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太过认真燃犀挨熏
玄灵一听，哪有不气的道理。急赤白脸的正欲驳回去，忽听门扇一响，已是有早起的武林子弟听见响动，扒在外面偷看。尔后涌进三个义愤填膺的人来，领头的那个一见温小白的样子，更是猛拍大腿嘶嘶抽气：“不得了，温兄！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帮花子就敢这样行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群人蓦地被江揽枫说成花子，起初还有点不乐意。再者温小白进水缸也实非他们所为，哪有背这个黑锅的理儿。于是更加义正言辞的指责回去:“谁没王法了，谁胡作非为了。我们也想知道是谁干的好不好！”
江揽枫一听不怒反笑：“你们问我是谁干的好不好，我还想知道是谁干的好不好？大早晨我们好好的同伴在房里失踪，这会儿泡在水缸里都快成螃蟹了。你问我好不好，我还能说你们好？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吧。”
这人一口一个“好”一口一个“不好”，早把一众道士辩的晕头转向。玄灵又想辩白自己和温小白毫无瓜葛，又想组织大家勿听江揽枫胡谗，又见众人耐心解释者有之，小声抱怨者有之，愤怒质问者亦有之。叽叽喳喳竟不知如何下嘴，只恐一时疏忽叫温小白跑了。刚蹦出一句“诸位”，土衣道士手里的狗不知怎么撒开了缰绳，竟四处乱吠起来。厨房顿时乱作一团。
那边温小白腿还沉在偌大的水缸里拔不出来，吃力之余未免怀疑那孟姜是吃了大力丸之类的神药才下凡，愣是面不红气不喘的把他整个儿怼进水缸里。古有嫦娥吃灵药奔月，今有孟姜吃大力丸下凡，真乃他娘的神仙操作。这会儿子他还敢说是孟姜仙子扔的他，只怕定的不光窃魂一项罪名，还得加上痴心妄想以致信口雌黄一条。把他囫囵着捆到丘山去，先啪啪啪天雷发落一遭再做定夺。
等他好不容易从齐胸高的缸里迈出左腿，正兀自试图翻身出来。一抬头只觉脖子骤紧，似被什么东西缠了个结结实实。心中大呼不妙，再一瞧头顶果然是玄灵来者不善的脸，手中拂尘打了个弯儿，根须倒比吊死鬼的绳子还结实。温小白有心先和她拔河两回，只可惜眼珠一瞪，整个人就被拖着摊在地上。
“你这孽鬼，怪不得我一见就觉得阴冷异常，有不寒而栗之感。原是窃了别人身体来为非作歹的。”玄灵冷哼着道：“你是把那温小白的魂魄生吃了，还是秘藏在某处？一经查明，人世再容不得你这等阴魂。我丘山自有九大酷刑十大秘法处置你，想来如我将你上蹿下跳、为祸武林之事再上报给道门，只怕九龙雷公宝鼎炼化之刑也当得！”
什么狗屁阴冷异常，不寒而栗之感。这老道婆就是看他不顺眼，想公报私仇？温小白攥着脖子上一把银须，猛咳了两声。哽着脖子喊：“道门抓人难道不讲证据的？我说我就是温小白本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窃魂了！”
玄灵估计未料到他死鸭子嘴硬，惊讶之下开口道：“你还敢狡辩？”
“什么狡辩？呸。”温小白吐出一口凉水来，大喊：“我就是要说，老子没有窃魂。我是无辜的！”
他这么一喊，原本喧嚣的人群倒是安静下来，都齐刷刷看着他。想来也是，这帮道士都是闻讯赶来，又未见过温小白本人。所谓窃魂的罪名都是听玄灵娓娓道来，至于是不是确有其事，倒还真未验证过。此时听温小白如此反驳，先讶异了一遭。然后质疑声铺天盖地而来。
“是啊，这小子是不是窃魂之徒？玄灵道长说的恳切，我等还没确认过啊。”
“听他这口气，倒真像冤枉了他的。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还是那脸上有痣的女道多事，此时见玄灵拂尘捆了温小白，后者又被勒的直翻白眼。一张嘴便受了惊似的喊：“这可使不得，要出人命了！玄灵前辈可是存心要败我道门名声？若此人不是窃魂的歹徒，又生生被咱们勒死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可往哪里说理去？”
她这一喊，别人才深觉行事贸然。早有邢大邢二、江揽枫孔眠真等人一拥而上，把温小白抢救下来。后者边嚎边喊，连带着把玄灵的拂尘须拆了个七零八落。不一会儿厨房外倒是聚满了人，就连孙清风也闻动静而至。一进门便先揉了揉眼珠子，“玄灵侄女，你这……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样？哎！”
纵是玄灵铁心肠惯了，此刻也耐不住八面扣来的屎盆子，倒好像她把温小白塞水缸里似的。禁不住脸先白了半分，只死死指着温小白道：“大家莫要被他蒙蔽了，此人窃魂之事分明有据可考。放走此人等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刚吼完这一嗓子，只听地上有人发出呜呜啜泣声。竟是温小白在那里抹着鼻涕，不知怎么扯着嗓子干嚎起来。“我希望大家也不要被你蒙蔽了。我只不过是前天说了句实话而已，竟会被道门的人所不容。弄这么大排场来整我。我真的好心酸呐，呜呜呜呜……”
大家自然是不明就里，于是江揽枫绘声绘色又把戏台下酒席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末了无辜的叹了口气：“所以就是，温兄只不过说了实话。没想到玄灵前辈怀恨在心，竟至今无法释怀。唉，早知道我们委屈点，道歉就好了。”
此刻云氏的人不在，孙清风又是惯会和稀泥的角色。断然不会为哪边说上一两句话，因此只是不住摇头。江揽枫几个人气氛营造的又甚是沉痛，围着温小白捧头的也有，垫柴草的也有，就差拉把二胡掉眼泪了。一时真有些唬人。
不久后便有人提议：“算了，我看这小兄弟也怪可怜的。哪位道友有验魂的法器或符咒，尽管拿出来一用。不拘招式，如能还他清白最好。若真是阴鬼还魂，那我等也好做处理。”
“对啊，大伙等了这么久。谁有利落的法器，且掏出来用一用。若真是误传，大家只管找那个传信的人问责就是了。”
玄灵黑脸道：“不必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在厨房里寻了个粗瓷碗倒上。温小白只见那碗里盛着一团乌黑似朽木的东西，辨不出材质。先觉得肺里奇痒咳嗽了一阵，后听玄灵端着碗道：
“此人窃魂是经我辨识，验证之事也不假二手。想来诸位都知道，若是阴魂趁虚而入，窃阳世之人躯体。那三魂七魄黏合不全，只是虚表结合。如遇更阴邪之物，必定容易被吸引着牵扯而出。此香名为燃犀，是用深山巨蛇、百年蝙蝠、犀角及黑猫血炼成，药性极阴极寒。道门典籍上就有记载，大家可自行辨认真假。我也少落个欺人无知的名头。”
温小白一听那几个原材料便头皮发紧，眼见玄灵把碗递给旁边的几个道士，众人嘀嘀咕咕一阵，也都点头表示了认可。只见玄灵神情颇为得意，挑了一缕灶上火苗点着那碗里的东西。“诸位请看好了，这燃犀香一点，阴魂受撕扯必会脱阳世躯壳而出。这歹人夺了真正温小白的身体，还敢明目张胆的出来作恶。闻了这香，少不得痛不欲生，乃至魂魄出窍……”
话毕她低头去看温小白的反应，只见对方果然捂胸狂咳嗽不止。不禁冷哼了一声，心道果然高人所言非虚，不枉自己兴师动众的跑一趟。于是指着温小白扬声道：“诸位看清楚了吗，此人分明……”
这一指才觉语塞。只见温小白咳完拍着胸脯。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之兆，相反还甚为坦然的捏着鼻子直视她。“喔，前辈不觉得熏人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