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恐高不逃乱搭鹊桥
那几名守卫挨了怼,只是唯唯诺诺。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吉祥如意更是气愤,愈发拉着几人要说理。中间夹杂着“你们庄主”“打着见不得光的主意”痴心妄想”等词。前门遂乱成一团,端粥的下人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凑到门口。刚要敲门,不料旁边又是推又是挤。冷不丁身形一歪,盛粥的罐子便栽到地上。摔成了稀碎的一摊糊糊。
这下可如同打翻了马蜂窝,那丑婢女自知犯了事,回去又要挨打或骂。索性跺着脚哭起来,兼又有吉祥如意在旁吵着,守卫熙熙攘攘拦着。院子前当真乱成一锅粥。趁着四下里无人注意,三人便悄悄摸摸的翻墙进了院子。江揽枫刚落地,忽觉脚下有些异样。“咦,不对。这里怎么有截绳子?”
温小白抻起那麻绳,略微拽了几下。这才看清绳子另一端系在院内槐树杈上,摇摇晃晃似秋千一般。树杈上还趴着个人影,见状发出“哎?”的一声,立刻就嚷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本公子就跳下去了!”
再看那人影,不是云甄甄又是谁。只是对方似乎是被吓破了胆,架在树杈上不肯下来。江揽枫又气又好笑,居然真的往前拱了两步。“我就过来了。你跳啊,你倒是跳啊。”
云甄甄先是一惊,待看清树下三人居然是老相识,在京城曾见过的。更是声音都颤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别说别的了,快想办法救我出去。本公子他娘的必、必有重谢!”
话音刚落,只听那树杈发出“嘎吱”的声音,竟是经不住一人体重。赫然要折断了。云甄甄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跳脚个不停。孔眠真遂于心不忍的劝道:“云公子,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古语说万物有灵,你再这样,树也捱不住啊。”
孔眠真所言非虚,那槐树合计不过两人高度,经不住成年人攀爬。地上还林林总总摆了十几根折断的树杈,大小粗度都跟云甄甄踩的那根差不多。显然对方已经试了多次不成功了。此时再望那槐树,赫然已经成了光树干。只剩下几根枯枝,并云甄甄傍身的那一根在风中瑟瑟发抖而已。
孔眠真几经劝阻,云甄甄这才惊悸的低头看了看地面。“那本公子可跳了啊?”
温小白:“你跳啊。”
江揽枫遂摆摆手,“两位还是太婆婆妈妈,和他废这个话干什么。让我来让我来——”
说完果断抬脚一踹,只听树干嗡嗡作响。满树绿叶摇摇欲坠,云甄甄吱哇大叫。如是重复几次,终于见后者脸色灰败、畏畏缩缩的从树上爬下来。早就不复当初嚣张气焰,望向几人也是一脸殷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能不能把本公子也带出去?我手里有银票,一千两。哦不两千两,只要把我弄出这个见鬼的武威山庄去。再不,我打个借条给你们。日后到云氏随便吃随便喝,保管把你们奉若上宾……哎你们开个价嘛!”
见三人久久未答话,外面喧嚣声却渐起。吉祥如意似是争执的累了,打算硬闯。时不时便能听见两人高声喊:“给我让开!我们要见公子!”“公子,你在里面吗!”
云甄甄遂更慌了,赶紧草草将树上的绳子抽下来,丢到无人的角落里。假装若无其事的朝门外喊道:“我不在,不在!哦不,我已经睡了!千万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我害怕!”
喊完瞧见那三人神色僵硬,云甄甄迷茫的挠了挠头:“怎么了?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可就进来了啊!让那帮人看到我要逃跑,岂不是都要遭殃,连你们也别想好过!”
外面果然如云甄甄所言沉寂了片刻。尔后听见两个侍女哭天喊地的嘶喊:“人就在里头,公子怎么说自己不在。连话都不会说了,是不是吓傻了?”
“都是你们这帮匪类作祟,明明是上门做客。却弄的如同拘囚行凶一般,扣住人不让走。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们干的出来这种事。我、我跟你们拼啦!”
听着听着,云甄甄面色便有些垮塌。“算了算了,暂且别管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武威山庄的,出去的时候快捎上我。这鬼山庄我一天都不想多呆了,他们庄主是个老变态!”
江揽枫便作惊讶状,看向云甄甄的面色含了几分鄙视。“呦,云大公子不是来这儿做客的?我们在外面都听说了,武威山庄来了贵客。要净水洒街、路铺红绸,此外全镇营业暂停三天来迎接呢。这富贵乡都呆不下去啦,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云甄甄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什么贵客,都是狗屁!他们山庄就是几年前从姑苏花重金引进了一批碧莲花,和云氏是生意之交而已。本公子不欲来这破地方的,我娘嘱托说什么虽念远亲,仍顾旧朋。我就来了!结果整个一个狼窝!”
温小白和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说在屋顶听到了武氏小姐的怀春之谈。又听云甄甄咬牙切齿道:“那老庄主瞧上了本公子的外貌英俊,潇洒多金。要把他的女儿武春花说给我为妻。我一见那小姐长的,真叫个惨不忍睹。就说婚姻大事要凭父母做主,不敢擅自决定。那老家伙说着好好,转眼就把本公子关这院子来了。别说出不去,连我的两个侍女都不让进来。定是想让我孤立无援,意志动摇,从而妥协于他。我怎么能遂了那个老变态的心思?本公子的一世英名不是全完了?”
江揽枫听的啧啧有声,末了挖着耳朵说:“什么?云公子有一世英名吗,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云甄甄梗着脖子正要反驳,无奈有求于人。只好收敛了脾气,委屈求全道:“那也不能让这帮恶徒毁了本公子的清白名节。当下之计,要么你们助我逃脱,要么……”
温小白问:“要么如何?”
云甄甄仿佛下定了决心,极为恳切的说道:“要么你们也住进武威山庄,帮本公子分担下这朵恶桃花。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武春花年逾二十而未婚配。全因身形太胖找不到夫婿,所以她爹才出此下策。想来就算长的不如我这般风流卓越,只要说的过去就可以。你们住进来了,那老庄主就不必老盯着把女儿嫁给我了。我也好从容寻找破绽,逃出此地啊!”
江揽枫把眼睛一瞪:“说得轻巧,我们凭什么帮你?还帮你分担恶桃花!你不想娶武春花,难道我们就想娶不成?温兄,我们赶紧走吧。看来揍他一顿也不必了,回头自有武氏的人修理他。好好教给他点为夫之道,四从五德什么的。咱们不用管了,溜溜溜。”
孔眠真听的似懂非懂:“等等江兄,不是三从四德吗?怎么还多了一从一德?”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眠真。”江揽枫指了指云甄甄:“女子出嫁论三从四德,他是男的。所以规矩得多两条,在家除了从老婆,还要从老岳父。除了妇德,还得遵守夫德。所以是四从五德,反正有他好受的。”
说完拔腿就要走,云甄甄见状赶紧拉住几人。额头连汗珠都快沁出来了。“别走啊!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再不然,我可就喊人了,让武氏的家丁先拿住你们。回头等老庄主或是武春花见了,你们一样逃不了。他们可是为了把女儿嫁出去不择手段,略有个平头正脸的就不放手……哎呀!”
只见云甄甄抱头鼠窜,江揽枫追在后面打。“你还敢威胁我们!你个兔崽子,上次在燕州骂我的帐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敢谈条件!”
追着追着才发现不对劲,外面的叫骂声似乎暂时熄了。几人还未作反应,院门就忽然被人一推。有个娇羞的声音传过来:“云公子,人家来看你了~”
云甄甄一愣,那三人也是一愣。四人宛如被除了遮羞布,裸奔于街上般束手无措。眼睁睁看着武春花矮胖的身躯挤进门口,再迈着小碎步呼哧呼哧的走来。气氛一时诡异的陷入僵局。
“呃,春花姑娘。”云甄甄大着舌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武春花眼中倏忽亮了起来。“这几位公子看起来颇为眼生,人家从未见过。你们是……云公子的朋友?”
云甄甄连连“呃”了几声,结果被武春花一脸娇羞的挥着手帕打中了脸。“云公子真是讨厌,半夜会客也不告诉人家。白让人家担心,还怕外面那些人惊扰了你。你讨厌,讨厌嘛。”
那一记帕子说轻不轻,也着实用了几分力气。云甄甄当场青了半边脸,闷声不敢说话了。武春花却仍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时而凑到江揽枫跟前,时而拉拉温小白的袖子,连岁数最小的孔眠真都未幸免,窒息般的被捏了捏脸蛋。三人被挑拣货物似的审视了半天,最后武春花娇滴滴道:“天色都不早了,几位要不就住在武威山庄。顺便陪云公子散散心嘛?”
“散心嘛,呵呵呵呵就不用了吧。”江揽枫尬笑道:“听说小云兄弟正要和姑娘议亲,我们道喜还来不及呢。哪敢叨扰多住呢,是吧温兄?”
武春花脸色变了变,立刻就笑意盈盈的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公子你真会说笑,什么议亲,人家还是待嫁之身呢……哎呀公子可真讨厌,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说嘛!”
说完还真的抬起粉拳要去捶江揽枫胸口,后者哪敢领略这等威力,立刻就讪笑着躲开了。“是嘛,那就是云兄弟的不对了。明明没有这事,他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们几个都信了。看来云兄弟是真的心仪姑娘,所以才编这样的谎。温兄你说对不对?”
武春花虽然早对云甄甄青睐有加,然而更舍不得这到手的三块肥肉,唯恐将三人吓跑了。所以此时犹豫了片刻,十分不情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公子可真会说笑。”
“能博姑娘一笑就够了。”江揽枫说着就要拉起两人跑路,不料武春花却扭头吩咐道:“武壮武力武大个,带这三位公子去上房安歇。先多派几个人守着,具体明天待我问过爹爹再过定夺。”
这赫然是公开扣押人口了,云甄甄愣了愣:“这……”
“这有什么好推辞的嘛。”只听武春花羞涩的跺了跺脚。“人家虽是云英未嫁,可这里民风开放,并无严格的聘娶之俗。只要两厢情愿就可以了。毕竟人家看着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上乘之姿。一时都难以割舍。就不能让人家多花点时间想想嘛?”
这番厚脸皮之言当真令众人叹服,再加上她身型肥胖,又频频作少女不谙世事状。当真如搔首弄姿一般,难以令人忍受。只见温小白十分和蔼的笑了笑:“就算我们几人出身不好,姑娘也不在意?”
武春花摇摇头,眼里的桃心恨不得迸发出来:“不介意!”
“呃,江湖行走、弄杂耍的也不在意?”
“我既说是不在意,那便是真的不在意。武氏家资丰厚,当然够我和未来夫君衣食无忧的。”武春花托腮道:“只是公子看起来着实不像粗鄙之人。与耍戏法的艺人也大相径庭,不知公子耍的是什么把式呀?”
“大变活人。”
温小白温厚的笑了笑,那武春花只觉得面前拂过一阵香风,随后身体便轻飘飘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眼皮阖上眼仍是不甘心的看了温小白一眼。“公子,我……”随后便扑通倒地不起。
几人赶紧七手八脚将她挪了个地方。等院外三个家丁闻讯进门时,只见四下里黑漆漆的,瞧不出半个人影。隔了好半天才从黑暗里伸出只胖手晃了晃。有声音嗲嗲的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先下去。让我再坐一会儿。”
家丁一愣:“小姐要我们安置的公子呢?”
那嗲声极不耐烦的说:“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动作这么慢,公子当然早就走了!一群蠢猪,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几个家丁唯唯诺诺,赶紧一溜烟的退了下去。隔了片刻,云甄甄捏着嗓子往外探了探,脸色颇为吃瘪。“行了,总算都走了……这个女人怎么办?”
说着拿脚尖踢了踢地上酣睡如猪的武春花。又挨了江揽枫的白眼:“什么怎么办,你还想对她负责到底不成?横竖地方也是现成的,不如你们赶紧洞房算了!”
云甄甄自然不从,几人草草将昏迷的武春花搬进室内。又将院门小心关好,便趁着夜色翻上墙头,等连胆子最小的孔眠真都爬上去后。回身一看,只见那云甄甄还立在原地瞪着眼,嘴鼓如蛤蟆。孔眠真不由疑惑道:“云公子,你不上来吗?”
云甄甄面色大窘:“我、我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