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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死去的她与还想活着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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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犯罪 X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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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咔嚓!”

  阿曼达坐在楼顶边沿,手里拿着的还是大肚果。黄未坐在她身边,脸上戴着张兔子面具。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脸不能见人。

  ?

  阿曼达一边吃着大肚果,一边翻着那本还未看完的小说,

  “有新命令吗?”

  黄未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有点闷。原因或许不单单是因为面具的阻隔,如果没有计划之外的助力,他现在呆的地方也许就是重症监护室了。

  ?

  “你还有脸说任务,”

  阿曼达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书上,

  “没有,你可以走了。”

  ?

  大概是习惯了这类冷言冷语,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看着脚下空荡荡的长街发呆。

  橘黄色的路灯照在寂寥长街上,投下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光圈,从东延伸到西,就像一个个无人的舞台。

  过分齐整的无人舞台透着股寂寥,毫无生气。昏黄的灯光从门窗缝隙里透出,欢呼和酒气顺着风吹过来,没什么热度。

  ?

  “吃完这个就给我滚,”

  黄未伸手接住大肚果,捏了捏,

  “这次算成功吗?”

  ?

  “啧!”

  阿曼达嫌弃般砸了下嘴,

  “废话。”

  “哦,”

  黄未如此应了一句,咔嚓咔嚓吃起了大肚果。配上兔子面具,看起来就像一只一点也不可爱的兔子。

  ?

  见他还不打算走,阿曼达合起书,主动开了口,

  “犯罪能产生效益,你相信吗?”

  “那你说说,如果我现在把下面的人全杀了,会有什么效益?”

  他的话有些漫不经心,显然不怎么相信。

  ?

  “对个人,或者说对受害者而言,犯罪就只是对个人利益的侵害,但代入社会整体却未必如此。

  如果你把他们杀了,之后你会被抓住。通过审问你,安全部会知道你犯罪的动机,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这间酒馆,分析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进行如此种种的处理后,你的形象就会被从社会中抽取,变成少数派。

  人们就会取得两个共识,一、黄未这样的人是犯罪者,要小心;二、不要成为黄未这样的人。

  和之前的社会相比,拥有这些新认识的社会取得了成长,像更好的社会迈进了一步。”

  “我不懂你前面在扯什么,但那两句不就是绕着弯子在骂我,”

  如此抱怨着,黄未吐掉了嘴里的种子。

  他就属于那类对大肚果的故事十分介意的类型。和流氓的外表不同,是个有点‘少女心’的家伙……

  ?

  “谁会有闲情绕弯子骂你,那不是和跟角马聊红茶一样蠢?”

  “你现在就拐着弯骂我!”

  ?

  “吵死了!别人说话的时候好好听着!!”

  被吼了,

  少女心的黄未闭了嘴,咔嚓咔嚓的声音加快了些。

  ?

  阿曼达收回恶狠狠的视线,

  “除了社会结构优化之外,‘犯罪事实’也是减压开关。用艾利克先生的话应该叫‘排泄’,对现有制度怀有不满的人可以通过犯罪行为的发生得到一定的宣泄,就像对着色情杂志排解的蠢货一样……”

  说着这种比喻,她厌恶般撇了撇嘴,

  “这就是本次任务的理由。”

  或者说,

  名义上的理由。

  理由总是被编造的。相比依据,更像是借口,决定总是先于理由,后来的解释也只能被归为借口。

  之所以需要理由,不过是为了让无法理解的人能够理解,为了让无法行动的人能够行动。

  ?

  “我们不需要那些理由,也不需要这类借口。黄未,别忘了自己的使命,如果下次再自作主张做多余的事,我一定烤了你。”

  ?

  黄未没回答,只是咔嚓咔嚓吃着大肚果。

  ‘噗噗’的吐籽声在沉默中格外刺耳,或许是被吵得有些心烦,阿曼达眼神有些糟糕,

  “你就不能吃下去!”

  “不要。”

  ?

  “啧!真搞不懂你是怎么通过的。”

  “不用你管。”

  ?

  “噗噗噗!!”

  连续三颗种子射向兔子面具,

  “嗖嗖!!”

  黄未摆了两下头,躲过了种子。

  ?

  她砸了下嘴,不再攻击,

  “亚尔维斯在哪?”

  “放了。”

  ?

  —

  死人没有未来,

  那对变成相生树的夫妻也不例外。程清的未来消失在了浪漫的花雨里,桃坪的未来又会走向何方?

  他不知道。

  未来是个久远的词,他的生活从某一刻开始就被告知是无法久远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的男人】!

  如果是主人公,会是个很酷的称号。

  ?

  桃坪觉得自己就是主人公,悲剧故事,应该是说猎奇故事的主人公。他过往的经历能满足多数人的猎奇心。

  如果人类的定义不是太狭隘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

  忻都多数建筑的屋顶都采用了平顶设计,却也有不少奇特的造型,类似忻都大学的华丽尖顶,或者是桃坪现在所在塔式设计。他蹲在塔式建筑的外栏上,从这里俯瞰下方,一般建筑就如同玩具一般。

  桃坪没有看地面,视线望向南区郊外的方向。并不是出于愧疚,仅仅是不知道看哪里,所以找了个熟悉的方向。

  身上穿着的是那套黑色套装,连风衣也有了替代品。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脸。身影融入了黑暗。

  ?

  城市的光照不到这,月色照不进城市,这里的黑暗格外浓郁。

  ?

  今天一天取得的进展比过往20年加起来还要多,是大丰收。但他和他们的关系从来不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收获这种词并不合适,他顶多只能算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

  20年来,他取得的唯一成就只有两个,第一,认清自己是老鼠这一事实。这是某个女人告诉他的,她很久以前就死了。第二,笼子外到底是什么。这是另一个女人告诉他的,她今天死了……

  ?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前路就像此刻的夜色一样,那颗相生树一直无法看到。

  他在等人,

  等可能存在的,抓他的人,

  等可能存在的,杀他的人。

  他希望他们快点出现,又希望他们晚点出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什么,只是这么等着。

  他比十年前多了些勇气,多了些耐心,却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只能等待。

  ?

  他等了很多年,醒着的时候在等,睡着的时候再等,半梦半醒时也在等。等了很久,杀了很多人。现在,那些死去的人就快变成那个真相的台阶。它或许毫无价值,但他觉得那一定比他所拥有的无聊人生还重要许多。

  ?

  等了一个小时,

  等了两个小时,

  等了四个小时,

  从斗兽祭开场的鼓声响起等到结束的烟花消失。直到空无一人的街巷再度变得拥挤,他还是没有等到。

  ?

  所以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等了下去。

  等到人声消弭,

  等到月上中天,他还是没有等到。

  ?

  他坐在那,仿佛要等到海枯石烂。最后,他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却等到了不想等的人,

  “为什么你会来这?”

  声音有点冷,或者说,这才是他原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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