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关联
陈飞亲自到门口接的人,纪念推门进去的时候,宗释正把自己掩在浓墨一样的黑暗里。
张望了几眼没见人,倒冷不防地听见个声音问:“你还来做什么?你师傅没提醒你别插手?”
纪念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看来周志斌的做法,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然而这种过度保护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呢?就像在父母荫蔽之下的顽童,永远也长不大。
“你当时收到的消息,还在吗?”她并没有接宗释刚才的话,而是另外换了个话题。
这话她早就该问的,却又浑浑噩噩地忘记了,周志斌说过她这种大咧咧的性格不适合当警察的,可是十年前她就只有这一个目标跟心愿了,除了做警察,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会什么。
听着她这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宗释居然理会了其中的意思,掏出手机来往她跟前一丢,交叉起双手撑在身前:“之前还在的,前天突然就自动删除了,看来凶手不单单是个用刀高手,或许还是个厉害的黑客呢。”
一看纪念憋着嘴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她也遭遇了同样的事,心里头没来由地一软,示意陈飞先出去,才抬眼说:“我现在是警方的头号嫌疑人,你不该这么单独过来的,更何况凶手的目标或许并不止我一个,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自我保护吗?”
纪念浑身一暖,鼻端却一酸,摇头将那抹惆怅压下去,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来。
样式差不多的两枚戒指,一枚撞在透明密封的证物袋里,一只摊在她手心。
宗释一看那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眉头一挑,当即不太高兴了:“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好的不学光学坏的是不是?我私带证物险些就真成凶手了,你脑袋里都长了些什么?猪油吗?”
纪念也不是好惹的,况且还是这种一点就着的状态,将两枚戒指“啪”一声拍在了宗释面前的桌面上,撑着上半身凑过去:“你那是‘私带’,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警察,光明正大地去证物室把东西给领出来备用的。”
宗释差点儿就相信了,见她眼睛不太硬气的眨了眨,语气也不似过去横,也慢悠悠地站起来,朝她靠过去:“原来纪警官走的是正规手续啊,不晓得你给证物室的领取单上,是哪位领导给签的字?”
一俊一俏的两张脸,中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好在宗少爷这张老板桌足够宽,不然再窄上那么一丢丢的话,就真要亲密接触不可了。
纪念脸一红,心也跟着颤了好几下,连忙跟个弹簧式的弹开去,两朵红霞更加飘到了耳朵根。
宗释看着这么一张似曾相识又分明不是的脸,竟有些晕眩的错觉,赶忙撇开头看向了窗外,手指在纪念拿来的戒指上摸了摸:“这是什么?不会觉得好看,想拿出来你一个我一个的吧。”
纪念捏着滚烫的脸颊,抢过桌上的半杯水“咕咚咕咚”地喝光了才回过头:“谁要跟你戴这个啊,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挺美。这是死者身上的东西,猜猜看,是谁的?”
宗释脸色一沉,低头打量了两眼,将戒指分在两边,朝其中一枚指了指:“这个尺寸略小,血迹也还新,应该是我家保洁阿姨的。”说罢扭头,看向证物袋里戒指的目光蓦地锋利起来:“而这一枚不可能是刘一山的,目前只发现了三名死者,所以,就只能是……”
“只能是宋年顺,又被你给猜中了。你这智商,吃猪脑子长大的?”
宗释白了她一眼,又将戒指捏在手里递到眼前看:“我可没有猜,我之所以这么说,都是有依据的,死者当中只有保洁一个女人,所以其中一枚铁定是她的无疑,而另一枚如果是刘一山的话,当初保洁发现刘一山尸体的时候,就不会是那种反应了。”
纪念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的确不像是那么一回事,撅着嘴巴深以为是地点点头:“也是哦。”
“是什么是?我说什么你都信?小时候毒奶粉喝多了吧?这戒指明显被烧灼过,当然只能是宋年顺的东西了”,宗释说着在她头上揉了揉,又径直往门口走去了,“也不知道你那师傅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笨死了。”
纪念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人给耍了,气得直跺脚:“你才喝毒奶粉长大的呢,难怪嘴巴这么毒,我们这些穷人哪喝得起奶粉啊……哎,你去哪儿?”
宗释头也不回,将手里的东西扬了扬:“自然是去找线索了?难道坐着这儿等着凶手送上门?”
陈飞说什么也不让老板自己开车了,出发之前又将那辆几乎没怎么开过的悍马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发动起来往青溪市区开过去。
宗释一路闭目养神,纪念勾搭了几句没人应,只好讪讪地也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人将自己的胳膊摇了摇。
“到地方了,你是警察,你去喊门的话应该最合适。”
纪念看看说话的男人又看看窗外,是一家金店的门脸,广告牌上红底白字映着“青溪李氏首饰加工”几个字样,明白了宗释的用意,裹了裹风衣的衣襟下了车。
敲了好几下里面才有人不耐烦地应了两声,纪念表明了身份回头见宗释跟陈飞也已经过来了,就站在屋檐底下等。
起风了,闷热的暑气顿然散了去,吹在人深深凉飕飕地。白天里沙化了的尘土在天地之间拉上了一道帘子,看样子像是要下雨了。
伴着一道惊雷,锈蚀的卷帘门也升上去,店老板穿着皱巴巴的背心呆呆地站在门口,盯着西装笔挺的宗释看了好几眼,才终于问:“你们找谁啊?”
纪念打了个喷嚏,掏出警员证来亮了亮:“我们是市局的工作人员,有几个问题想请你说一说。”
一听是警察局的人,店老板脸上的肉陡然横了起来,连忙侧身将三人迎进去。
宗释开门见山,直接将戒指拿出来:“这戒指的内圈上刻着你家的字号,应该是从你们这儿卖出去的吧。”
老板将戒指接在手里瞧了瞧,“嗨”了一声也没当回事:“就这个啊,是我这儿出去的啊,而且是我亲手加工的,不过并不是卖,而是送,去年我一朋友好不容易找了个老伴儿,我又恰好做这行生意的,就赶个时髦,送了他们一对戒指凑凑乐。”
一边笑说着,一边观察对面几人冷漠的表情,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下去:“怎么着?我那朋友犯什么事了吗?”
纪念与宗释对视一眼,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问:“你朋友是不是叫宋年顺?”
“是啊,我们都叫他宋三儿,他怎么了?”
纪念盯着老板看一眼,将充当证物的戒指收回来:“那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或者说,有多久没跟他联系了?”
老板歪着头想了想,笃定地给了个时间:“大概,大概得有半年了,对对对,有半年,记得那天三儿说要去封州办件事,还说要是顺利的话,回来后就能发达了,具体什么事他又不肯说,后来就没他消息了。”
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很多,纪念记性好,能记得住完整的句子,悟性经验却不够,正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呢,就听宗释问:“那宋三儿在封州有什么亲戚朋友吗?为什么去一趟就能发财呢?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纪念脑子里灵光一现,心想对啊,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呢,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想着想着,又扭头朝男人的侧脸看过去。
老板既然知道这一行三人的身份,自然不敢妄说,赶忙摆摆手:“这我可就不清楚了,至于三儿在封州有什么熟人,我想应该不存在吧,我跟他几十年的交情了,没听他说过呀。”
线索又一次绕进了死胡同,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纪念三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要离开了,走到门口,又被老板喊住了,说:“对了,你们可以去问问三儿老婆的前夫,他之前跟三儿走得最近了,后来因为女人的事情闹掰了,不过三儿的事,刘一山应该比谁都清楚。”
“谁?你刚刚说刘一山?”纪念大跌眼镜,转身回头地太猛又太快,差点把脖子给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