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回溯死因实不小心
当夜温小白回了汝阳王府,酒席早散了半个多时辰。再瞧那几人都鼾声雷动,面色坨红。便知是喝了个仰倒。自己忙了这一通,连口水都没喝。此时排山倒海的饿起来,无奈翻遍院中也没像样的吃食。只有桌上扔着一把枸杞干,想来是谁泡茶水用的。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在手里嚼了两粒。尔后躺到床上出起神来。
这一出神却开始恍惚,前世的片段不时在眼前闪过。温小白只觉眼睛发酸,看到的时而是手中枸杞,时而是自己胸前的血。又骤然感觉胸口发凉,而后浑身不受抑制的倒在地上。呼吸渐渐困难,视线里两个模糊的人影涌动。他想喊一声“添珑救我”,末了到嘴边却成了“睇娅,莫要乱跑。”
尔后满腔沸腾的血液便凉了。
那两个身影仍是半跪在地上,自己在忙自己的。一个在收拾满地器具,一个在观察地上蚂蚁。两人都未注意到他,也应该不知道他要死了。温小白,那时候还叫易守凉。未免万念俱灰,,忽而是魔教事业未竞的遗憾,忽而是树倒猢狲散的担忧。最后汇聚成无奈的海潮,慢慢将他吞没。
易守凉的残魂只能在空中嗔怪。唉,你们这群坑货啊。
他之所以枉死,根源还是要从那两个不着调的魔教圣女讲起。
当日易守凉的恩师,自称全真教挂名的张顺丰老人寿尽而逝。一生无妻无子,只收了两个义女在膝下。临终前嘱咐他加以照料。两个女孩都是瘟疫中幸存下来的孤儿,身体略有残疾。添珑视力极差,两尺以外人畜不分,看老鼠像老虎,看老虎像松鼠。睇娅善于布针用毒,然而智力如幼儿,经常乱走乱动,有时把毒瓶乱丢。上山之后惹了不少麻烦。一会儿没人盯着,她俩能把提纯鹤顶红当果冻吃。
考虑到两人习性,易守凉便专门拨了教中的不夜宫给她们居住,一日三餐有人照顾。平时只当吉祥物在外露脸而已。
全因张顺丰之徒当得起“圣女”二字,他也未多想。谁知那天正逢魔教建教一百零多少的见鬼周年,横竖零头他记不清楚,反正日子到了门中必豪宴庆祝一番。他不免喝了个烂醉如泥,迷糊中踉踉跄跄循着有光的地方走。正好走到不夜宫门前,刚一推门进去就出事了。
添珑视力极差,这他明白。把一罐蜂蜜失手打在地上,洒的蜂蜜到处都是,也勉强能理解。可睇娅竟然顺手把毒针插在蜂蜜里,借地板纹路研究人的血液流向,这就有点扯了。更扯的是他刚进门,就被地上装蜂蜜的罐子绊了一跤。倒在了地上。
还有更扯的,随着他这一倒,一枚毒针当场刺进他膻中大穴,毒性蔓延再借着酒劲,他当场就昏过去了。
当然,这俩人都没发觉。添珑只是听见咕咚一声响,而后继续在地上摸索那只蜂蜜罐子。睇娅却兴冲冲的扔下毒针去吃糕点了。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被问讯赶过来的门人救下。然而当时毒性已进入心脏危在旦夕,稍有一点差池就要命丧归西。
本来易守凉内力深厚,心脉强健。这点毒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立刻要命。教中人才济济,擅医术者更不乏馈。得力助手立刻就召集了一群杏林高手,只待解毒便能施救。
但问题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缝。差池总是说来就来,就在易守凉赤条条被扒光放置于密室中,众高手打算给他切脉放出毒血的时候。他的倒霉二号属下阿莫慌张闯入,开口便道:"不好了!盟主他…没救了!"说着便跪下,竟呜咽不成声。
嗯,濒死的易守凉听见这句话,来回思索了三回阿莫为什么要咒他死。然后终于勉强想起……他有个远房老舅爷,因他父母俱亡又无其他亲属,故接来教中当高堂侍奉的。他舅老爷素有痰症,又喜吃鸡鸭鱼肉等油腻物。想必今日教中庆祝跟着多喝了几杯,一时痰窍上涌乘鹤西去了。阿莫说的,是没舅,没舅!真是坑死人的谐音啊!
谁知众高手听了这话,竟不约而同放下银针、钢刀及解毒之物。面色悲戚,有几个竟暗自流起泪来。密室中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只当他没救了。易守凉空有一颗着急的心,喊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浮在密室上方,瞧着自己面色由青转紫。毒液侵入心脉,竟当场凉了。
被许多离奇的意外推动着,促就了这场半是荒唐半是壮烈的死。当真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自认倒霉。翌日飒丹山上搭起灵棚,尔后就有了后面的各大门派上山,温小白接管盟主的闹剧。
再后来,他阴差阳错的变成了温小白。
如此慨叹了甚久,不知不觉中天色已大亮。温小白饥肠辘辘的爬起来,先梦游般的摸进厨房找两个烧饼吃。吃着吃着又觉得口渴,于是掀开水缸舀了两瓢水喝。正咕咚咕咚喝的起劲,水瓢被人拿来了。
他睡眼朦胧的往前一看,见是个形容慌张的年轻女人。长相有几分好看,头上却蒙着块花布。穿戴跟乡下小翠进城似的。见状急急忙忙推了他一把:“易守凉,易守凉。n的你倒是快醒醒啊!”
他呆呆的愣了半天,忽然一个晴天霹雳下来。“你刚才喊我什么来着?”
“易守凉,本座认得你。”女人扯掉头上的花布,指了指自己的脸。“赶紧看看,还记得本座不?”
曾经的易守凉,如今的温小白。足足凝视了她有半天,恍然大悟说:“你是孟姜仙子,我在幽冥司见到的那个?”
“唉,长话短说。自从开了后门让你小子投胎,本座这麻烦就马蜂似的来了。嫦娥和月上办事处的人在后头紧追不舍,我有心提点你两句,联系还被他们切断了。逼的本座不得不以真身示人。”孟姜仙子恨恨道:“还声称要抓到罪证处分我,我处分你lgb……”
“停一停,孟姜大姐。”他赶紧摆手:“我转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不合法的?你替我搞了黑箱操作才会这样?”
“废话,那温小白阳寿有八十呢。本座不这样,如何替你扬眉吐气。”孟姜仙子把花布卷着往灶台上一丢,又操起水瓢来,往里扔了张符咒。符咒“刷”的燃起来,蓝色火焰一串三四丈高。倒凭白把他吓了一跳。
“时间有限,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本座也知道你死的冤,这点债迟早得从温小白身上讨回来。好在这小耗子居然是武林盟主的命,你附在他身上,你也早晚成盟主拉倒。正好你不是恨温小白前世剥夺了你的名声吗,今生你也拿他的名声乐一乐。再捞个盟主当当,好儿多着呢。”
“至于温小白,他生魂让我扔忘川河里镇压着呢。一时也死不了,这是他签的肉身使用权让渡协议书,你抓紧时间喝了,不然等月上办事处的人来,咱们都要倒霉。”
说完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孟姜便端着水瓢往他嘴里一通猛灌,比填鸭还狠烈。全然不顾他已经喝过两瓢水,此时肚皮撑的浑圆。
“记住,说你们是自愿互换的,自愿的!”
孟姜把最后一口水灌完,把神志不清的温小白堆到灶台边。口中念叨着“降温,降温”,眼瞄到那口大水缸。顿时喜上眉梢,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就将温小白整个丢了下去。
外面不知何时已喧嚣四起,蜂拥朝着这边而来。孟姜抹了抹手,拾起灶台上的花布裹住头。从容的推门溜了。
尔后外面乌泱泱冲进来一群道士道姑,众人皆是齐刷刷的手拿法器,怀揣符纸。样貌气势汹汹,仿佛要将谁生吞活剥一般。
“快去搜查那个叫温小白的窃魂之徒,别叫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