小的男孩的体内已经根深蒂固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见不见得到炽爵，不知道自己在炽爵面前会不会像蚂蚁一样弱小，甚至现在连自己会不会幻术都不知道。
但是这个目标已经深深地扎根在这个男孩心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这才慢慢的把纸重新塞进了枕头，轻轻地吹灭了烛灯后，沉重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