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保险箱 五
高光的家让木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理由很简答,他住在警队家属楼。木一不禁有些得意,一个高光就让那个怪物落荒而逃,有这么多警察给自己助阵,那怪物怕是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高光的家尽管很简陋,但是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堆满文件的书桌和一把宽大的椅子。木一发现,他的房间里面没有床。
“高哥,这是你的办公室么?”木一不解地问。
“这是我的宿舍。”高光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丢给木一,他用手指了指脏兮兮的水泥地面,“你就睡地上。”
“啊?”木一有些不情愿,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弹簧床垫,但是为了安全,他只能忍耐,“那你呢?”
“我从来都是坐着睡觉的。”
“呵呵,高哥,你的睡姿挺别致。”
高光没有理会木一,他走到窗子前,拿起一个计时器一样的东西,他将计时器上显示的数字记录在一旁的黑板上。木一发现,那个黑板像是一份日历,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看不懂含义的数字。
“高哥,你记得是什么?”
高光望了望黑暗的夜空,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老城的白天越来越短了。”
“什么?”木一显然没有听懂高光的话。
高光的声音有些缥缈,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来到老城已经4年了,我每天都用这个计时器测量白天的时间,我发现老城的白天越来越短,也许有一天,它将会彻底没入黑暗。”高光将计时器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坐在桌子前,开始翻看上面的文件。
看到高光不再理会自己,木一开始在房间里四处乱逛起来。
高光家里的墙壁上挂着一排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奖状。木一惊奇的发现,从小学到警校毕业,高光的成绩一直是第一。尤其是在警校里,他蝉联了4年的警校搏击冠军,4年的射击冠军,4年的推理冠军,甚至木一还看见了一枚国际侦探协会的荣誉会员徽章。
“高哥,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你的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跑到老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警察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高光头也不抬地说。
木一讨了个没趣,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相片上。那是一张有些破旧的相片,相片里的高光很年轻,很帅气,眼神里充满着青春的气息,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文静漂亮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t恤衫,浅色的牛仔裙,她将头靠在高光的肩膀上,露出甜蜜的笑容。相片下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天长地久,形影不离,贝贝。”
木一对这张相片产生了兴趣,他想不到外形粗犷不修边幅的高光以前会是这幅模样,他更想不到高光会有一个如此动人的女朋友。
“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高光的话从木一的背后传来,木一收回了伸向相片的手。他回过身子,讪讪地笑了笑,他对高光说:“高哥,你跟嫂子挺般配的。嫂子在哪上班?”
“她死了。”高光依旧没有抬头,他的话冷冷的,木一搞不清他是伤心还是愤怒。
“她,她是怎么死的?”木一试探着问道。
是啊,高光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是怎么死的?自己抛弃荣誉抛弃前程只身跑到老城就是为了弄明白她是怎么死的。可惜,四年过去了,她的死依旧是个谜。
“这跟你没关系。”高光抬起头,指了指相片下面的柜子,“柜子的抽屉里面有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木一拉开了抽屉,抽屉里面铺着红色的绒布,在绒布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十多块四周打磨的很整齐的圆弧形骨头。每一块骨头的中央都有一个圆形的洞,一些不规则的裂缝分布在园洞的四周。
木一拿起一块骨头,那骨头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细腻的光芒,显然是有人经常盘玩它们。
“高哥,想不到你还喜欢文玩。”木一将骨头举在灯下,仔细观察着,在骨头的背面,雕刻着数字编号,“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看样子挺值钱的。”
“那是人的头骨。”高光淡淡地说。
木一一惊,手中的头骨差点摔在地上。“你说,这,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被我击毙的犯人的头骨。”高光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起来,“每一个人都是一击毙命。”
木一慌忙将头骨放回原处,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高哥,你真爱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
木一想起了这句话,他第一次见到高光的时候高光就是这么说的。
“局里的法医是我的好朋友,我每击毙一名罪犯,就送给法医一瓶红酒,他就会把罪犯的头骨锯开给我。一共13个。”
木一咽了口唾沫,他开始觉得自己死皮赖脸来到高光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刚刚逃离了怪兽的追杀,又进入了变态警察的魔窟。
“高哥,你收藏这些做,做什么啊?”木一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知道为什么这四年我还是一名小刑警吗?”高光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因为,”高光一字一顿地说:“所有被我追捕过的犯人,都被我击毙了。我收藏他们的头骨是因为我是一个冷血的猎人,对于猎人来说,没有比猎物的头更合适的战利品了。”
木一不自觉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
“我不喜欢别人打听我的隐私。如果你在这样啰啰嗦嗦,你就会是我的下一个猎物,你懂吗?”
“懂了高哥,晚安。”木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将棉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等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高光说。
木一第二次坐上了高光的捷达车。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高哥,咱们这是要去哪?”木一揉了揉熊猫一样的眼睛好奇地问。昨夜,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那个恐怖的驼背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木一在漆黑的山林间疯狂地奔跑着,跑了整整一夜。
“到了你就知道了。”高光说。
“高哥,你说孙博会不会就是那个袭击我的怪物?”木一将身子往高光的方向靠了靠。
“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猜测。”
汽车驶入了五金市场。
“下车!”高光停好车子,丢下一句话,径直向市场走去。
“高哥,咱们来这做什么?”木一在高光的身后问道。
“我孙博家发现了一张保险柜的收据,收据上的日期是王娟遇害的第二天。”高光的目光开始在一家家保险柜专卖店前扫过,“也许,我能有所收获。”
听了高光的话,木一显得有些兴奋,“高哥,你这是带着我来查案子吗?”
“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高光的话里有话。
木一听出了高光的弦外之音,他知道高光的家里一定藏着很多的秘密。其实高光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木一根本没有胆量再去翻他家的东西。
“高哥,我听说警察查案子必须是两人以上,为啥你只有一个人?”
高光转过身看了一眼木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光,“我本来有一个搭档,不过一年前他犯了事,被我杀了。就在捷达车的副驾驶上。”高光的嘴角微微扬起,有些戏谑地说:“你昨天拿的那块头骨就是他的。”高光叹了口气,“从那之后,就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搭档了。”
木一缩了缩脖子,将嘴里的那句“看来今天我就是你的搭档”这句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老板,你见没见过这个人?”高光走进了一家名为安全到家的保险柜专卖店,他拿出孙博的相片递给老板。
专卖店老板盯着相片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你对这张收据有没有印象?”高光将孙博家发现的收据交给老板。
“有印象,有印象。”老板说,“这个人打扮的怪里怪气,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快说说。”一旁的木一插话道。
高光瞪了一眼木一,示意老板说下去。
“前一段时间,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穿着厚厚的衣服,驼着背,带着黑墨镜和口罩。他跟我说,想买一款最精密的保险箱。”专卖店老板回忆着,“我给他推荐了几款店里的最新产品,他用带着手套的手按个鼓捣着,还问我如果买保险箱教不教如何开锁。我对他说,我们只是买保险箱的,不是开锁的,如果保险箱因为故障或者遗忘密码打不开,可以返回厂家修理。之后,他买了一个价钱最高的保险箱,也不用我们送货,扛着保险箱就离开了。”老板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保险箱,“就是这个。”
木一凑了过去,用手敲了敲保险柜的外壳,“这保险柜挺厚实的啊。”
“那当然,”听到木一夸赞自己的产品,老板有些得意地说:“这可是韩国进口的,指纹加手柄双开启,四面十四点实心锁栓,防火防盗。。。”
“除了打扮怪异之外,买保险柜的人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这个人的力气很大,这么重的保险柜他一个人就扛在了肩上。哦对了,我还听到他的身上有叮叮当当的声响。”
“高哥,那个怪物买保险箱做什么?”木一趴在高光的耳边轻声问。
“不知道。”高光回答的很干脆,他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你在干什么!”老板的声音忽然想起。
高光和木一寻声望去,只见老板真指着一个男人大声地呵斥着。
那个男人蹲在一个保险箱前面,用手爱恋地抚摸着,他用木讷地声音说:“保险箱,保险箱真漂亮。”
木一吃了一惊,蹲在保险箱前面的正是他家楼下的那个神经病。
“这是俺们阚老板,你们家的这些保险箱,俺们老板都要了。”又有几个人走进了商店,说话的人是给神经病家干活的那个中年男人。
专卖店老板望着穿着简陋的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地问:“我们家有大大小小100多个保险箱,你确定都要?”
“都要,嘿嘿,都要。”神经病说道。
“你们不是拿我寻开心的吧?”老板依旧不太信任面前这个神经病。
神经病扬起胳膊,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出现在他的手里,中年男人跑过去接过卡,将卡递给专卖店老板,“你算算一共多少钱,俺划给你。”
专卖店老板是个识货的人,他知道面前的卡可是顶级储蓄卡,他换上了一幅笑脸,抓起一旁的计算器有模有样地算起帐来。
木一拉了拉中年男人,“老哥,还记得我不?”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木一,“你是阚老板的邻居?你咋跑这来了?”
“我来办点事,我说,这家伙买这么多保险箱干什么?”
“嘿嘿,保险箱好,保险箱可以装秘密。我有许多秘密,嘿嘿,许多许多的秘密。”还没等中年男人答话,神经病抢先开了口,“快点,快点,我要带着保险箱回家。”
“老哥,你怎么跟这个神经病混在一起了?”木一问道。
“俺们老板可不是神经病!”中年男人郑重地纠正道,“俺们老板人可好了,出手也大方,那天的工钱一分都没少,他还多给了俺们1000块。”中年男人炫耀地用手比划了一个1,“现在阚老板雇我们专门替他搬保险箱,俺们老板可有魄力了,他把整个市场的保险箱都买下来了。”
木一忽然感到脖子有点痒,他转过身,发现那个神经病正趴在自己身后,他的鼻子在木一的脖子上不停抽动,像一只饥饿的狼狗。
“你干什么!”木一被身后的神经病吓了一跳。
神经病忽然扑向木一,他讲鼻子按在木一身上,像是一条饥饿的野狗,不停地在木一的身上嗅着,嘴里的口水淋了木一一身,“嘿嘿,保险箱!保险箱!”
木一用胳膊死命地抵开神经病,他尖叫着,“你这个变态,理我远点!”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神经病拉开,可神经病依旧不依不饶,他的眼睛贪婪地凝视着木一,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叫嚷着:“保险箱!保险箱!”
“高哥,你抓他,你抓他啊!”恼羞成怒的木一对高光喊着。
高光拉起木一往外走。
“高哥,你为什么不抓他。”木一不甘心地问。
“跟我回家。”高光带着木一大踏步地往外走。
“保险箱!保险箱。”他们身后,神经病的声音依旧回响着。可是木一并没有注意到,神经病脸上的笑容正在渐渐收缩,他眯起的眼睛开始慢慢睁大,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贪婪、冷酷。他死死地盯着木一远去的背影,从他的牙缝中,挤出一句阴恻恻的话:“保险箱,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