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烈焰 X 寒冰
“海登,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某天晚上,平日便喜欢开玩笑的导师开了这样的‘玩笑’,
“知道雾山单身汉有多少吗?74。有没有吓一跳?我也是上次开会才知道,据说这个比例每年都在增加。还有啊,等阶越高,单身比例就越高……”
琐琐碎碎,
琐琐碎碎,
如此说了许多。
导师平日好酒,他平日很少喝酒。那晚的情形却有些不同,年纪不小的导师给他倒了7杯,自己却只喝了半杯,那半杯最后也没喝完,
“……找老婆记得找屁股小点的,听说大的容易生儿子。女儿好,比小子好管,省心。”
那天晚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喝酒。
导师佝偻着身体,一边倒酒,一边小心翼翼的替没用的学生编织着一个个借口。灯光下那张有着许多褶皱的脸,海登始终无法忘记。
没有训斥,没有责骂。自始至终,错的都是他,导师为什么要担心他这种人?为什么要为他的懦弱担责?
·
金姆?海登恐惧死亡,
恐惧自己的死,
恐惧同伴的死。
这份恐惧是如此顽固,无论杀死多少敌人,无论突破多少困境,恐惧始终盘踞在那,随时间增长。
但这不是他该有的东西。他属于祆教,他来自雾山,他不能恐惧。
接受最高等的教育,拥有最高等的武器,享受最高等的医疗……这些都不是为一个懦夫准备的,懦夫没有资格承载那个名字。
他不能是懦夫,他的导师不可能培养出懦夫,雾山更不可能是孕育懦夫的场所。他要对得起那些期望,他要守护那些荣誉,不管付出什么。
就算恐惧的想要尖叫,也要让尖叫变成笑声;就算恐惧的想要颤抖,也要让颤抖变成力量。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他一直是这样坚持的……
但他还是离开了,不,他逃走了……
“砰!”
熟悉的轰鸣再次响起在雨中。
海登的攻击再一次落空,与之前一样的光景,唯一不同的是那件变得破烂的冰甲。
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高阶结蛹者惊人的灵力储备支撑着他的行动,然而,这也是不长久的……
蒸汽徐徐散开,红衣女人再次映入眼帘,炙烤胸口的火焰愈加肆意,比真正的火焰还要酷烈百倍,让人想要发狂叫喊……
身体被术式推出,
“砰!”
爆开的火焰不知道第几次落空。冰针穿过白色蒸汽,准确命中冰甲剥落的区域,
“乒乒!”
灵蛹泛起不可见的涟漪,这些涟漪无法撼动他的怒火,更无法撼动那颗冷硬的心。
金姆·海登是个战士,即使离开那片战场数年,一些东西也不会就此消失。愤怒无法改变任何事,胜利的必要条件里没有愤怒这一项。
他必须冷静。
就算脑子无法记住,背后深入肌肤的冰刺也会让它记住。这件冰甲除了防御力异常高之外,还有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也就是背后的那些冰刺,或许用冰丝形容更准确。
细细的冰丝像根须般扎入身体,它们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只会带来超乎寻常的疼痛。
对海登而言,这就是战斗的信号。
独自离开火车的决定鲁莽而愚蠢,他不会对此做任何辩解。数目未知的傀儡和同伙,不管哪个,都会让他陷入绝对的被动。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
从目前的情况看,没有潜伏的傀儡,也没有另外的同伙。但如果就此认为他们不存在,那就太过愚蠢。
“砰!!”
徒劳的爆鸣再次响起,女子刻薄的笑声随之出现,嘲笑着他的愚蠢。这是他第39次攻击,也是第39次落空。
主导这场战斗的是十二,任谁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事实真是如此吗?
如果真是这样,祆教就真的一个专门培育无能者的无能机构。
这是她第三次选择这个落点。
关于这点,海登记得很清楚。
·
他的对手冷静而狡诈,至少,远没有现在所表现的那般傲慢。用【急奔】拉开距离是术式派修行者控制距离最常用的方法,但在这种距离下完美避过39次,绝非如字面那般简单。
丰富的对战经验,娴熟的施术技巧,坚韧的神经……
这些都是必须的前提。
论能力,对方绝对不逊于他,而攻击距离的差异却让他从一开始就位于劣势。如果改变环境,他还有可能靠常规手段获胜,但暴雨让这种可能成为零。
最后,
也只有靠这种不能称为方法的方法。
不同于一般术式,【急奔】术式可控性极低,移动距离固定。对其越熟悉,移动距离就越稳定,在快节奏的战斗中尤其如此……
·
十二第41次躲开了海登的攻击,左手挥下,冰针激射而出,
“乒乒!……”
熟悉的脆响,与之前不同的是,里面混入了一些‘杂音’。十二没有错过那些‘杂音’。那种声音她很熟悉,是冰针刺入人体的声音。
女子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眼神温柔起来。看来,这场无聊的战斗快要进入尾声了。
几乎同时,十二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信号,
“啪!”
积水被重重踩下的声音。
藏在袖中的右手手指划下最后一笔灵言,身体朝左侧飞去。这次选择的落点是一处较周围高一些的碎石地,是个很不错的落脚点……
她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这么想的!
和之前的42次一样,海登的身影撕裂白色蒸汽,在积水上划出一大道裂口。让人觉得麻木的光景,然而,这次是不同的,他的前方不再是空无一物的空地,而是刚刚完成落地的十二!!
·
在战斗中记下所有落脚点,找出规律,推断出下次落点。不能称之为方法的方法,但他成功了。为了让对方松懈,尽可能提高成功率,他甚至解除了灵蛹,任由无防备的身体被冰针刺伤。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时间在此刻变得格外缓慢,十二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笔直冲来的海登,倒映在她眼中的人影不断放大。
不可能,
怎么做到的?
那双眼睛像是在这样询问。没人会告诉她答案,至少,海登不会。持续压抑着的愤怒挣脱了束缚,远超常识的灵力涌向右手闪耀着的灵言,赤红色的灵言在空中划出红色的焦痕。
术式不再是术式,它混着太多东西。
混着烧焦双目的愤怒,混着填满胸腔的愧疚;混着对敌人的憎恨;混着对自己的厌恶;混着难忘的过往,或者悲伤的当下……
他将一切都寄托在了它身上,寄托在这一击之下,为了终结她的人生,也为了归结自己的人生。
术式砸向那张布满惊愕的脸,那张美艳可憎的脸,她看起来如此惊讶。败者的面容让海登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做到了,
这次他做到了,他终于做到了……
是吗?
惊愕化为平静,
美艳变成淡漠,
女子纤薄的嘴唇带起不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