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愧疚 X 报告
圣历149年6月24日;9:00;
忻都安全部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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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费德曼用力敲着桌上的报纸,咬牙挤出了一个词,
“耻辱!”
微胖圆润的脸庞和严肃的语气并不相配,甚至有些可笑,办公室内却没人笑得出来。
“我现在不想追究这是谁的责任!抓住那两个残党!”
残党,
他用了这个词。
换而言之,主犯,至少是事件的相关人已经落网。这就是安全部对外的统一说辞,想要传递的信息不言而喻——贤者之眼仍旧正常运作。
这种说法在现在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但谁也不会将那层不能揭开的蒙布揭开,默契地维持着只能心知肚明的共同秘密。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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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分局负责人陆续离开,只有黛娜留了下来。费德曼部长看了眼黛娜,叹了口气,
“别说了,该负的责任我会让你负,但那是之后的事。快回去,加快排查速度,忻都已经够丢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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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娜走出总部大楼,
青蓝的天空狭隘到让人透不过气,她有种感觉,这会是漫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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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伊薇琳来说,这个清晨也很漫长,准确来说,从看到那张报纸开始,这个早晨变得漫长……
“蒂娜,我们是不是该留在那?帮帮忙,那样的话……”
重伤469人,死亡124人。
对在和平世界长大的人而言,这两个数字有些沉重,特别是当它存在某种改变的可能时。
如果能帮忙清理下藤蔓,或许一些人就能避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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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救护经验,随便帮忙只会添乱。你爸不是说了,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人员负责,紧急救治不是外行人能插手的,”
这话是对伊薇琳说的,也是对她自己。
她心里的负罪感不比伊薇琳少,尽管当时她们的身份是受害者,但……果然留在那会好些。
都是那个烤肉男,要不是他硬要逼她们走,也不会这样!!
都是他!
对!
全是那混蛋惹出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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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位置是在四角楼的公共教室。
此时正进行的是全员都要参与的紧急课程,一方面是保护学生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关于昨夜事件的‘讨论课’。
关于修行者对社会的危害行为,学校,特别是修行相关的学校,相关主题的思想教育课程一直是修行教育的重要组成成分,《回忆录》就属于这类课程的必读书目。
‘修行者不能滥用力量,’
这类话谁都听过,多到让人厌烦的地步。昨夜的事让这些流于刻板教条的话语变得真实,真实过头,血淋淋的,让人由衷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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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一个修行者,就能造成这样的破坏。
如果这类修行者的数量增多,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无法想象,
不敢想象。
现实比任何书都更能发人深省。
教师缺位的讨论课完全由学生进行自我探讨,从目前的情形看,效果很不错。学校各处的气氛都很紧张,这种紧张不是对内,而是向外扩展。
从学生嘴里冒出的语言汇聚着某种情绪,这些情绪酝酿着,似是要成为某种确切的,能够刻进身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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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琳和蒂娜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做着自我反省。看着伊薇琳闷闷不乐的脸,蒂娜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昨天受伤最重的不就是那混蛋……别伤心了,你总不能对全世界的死人负责。小艾,你也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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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很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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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少女三人组各怀心事时,切斯特也在忻都大学内。他正拉着格吉尔找人……
“我说!现在全城都在找犯人,你这个最应该在找犯人的家伙却在学校里闲逛!安全部都这样?”
格吉尔一脸嫌弃,就差把鄙夷这个词写在脸上了。切斯特砸了下嘴,
“懂不懂什么叫破案?看到身份牌没,让你协助调查是你的荣幸,小心告你妨碍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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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的人渣度总是能让人惊叹。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在偷懒。知道乔衍吗?长安的那个侦探,老上报纸的那个,我可是和他共事过!不仅共事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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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教过你。这破事你还想说多少次?跌不跌份?”
“和你说话真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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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好了……到了,先说好,别做什么混蛋事,找死不要紧,别拖着我。”
切斯特没理他,笑眯眯朝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头打了个招呼,
“田老头,找你可真不容易。”
佝偻着背的白发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苍老的脸上露出遇见灾星的嫌弃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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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苦着脸!又不是让你白干活,下次请你喝酒。”
“别,以后离我远点就行。给,你要的检测结果,”
田老头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丢给切斯特,随后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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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唠唠叨叨说着会折寿的话,格吉尔凑了过去,
“昨天的藤蔓?”
田老头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这个了。切斯特点点头,目光始终盯着那几张皱巴巴的廉价纸张。
看到他的表情,格吉尔皱起眉。
“报纸我也看了,那伤亡……话说,你要真在跟着那事,为什么偷偷摸摸过来?做贼似的。”
“我这叫做好事不留名,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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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吉尔冷笑了一声,
“就你?”
“懒得和你废话,走了。”
说着,
切斯特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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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邋遢中年人不三不四的懒散背影,格吉尔挠了挠脸颊吗,张开嘴,又闭上了。
砸了下嘴,还是开口了,
“喂!臭流氓!需要帮忙吗?”
“需要!晚上请我喝酒,最近手头有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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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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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着,格吉尔又问了一遍,
“真不用?”
切斯特没说话,也没停下,随意挥了挥手。格吉尔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什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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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正好去看看宝贝女儿,教室传出的议论声和周围学生投来的微妙视线让他打消了这个蠢注意,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给小伊添麻烦。
那些伤亡的责任,忻都安全部无疑要承担很大一部分。
责任……
真是个讨人厌的词。
莎莉丝特挂在嘴上的词,在她提出那些难为人的要求前,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总是高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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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荡在校舍间的声音充斥着稚嫩的激情,他们在悲痛,在伤感,也在愤怒。
那些声音是年轻人会发出的声音,
那些话语是年轻人会说出的话语,由它们共同糅合的东西便是这个国家,以及这个世界的未来……
年轻人是爱勒贝拉的未来。
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类似的话。真讨厌,简直就是在强调他没未来一样。想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对比了一下现在。
恩,
还是一样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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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
未来。
年轻的修行者
未来的修行者。
他抬头看着亮闪闪的太阳,眯起了眼睛。不管时间过多久,天上的太阳还是那个样子,20年前也是这样吧?
手上的纸被捏得更皱了些,他加快脚步,有些事要早点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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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149年6月24日;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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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的青年走在忻都南区不知名的街道上,白色面具倒映出太阳的轮廓。
‘血面’同款面具,售价1灰币,物美价廉。
不管人们如何用语言放大那份蔓延在城市里的恐慌,生活的众多元素却多数无法因恐慌停下,比如售卖面具的玩具商店,比如街边甜品店内笑着的服务生……
生活会继续下去,与个人的情绪无关。
就算昨夜瓦日欧竞技场的7万观众全部丧生,生活的基本结构仍旧不会改变,社会的弹性就是如此奇特。
也有些元素会发生大变化,丧葬用品会变成热门商品,街上听到的哭声也会渐渐变多,却也仅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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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街道很安静,像是和城市独立开一般。
当然,
仅仅只是看起来如此。
每当有人提及‘竞技场’这个词,附近人群的耳朵都会支起,身体和身体围拢靠近,人们共享着不多的信息,以此收获安全感。
青年走进顾客寥寥的甜品店,摘掉面具,走向坐着两名客人的小方桌,
“程医生,幸先生,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