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惶惶 X 线虫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房间因这句话安静下来,月光凝固在了角落。少女人偶般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
·
“我就知道,”
他笑了起来,月光重新照亮两人的脸。桃坪抱住小艾纤细的身体,脸贴在少女平坦的胸脯上,嗅着熟悉的味道,
“我知道的,小艾是最好的。”
蹭蹭,
蹭蹭……
蹭来蹭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声音透着些惊慌,
“小艾,为什么一点那啥感觉都没有?我明明把衣服都脱了……会不会是胸部?一定是胸部!
不妙,
真的不妙,大事不妙!全是肋骨……”
“彭!!”
低沉的声响从拥抱着的两人之间发出。
桃坪的脸迅速涨红,松开手,跌在地上,捂住下身,身体蜷成虾米,嘶哑的呻吟如同濒死的病人。
“嘶!啊!……”
·
少女维持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转身向窗户走去,在她跨上窗户时,
“等等!”
桃坪挣扎着挤出声音,朝少女抛出手上的东西。
·
“啪!”
她接住了丢过来的东西,掌心中,耳环反射着银白色的月光,
“帮我还给蒂娜同学和伊薇琳同学,就说不小心捡到的。”
“……”
少女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无声无息地离开窗台……
·
圣历149年6月23日;
橙黄色的灯光如火焰般燃遍了这座南方的狂欢之城,往日沸腾着的人群没了踪影,只在夜幕里留下一座燃烧的空城。
城市静默燃烧着,
燃烧着,
燃烧着,
时间终于还是翻过了这一夜。
·
清晨终究有些不同。
经历昨夜那场一定会在历史上被重点标记的流血事件,忻都的空气多了沉重晦暗的喧嚣。
亲历者带着第一手证言回到家里,不同版本的传言流转在城市各处。某些情绪在口耳相传中积蓄着,沉淀进人们的内心深处,渐渐成为某种更顽固的印象……
·
并不是所有生命都在意昨天的事,对白斑雀来说,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换了台词的喧哗,那些刺耳的惊恐和往日的喝彩没有本质的差异。
鸟儿从楼顶跃下,煽动翅膀,飞向南方的天空。
啾啾的鸟鸣宣告着城市的运转,就像学校开课的钟声一般。不管人们的脑子里想的是昨夜的春梦还是世界和平,总要起床……
·
早上离开时,
看到妻子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中午我回来,午饭多准备些。”
伯顿能做的安慰只有这些。
·
从邻居的口中大致知道了昨晚的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在贤者之眼的范围内,而且还是临界者在场时,制造了那种事……
震惊于事件的恶劣,同时产生的情绪是困惑,伯顿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做这么事?
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破坏斗兽祭?
……
尽是想不通的事。
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伤亡数据,伯顿打了个机灵。无可名状的情绪最后只是变成了几个最简单的骂词,无意义的、不知对象的骂词……
·
公车经过南区好吃大道;
他抛开了那些注定没有结论的问题,又想起了妻子和孩子。最近经常陷入类似的状态,一直想一直想。
姓刘的前辈管这叫产前综合征,说他神经兮兮的。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像是即将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子女很重要,这是自然……
但也许不仅如此,还有对新生活的期待,新的家庭成员,新的生活……之类的。不管那是什么,感觉并不坏。
待产的事可能会因为昨天的事受影响,那些伤员会把医院挤满,回去要和妻子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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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车在站点停下;
新上车的乘客和之前的乘客一样,较平时沉默了许多,像被什么东西压迫般沉默着。
那不仅仅是因为报上的伤亡数据。之前听其他人说过,还有两个人在逃。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们没有被当场抓住,而是消失在城市里……
是的,
也许就在这辆车上,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加大力气,眼睛望向侧方不远处的那根金属长柱,
长柱静静伫立着,
蓝水晶反射着亮光,
多么美丽、多么圣洁的光……
·
宾馆内;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床头。
田恬甜没有醒来,正确来说是没有起来的打算。
她的任务已经在昨天正式宣告失败,需要她进行沟通联络的支援人员已经归到祆教那边指挥。
总之,没她事了。
没她事,
没她什么事,
没什么事和她有关,
什么事都和她没关……
·
“伤势并不严重。”
这是那个混蛋医师的诊断结果。心情很不好的田恬甜把浑身臭烘烘的小白‘不小心’放在了医生的杯子里。
难道那混蛋就没有注意少女纤细的内心已经受了重创吗?千穿百孔了都!!
切斯特那渣也不知去向,没有责怪的人。
师傅没有指责她昨晚的冒进和不谨慎,只让她好好休息。没人责怪她,这点比有人找茬还让人难受。
竟然中了那样简单的陷阱,以前的训练到底是为什么而进行的!……
·
“砰!!”
可怜的床铺被少女狠狠锤了一记。听到声音的小黑跑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早报。
大黑还在医院,‘叛徒’小白则被少女丢到水桶里,什么时候没味道了再捞出来。
“呦!”
田恬甜接过小黑手上的报纸,早报头版印着瓦日欧竞技场的现场图片。该死的记者选了个好角度,照片很“完美”。
少女不快地皱了皱眉,在那张巨大的黑白图片里,她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颜色,
红色的,
刺目的,
粘稠的,
倒映着灯光的红色湖泊。
“……重伤469人,死者124人。”
够了,
够糟糕了!
狠狠丢开报纸,田恬甜躺回床铺,用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
小黑捡起报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丢掉,只是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
—
三木森拿起桌上的报纸,内容早就看过,之所以又拿起,兴许是放不下那段简短却不简单的数字。
他们是普通人,没有这样死去的理由。或许平日会做些小坏事,但终究只是些普普通通的人。
普通人就该普普通通活着,普普通通老去……
·
恬甜向他汇报了昨夜发生的事。
即使她没说,他也猜到那孩子此刻的心情。每个修行者都要经历类似的事,这件事他没办法帮她,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当然,
他没忘记在本子上记好切斯特,这位好友的‘责任’。那家伙难道忘记自己手里有多少他的把柄?
三木森嚼着苦叶,抱怨的同时有些难以释怀。
切斯特的人品一塌糊涂,能力却毋庸置疑,特别是他的速度。就算这些年荒废,也不至于连那种等级都追不上?……
事情已经发生,思考这些琐事也没用。
今日各地的早报不仅报道了忻都昨夜的事件,还曝光了之前被隐瞒的案子。从最开始的严密封锁到此刻的爆发,舆论汹涌。
这件莫名其妙的案子从头到尾透着让人不舒服的痕迹……
那种感觉,要形容的话,
对,
就像被安排好一样……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白发的人影,他狠狠摇了摇头。
唯有这点绝对不可能。
·
为了扫开那些想法,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验尸报告。那个女人死了,原因不是伤势严重,而是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
结论与他最初猜测的一样,那是吸灵线虫。
·
吸灵线虫;
稀有寄生虫,最早发现于非施术型魔兽体内,和魔兽维持共生关系。吸取寄生对象的灵力,作为补偿,会为对象提供高强度的‘加持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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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加持是通过功能通道将灵力输送到特定区域,以此强化该区域,提供防御和力量。但灵力的转化率并非100,即,投入100分灵力,能收获的强化并非100。
损耗率,上限值等都限制了灵力的转化效果。
以术式派修行者和体修派修行者举例。对相同区域投入100单位灵力,前者只能得到40单位的强化,后者却能得到80单位的强化。
而吸灵线虫,能将转化率维持在100,即,无损耗传输。
惊人?
不,
已经是骇人的地步了。
体修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需要用数年,甚至数十年才有可能实现的目标。那些付出换来的只是某个可能,稀薄的可能,而如果使用吸灵线虫,只需要一个手术就能确保实现。
这是多么梦幻的结局。
如果研究成功,
它或许,不,它一定会成为最接近贤者的伟大研究,
如果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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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失败了。
参与实验的实验体全员死亡,其中不仅包含数千‘合法损耗人员’,还有数十名‘非法’实验体,拓荒者群体对爱勒贝拉研究机构普遍的不信任倾向就是这件‘超级丑闻’的遗产之一。
该项目的研究主管因冒进、非法的实验方案遭到处罚,在那件事后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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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实验的‘成果’不仅是留存于档案室内的无数研究记录,还有另一些东西,其中最让人在意的发现是:贤者之眼无法识别被吸灵线虫寄生的修行者。
发现它的代价是数十名珍贵研究员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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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在当时引起过一段时间的恐慌,但恐慌不久便褪去了。被吸灵线虫寄生的修行者存在致命的缺点,
一,无法使用术式。
二,无法存活超过一周。
三,有明显寄生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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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最后一项,吸灵线虫的寄生对象拥有显著特征:遍布全身的网状纹路,颜色比青筋深许多,十分密集。
那些看起来像蠕虫的纹路是就是吸灵线虫的本体,而分辨这些纹路是内陆居民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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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这三个性质,‘吸灵线虫’这个最值得怀疑的作案选项早早被排除,忻都昨夜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点,犯人并没有使用吸灵线虫。
不过,吸灵线虫的确参与进这次的案子。
不得不说,
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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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夫妻在忻都使用了能力,没有寄生特征。也就是说,对方的确拥有某种未知的,能够避开贤者之眼的手段。
这很糟,
糟糕透顶。
但长安的犯人用了吸灵线虫,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那是无法普及的手段,至少存在严苛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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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森沉吟着放下文件,独眼望向窗外,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忻都那两个犯人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