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与死
在黎明前，袁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村子。他下了山，山上就没有了一个活人。他不想杀人，却必须杀人。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没有说话，但是头垂得很低。
秀秀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下就明白了，浅笑了一下。紧接着不出意外的大哭，双手捂着眼哭，叫人心疼。
泪水止不住，流下来打湿了衣裳。她的眼睛本就已经红肿，身体显得疲乏，想来昨夜定然是一夜无眠吧。
袁越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他知道，哭也不全是坏事，有些时候，让眼泪流下比强忍着要好得多。
让秀秀大哭一场罢，那样以后会更舒适。
他望着再一次烧焦的手，和身上无处不在的伤口，开始修复自己的伤势。
身体受伤，远比心受伤恢复要容易。
嘴角已经流下了血，内息十分紊乱，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那股在他体内的一点气息，在丹田里缓缓的转动，修复着他枯槁的身体。
昨夜的战斗，十分艰难，靠着小黑勉强斗了个平手。独眼龙的内力很高，武功也厉害。
一只有些朽的铁斧头疯狂的劈下来，要想靠着一个在一天内修复的老旧机甲来对付。
实属不易。
最后关头，袁越引爆了机关兽，趁着匪首独眼龙走火入魔，发狂的三息时间，成功炸死了他。
他早就知道靠现在的自己杀不了独眼龙，所以就在小黑的躯干里刻上了爆炸阵。
尽管自己已经在爆炸前跑开了三丈远，仍旧被炸伤。
这爆炸阵图是他在山上研究出来的，为了对付山外的官军，他曾和那些符师匠人一起研究了数月。
事实上这也是非常厉害的阵图，其威力远远超过了江南霹雳堂的火器。但是每一次使用，都把自己炸伤，甚至殒命。
噬人的武器，总是会伤到自己。
独眼龙突破了地阶，立足不稳，再加上袁越的干扰。练岔了功夫，走火入魔。
这也让袁越找到了杀他的机会
他很幸运，也很不幸。
从前，他掌握无数人的生死。从前，他的实力让别人俯首称臣。现在，为了一个残忍的小山匪，竟然要千方百计，种种算计。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他的心头。
曾经，他是个天才，前所未有的天才，在他八岁那年，一朝悟道，升至天阶。
九岁自创吹剑三录心法，修出一道千机道气。不说大唐，就算是加上南晋，匈奴王庭，那也是能排在前十的绝世强者。
若不是袁越不愿意争名夺利，天下英雄榜一定会有他一个位置。
然而，生死之间，一切都逆转。现在这样不出名的一个小土匪，都可以让他豁出性命来对付。
一声轻雷，乌云间忽然有雨点落下。
他躺了下来，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神情恍惚，身心疲惫。
秀秀啊秀秀，我该怎么办。
没有实力，保护不了任何人，那些亲切的村民，都要在眼前归天。
长安，去长安吧，那里有机会。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伤心地，总是勾起伤心事。此时此刻，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神京路远，出了江南国，还要再往西北走数千里。
长路漫漫。
袁越站起来，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去做饭，一会记得要过来吃饭啊，秀秀。”
“那你呢，你要离开我吗？”秀秀转身哭道。
“不会的，只要你不哭，我会让你活得比从前更好。”袁越正色道。
“我哭够了，不想哭了。”秀秀哭道。
“那就好啊，秀秀要坚强。我从来没有下过厨，今天就给你做一顿饭吧。”袁越含笑道。
“嗯嗯，谢谢袁大哥。”秀秀正色道，红肿的眼睛总算是没有哭泣。
袁越松了一口气，迈出了门。
秀秀肯和他说话了，他知道，秀秀已经不怪他了，只是这样的创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袁越看着荒凉的厨房，有点惭愧。只好上山去了，他在竹林里砍了一些新生的嫩笋，在湖里用不多的内气抓住了一条鲜美的大鲈鱼。
在人家的破木屋后边摘了一些香菇，在秀秀家菜地里，挖了一些小菜……
背着一大袋的新鲜春菜回到了家里。
虽然自己不会，但是总还是不难的。
他拿起了锅，发现没火，就燃烧自己的道气烧热大锅。
袁越总算有些高兴。
这些内气总算是有一些好处，至少还能够炒炒菜，热热锅。
他丢下一个笋子进去。
哐啷，笋子在锅里翻滚。
轰一下，笋子不仅糊了，而且还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袁越黑着脸。他现在很不高兴，难道自从失去了力量，连炒菜也成功不了吗？虽然以前也没有成功过。
“大笨蛋，你在干什么！”秀秀跑出门来，指着袁越的鼻子气冲冲地说道。
“炒菜啊。”袁越弱弱的说道。
“笋子不切就算了，这厚厚的皮也是要拿来吃的吗？还有这半锅土是怎么回事，你难道洗都没有洗吗？”秀秀气道。
“我不会。”袁越苦笑道。
秀秀无奈头，接着开始刷锅，轻轻的洗菜，切菜，清理干净。
袁越打开了窗户，跑出去砍柴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生火还要用柴。
两人倒腾了好一会，终于才做好了几个菜。
一盘炒笋，一盆鲈鱼汤，还有几个小菜。菜倒是简简单单的几个菜，不过袁越也吃得很开心。
他喜欢秀秀做的菜，油盐少，口味淡，却特别的香。好的菜，调味不需要过重，只要有原汁原味，就已经很好了。
正如美女一般，真正的美女，简简单单的几件衣服总能穿得很好看。
袁越很肯定，秀秀就是这样的漂亮姑娘，秀秀做的菜也是这样的菜。
原汁原味。
袁越吃的很开心，秀秀只是往袁越碗里夹菜，自己没吃什么。
“明天，我们去长安。”忽然间，袁越开口道。
“好，长安。”秀秀轻轻说道，口头上应着，眼睛却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吃过饭，两人到了江边，坐在江滩上，看着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一时无言。
这江本不是用来看的，是留给诗人写诗的。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读多少书，所以也写不出什么来。
袁越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苦难而感到难受，因为的心里要么是仇恨，要么是感恩。
仇恨余虹的背叛，感恩那一道上天所赐的清气。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命运坎坷。
那时候，秀秀发现了他，不嫌弃他脸上狰狞的疤，和他成为朋友。袁越已经想好，秀秀未来的路，就由自己负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