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秘密 X 信任
时光的摇篮将他摔回车厢，恼人的风雨声没有停歇，嗡嗡的噪音铁锤般敲打着鼓膜，淡黄的光束里满是惹人不快的灰尘。
额头多了些汗水，贴着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视线偏转，他看向那个闭眼靠在墙上的少女。
她的脸没有变成干尸。很精致，很美。那双闭着的眼睛，或许没了生气，但还是很美的，至少比那最后一幕要美。淡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人偶白皙的皮肤变得滑润，小小的鼻子，淡粉色的嘴唇，还有那尖尖的小下巴。
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他丢开胸口上的书，直起身，开始脱衣服。似乎是被他的动静弄醒，她睁开眼看了过来，表情木木的。
孤男寡女，空间狭隘，灯光昏黄，确实很适合做那档子事。
“那是什么眼神？看来小艾也到思春期，看见男人脱衣服就敏感起来……帮我擦擦背？”
·
他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她。少女拿着手帕，顺从地擦着背，挺像个丫鬟。感受着后背的触感，梦中的情境闪光脑海，
是个被打断的梦，
是个被噩梦打断的雨梦。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了什么吗？”
或许是察觉到桃坪提问的决心，后背的手停下动作，
“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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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笑了出来，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有趣。窗外的风雨声被他的笑声冲淡，
“你也学会说谎了，跟谁学的，蒂娜？”
她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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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如果你记得，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不想知道那对夫妻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吗？或者，我可以告诉你贤者之眼的第四条规则？”
背后的手再次停下。
背对着少女的男人笑了，上方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上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眼睛，只有黑乎乎一团。然而，毫无疑问，那个笑容和亲善无缘……
“不记得。”
·
背后的手再次工作，他的笑容僵硬了，
“……是我没说清楚吗？小艾，那可是贤者之眼的第四条规则哦。只要知道，你就可以……”
“不记得，”
手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
“不想知道。”
·
“……”
桃坪把手放在额头上，不详的笑容变成了微妙的苦笑。他听出了那句补充的内涵，她记得，但她不想知道那些。
她不想知道那个无数人追寻的秘密，她不想知道那个或许能够摧毁爱勒贝拉的秘密。那些东西她不想知道，她想知道的不是那些，她想知道别的，至于那个别的是什么？……
他或许知道。
偏头看向专心擦背的少影盖住她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伸手撩开少女额头的碎发，
“只要你记得，我就跟你说个秘密，”
手指掠过那对美丽的眼睛，
“我为什么会当实验体？想知道？”
·
这确实是个秘密，对这个问题有兴趣的人通常不知道它的答案，格吉尔，切斯特，还有研究所的研究员们。
但这也是个毫无价值的秘密，没人愿意多费精力在这个秘密上。谁都不会，谁都不愿意……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界对他毫无兴趣。直到少女说出那句话为止，他一直这么认为……
“恩，我记得。”
明明是我记得，
却像是被说了我爱你一样，那颗已经停止悦动的心脏跳了一下，真的跳了一下。
那句话有着和初恋一般的甜味……
他躺了下去，将她整个举起，少女身体投下的阴影盖住了他的身体，阴影并不浓郁，带着温煦的淡黄色。
“你记得什么，”
身体投下的阴影就像那天灰蒙蒙的天色，
“你是谁？”
雨声响了起来，
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
春寒钻进衣领，凉凉的，意外舒畅，
“我是武馆新报名的学生，请问你是？”
“我是馆主的女儿，谷小艾。”
“我叫桃坪，今天休息吗？”
包厢里，
她的声音不似记忆中那般清冷。
只余形，失了神；失了神，所以失了真的声音在小小的包厢里散开。那些声音在灰尘间穿梭，绕过了所有灰尘后才钻进他的耳朵。
那是毫无趣味，毫无戏剧，也毫无价值的琐碎对话。然而，奇妙的感觉随着那些对话渗进心脏，让那颗凉透的心脏感到温暖，生出了不该有的冲动……
想要抱住她，
想要向她道歉，
想要告诉她一切……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用自己的声音切断了那些声音，
“最后我被你用木刀打了脸，”
他把她放了下来，
“这段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现在想起来，右脸都还有些疼。”
·
从床上支起身体，背靠墙壁，冰凉重新渗进心里。他从身后抱住少女，像抱着布偶，双手各握着她的一只手，一大一小交叠着的手被举到了面前。
“小艾，你喜欢我？”
“没有。”
“真伤心，”
说着，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了，刚才遇见什么了？这么晚才过来。”
“有人要帮我提箱子。”
“一定是骗子。”
“恩。”
·
包厢里沉默着，只有风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房间。过了不知多久，他还是开口了，
“我被出卖了，被曾经最信任的两个人。因为她们，我成了研究所的实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