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矛盾 II
白天的时候，陆纬忽然接到艾小娴的电话，她约他见面。
陆纬原本是拒绝的。
但艾小娴说，她就在消防队门外，最多占用他十分钟，就在附近的餐馆里聊几句。
陆纬便去见了。
两人坐下来，陆纬就问艾小娴，找他聊什么。
艾小娴却一直盯着他看，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
然后，艾小娴说道：“上次在子安的病房里看到你，我很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自从那件事之后，就不再联系了。”
陆纬没说话。
艾小娴继续道：“看来你还是很关心子安的，下次你再去医院，可以事先和我打个招呼，咱们可以一起陪他说说话。”
艾小娴表现得友善极了。
陆纬却觉得奇怪。
他和艾小娴并没有那么熟，更不是可以相约一起去看望宋子安的交情。
陆纬：“我想没这个必要，我的时间也说不准。”
艾小娴笑道：“我知道，做你们消防员的休息时间不固定，没关系，我可以迁就你，你什么时候决定去，随时可以和我打招呼，我哪天都可以。”
陆纬：“……”
艾小娴：“再说，这也是医生的意思，如果子安关心的人能一起出现，陪他说话，他是听得到的，这有助于他尽快醒过来。”
陆纬有瞬间的狐疑：“你说真的？”
艾小娴：“真的。”
陆纬没应。
艾小娴见状，便继续说道：“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其实这些年子安经常会提起你，虽然每一次都是点到即止，但我看得出来，他很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听到这话，陆纬脸上的狐疑渐渐散去了，他有瞬间的动容。
他和宋子安都是重感情的人。
艾小娴抓住了那一刻，笑了：“就当是为了子安好，当是为了你们之间的情谊，咱们一起努力试试看，好吗？”
陆纬终于点了头。
……
另一边，宋子悠拿回了饭卡，傍晚却没有到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宿舍。
她拿了本书，躺在床上随便翻了几页，看着看着就困了，索性也不管这是几点，直接卷上被子睡了过去。
宋子悠很快就做了个梦，梦里梦到有人在吵架，那是小时候她的家人在闹不和，她还梦到哥哥宋子安带着她出去玩。
梦里的事情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块块碎片拼接在一起。
宋子悠醒来的很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睡意全消，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就从床上起身。
宋子悠打开灯一看，刚刚过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醒过来了，等再睡着估计要等凌晨以后了。
宋子悠叹了口气，又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于是穿好衣服，趿拉着球鞋离开宿舍。
这个时间，食堂不开火了，宋子悠就到小卖部买了一盒泡面，一盒午餐肉，准备回宿舍做壶热水。
只是刚从小卖部里出来，迎面就遇到陆纬。
宋子悠在台阶上站定了，但至多也就是一秒的功夫，她踩下台阶，目光从陆纬身上滑过，看向空荡荡的前方，就那样拎着塑料袋越过他。
不过片刻，宋子悠就听到身后追上来脚步声，接着她就在地面上看到一道狭长的影子和自己的重叠了。
宋子悠站住脚，那道影子也跟着站住了。
宋子悠安静的等了片刻，终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迎上陆纬的目光。
操场那边亮着灯，这里距离不远，有些光线，却是昏黄的，彼此的脸上光影重叠，看不太真切。
宋子悠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纬却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子悠没明白：“我应该有什么事？”
陆纬倒是痛快：“心事。”
宋子悠沉默了。
她的目光转开了，看着空地。
陆纬的声音再度响起：“白天发生了什么，让你跟个幽魂似的。”
宋子悠依然看着空地，她原本什么都不想说，用沉默面对外界已经是她的习惯了，但是到了这一刻，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股力量，令她开口。
宋子悠：“你在关心我？”
话落的瞬间，宋子悠看向陆纬。
他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诧异，随即归于平静。
然后，陆纬微微颔首：“是。”
宋子悠心跳如擂。
但与此同时，她又气恨自己不争气，陆纬就是说了一个字，就影响了她的心情。
半晌过去，宋子悠开口了：“谢谢你的关心，我的确心情不好，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也因为一个人。”
陆纬没应，但他的眉头却跟着皱起来。
回望着陆纬的目光，宋子悠仿佛轻笑了一下：“不过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是个成年人，我会处理好的，谢谢陆队关心。”
陆纬的眉头皱的更深，他说：“你是队里的队医，我和你是同事，我又是你的上级，我也说过，我会拿你当……”
但陆纬的话并没有说完，宋子悠就将他打断：“当妹妹是吗？”
陆纬：“……”
宋子悠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讽刺：“陆队，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个男人，你会看在宋子安的份上拿我当好弟弟对待么？”
陆纬：“……”
宋子悠：“还是说，这只是你的借口，你只是为了关心我，又怕不够名正言顺，被我看出来你的真正目的。”
陆纬的眉头打结了，他也终于开口：“你想说什么。”
宋子悠仍在笑，她突然向陆纬走近两步，距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以你这样的行为，只有两种结论。”
陆纬：“哪两种？”
宋子悠：“第一，你喜欢我，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你不愿承认，也不希望被我知道，就用这种借口搪塞，欺骗我，欺骗你自己。”
陆纬没吭声。
宋子悠紧紧盯着他：“第二，你希望我以为你喜欢我，你想吊着我，让我自作多情，让我把心思放在你身上。这样做的动机只有一个，你想跟我玩一场爱情游戏。”
陆纬的眼中闪过惊讶。
宋子悠试图解读那“惊讶”的含义，是惊讶她竟然会这样说呢，还是惊讶她帮他看穿了呢？
她的脑海中也在这一刻，忽然涌上艾小娴的模样。
心情降到了谷底。
宋子悠向后退开一步，依然看着陆纬，但她眼睛里的光芒却渐渐淡了。
宋子悠说道：“陆纬，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我都不是你的选择，我这个人很较真儿，也很记仇，要是你敢招惹我，我不会放过你。”
……
宋子悠撂下话，转身就走。
再和这个男人多待在一起一秒，她都会觉得窒息。
宋子悠知道，按照陆纬的脾气，他不会追上来，等今天过后，他们的关系又会恢复到之前的冷战，但她无所谓。
只是这一次，宋子悠料错了。
她的肩膀上忽然落下一股力道，在她搞明白状况之前，人就被那力道转了个方向。
陆纬正抓着她。
然后，他说：“把话说清楚。”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几分困惑，和几分愠怒。
宋子悠眨了下眼，说道：“陆队日子过得太闲了，想找人玩爱情游戏，一个不够还要找两个，你这么喜欢刺激，可我不，你找错人了。”
陆纬拧着眉：“什么爱情游戏，什么一个两个，你受什么刺激了。”
宋子悠挣脱开自己的手，冷笑着：“还记得那天你说的话么，你说你有喜欢的女人，她性格古怪，很难搞，让人头疼。”
陆纬一怔，神情在瞬间变得微妙。
宋子悠继续道：“既然心有所属，就该一心一意对人家，不要招猫递狗的。”
陆纬动了动嘴唇：“招猫递狗？你是猫，还是狗。”
宋子悠一噎，瞬间更愤怒了。
现在算怎么回事？他还有心情打哈哈，开她玩笑？
宋子悠：“我是什么都和你没关系。请你离我远点。”
……
——“要是你敢招惹我，我不会放过你。”
——“我是什么都和你没关系。请你离我远点。”
这两句话一直萦绕在陆纬的脑海中。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很晚才睡着。
宋子悠，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陆纬觉得气闷，而且有点无所适从。
每一次和宋子悠沟通，都令他有一种阅读理解障碍的错觉，好想他说的话，做的事，到了她那里就会产生另外一种解读，而且那种解读是带着恶意的。
他哪里招着她了？
前一天不是还好好的？
这一刻，陆纬忽然觉得那本《你了解她吗》里说的很对——女人就是一种只是外表看似和男人同一种族的生物，事实上就像猫和狗的差异，永远不可能处在同一个频道。
显然，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会喜欢女人的男人就更加不可理喻，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陆纬闭上眼，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