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无奈
宗释已经有半个月没跟纪念说上话了,虽然每天都会躲在纪家附近,只为了看她进进出出,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撞上这一幕。
陈飞见他脸色阴沉地可怕,摸着胸口问:“那个,要不要我安排几个人……”
这话刚出口,就被宗释的一声轻咳给打断,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幽幽地说:“袭警的罪名,你担得起?跟着我做事,就别忘了‘低调’两个字。”
陈飞撇撇嘴,心想在老板的字典里,什么时候低调过?只有有他在的地方,哪里不得掀起个千层浪?
也就在这青吾镇上了,整个儿就是龙行浅滩,只剩下了被虐的份儿。
“好吧好吧,咱低调”,无奈地叹一句,又接着问,“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人秀恩爱?”
车外,紧紧抱做一团的一双影子在宗释瞳孔里越来越清晰,陈飞透过后视镜几乎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浓浓的怒意。
枯坐了大概有两分钟,正当陈飞思想开始翻飞的时候,突然就听后座的男人低吼出了两个字。
“开车?就这么开走吗?”
他不确定,于是壮着胆子扭头拿眼神询问,得到的答案,无疑是确定肯定以及笃定的。
纪念听着引擎去远的声音,才蓦地松开了搂住周志斌的手,眼角的余光见那路口已经空空如也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反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周志斌就已经想到了唯一的可能,他看着那辆宾利走远,也看着她眼底渐渐浮出的不舍与决绝。
可是他不提,不想提,更不甘提。
“一路顺风啦师傅,以后有机会经常过来看看我就是啦。”纪念故作轻松,甜甜地挤了个笑容来。
这笑容太勉强,也让周志斌死了心,他知道的,她不可能再跟着自己回去了。
青溪市并不大,五脏却俱全,案子得以告破,张重也松了一口气,晚上执意要拉着周志斌出来喝两杯,说是当践行了。
周志斌已经很少喝酒了,张重一直说一直说,也是盛情难却,加上心里头堵得慌,几杯烈酒下肚两人都开始有点飘。
张重听惯了周大队长的威名,平时也不敢开玩笑,这会儿胆子倒肥起来。
抬手往周志斌肩膀上那么一搭,吊儿郎当地说:“我说周哥,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这女人啊在失去亲人的时候最脆弱,谁要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谁就赢,姓宗的那小子可虎视眈眈呢,你可得紧着点儿。”
周志斌猛灌自己一口酒,又将空杯子往桌上一惯,装着糊涂说:“紧着点什么?她是我徒弟,我是她师傅,谈什么输赢呢。”
谁不晓得他这就是旱鸭子嘴硬呢。
张重紧跟着“切”了一声,颇为不屑地翻白眼:“什么师傅啊徒弟啊?都t狗屁,周哥你那点小心思,全局上上下下谁还能说个不知道?”
说着也喝了一半杯,还不忘补充一句:“谁要说个不知道啊,谁眼瞎。”
周志斌可一直都以为自己这点事儿藏得挺好,不曾想早就给所有人看穿了。
顿时摊手抹了把脸,整个儿垮掉了一样问:“真,真那么明显吗?”
“昂……”
张重不敢再说实话了,回应的时候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
果不其然,周志斌扭头过来想揍人的瞬间才发现,挨揍的对象突然离自己有些远,于是也懒得动手动脚了,直接扔杯子。
张重身手还不错,临空将杯子一接,咧着嘴干笑两声:“嘿嘿,酒高了,没管住嘴,周哥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周志斌一肚子火没地儿撒,站起来就要往张重那边去,走了一半又清醒过来,半路折向了酒吧大门口。
张重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这没挨揍成,心里头还有点小纠结,赶忙冲着周志斌的背影喊:“哎,这就想不开了?周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周志斌也不回头,只冲着身后竖了个中指:“你小子刚才放了个屁,臭的很,当然要离你远点儿。”
当张重独自面对无数双鄙夷、凝视加嫌弃的目光的时候,真后悔好端端地干嘛要提“屁”这个字,等他尴尬地挤出酒吧来,哪里还看得到周志斌的影子?只剩下昏黄的灯光与街景,看在眼里头热闹,看在心里头,却寂寥。
周志斌在手机软件上打了个车,等司机开到了地方喊醒了他,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居然到了这儿。
酒劲儿刚上来,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做的事了,扭着八字踉跄到了大门口,胡乱拍了好几下。
“我是警察,我要见宗释。”说着掏出了证件,然后怎么进宅子的,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却是睡在一张大床上,要不是自己是个大男人,要不是衣服一件儿也没少,还真以为被劫色了呢。
“醒了”?男人的声音从幽暗的角落里递过来,波澜不惊地说,“醒了就赶紧走,这是我的床。”
男人的床?
周志斌鲤鱼打挺一样弹起来,又一股脑儿滚下去,这还没来得及怼回去,门上就有人来敲门了。
“少爷,小飞说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启程,让我来问问您这边什么时候能动身。”
是林伯的声音,没几天的功夫,这嗓音似乎又苍老了十来岁。
宗释眼眸一眯,“嗯”了一声,只回了句“知道了”。
周志斌一听这话,刚才激起来的怨气瞬间散了个赶紧,歪着头,并不甘心地问:“你就这么走?把纪念丢这儿,一个人走?”
宗释顿了顿,清晨的碎芒漏进古朴凝重的格子窗棂,将他硬朗俊挺的侧脸划成好几个小方阵。
僵了十来秒,才听他哼笑一声说:“她现在是你的问题了,跟我有关系吗?周队长这回来找我,是想炫耀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昨天纪家门口的那一幕一直印在他的脑子里,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那种胶着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算是他这一生以来的头一回。
“哼哼”,周志斌也冷笑,端起桌上冷透了的茶壶,急灌了自己一大口才总算彻底清醒,“她要真是我的问题,我还有必要来找你吗?”
真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宗释一直以为在她的心里头,自己的重量并不重,所以才总视而不见,所以才总若即若离,所以他也退却了,他不敢再放任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怕再一次陷进爱情的泥淖,他甚至很多时候都不是很确定,究竟是喜欢纪念这个人,还只是她酷似宋舒月的那张脸。
“宗释,你爱纪念吗?”
头一回,头一回有人这么当着他的面儿赤裸裸地问他这问题。
爱与不爱,对他来说早就不再是天平的两端此消而彼长了,好多年不衡量,几乎都已经麻木了。
周志斌见他沉默不语,居然替纪念感到气氛,捏紧了拳头又忍住了,冲过去拉开了门,就在夺门而出的刹那,又停住了脚:“她留在青溪是因为你,能让她重回封州的,也只有你,宗释,你要是心里还有她,就别逼她留在这个伤心地。”
宗释一直僵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样,陈飞进来的时候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才在窗下的阴影里看到了人。
正打算开口喊一声,突然就听雕塑吩咐说:“飞机上再安排一个位置,我们要带纪警官一起回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