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慈善
自己要和这群老油条混在一起啊。
虽然一瞬间觉得有些胆怯，不过赵风菱还是叹了一口气准备登车。
在这时候——
“赵君。”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风菱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千字君。”
在他背后穿着整齐笔挺土黄色军装、戴着军帽的人，正是自己在日本留学时期结实的好友千字一文，也是推荐了赵风菱成为预备警察的人。
他大概是刚刮了胡子，今天那张粗犷的脸也被处理地有些精致，再加上戴着白手套穿着军靴，看起来神气又精神。
应该是巧遇了赵风菱，千字一文才有些喜悦地开口叫住了他。
虽然赵风菱对于日本人可以说是毫无好感，不过他和千字一文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对于对方的一些品质倒也认可，所以在巧遇的时刻，他很坦诚地露出了微笑。
“啊，这也太巧了吧，你也是来这里参加慈善活动的吗？”
“是的啊，我代表我的上司。”
千字一文用有些生涩的中文解释着。
虽然两个人偶尔有联络，不过各种还是有各自的事情的，所以几日不说中国话，千字一文的中文水平显得有些倒退。
“嗯，那么我要上车了，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总之我们过去会和咯。”
“等一下，你可以坐我的车。”
“哦？”
赵风菱回过了头，而千字一文则是微笑着指了指那片停靠着的军车之一，其中一辆牌照正是关东军司令部的牌，光看看号码就知道车主的来头不小。
而千字一文解释着那是自己上司的车，自己除了帮他处理文件，还会当司机。
赵风菱点了点头。
“嗯，能够做舒服的小车当然更好，那我就却之不恭咯，千字君。”
当赵风菱坐上车之后，千字一文也紧接着坐到了驾驶室。
摇上了窗户，在这片私密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情绪倒都是缓和了不少，气氛也相当轻松。
突然，赵风菱率先笑了。
千字一文疑惑道：
“赵君，你在笑什么？”
“我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国人上了你一个日本人的车，倒是有不少人对我投来奇怪的视线哦，你没有注意到吗？”
“嗯，我这边的同僚也对我的行为奇怪吧大概……”
千字一文长出一口气，然后他放松地把头靠在了靠垫上，吹起了口哨。
“不过一个人开车过去也挺无聊的。”
“你知道去哪儿吗？”
“就是这个活动的主旨啊，敬老，爱幼。”
“怎么个敬老爱幼法？”
“还能怎么？就是帮那些住在贫民区的老人和小孩发点吃的呗。”
千字一文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不免让赵风菱有些不爽。
“话说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需要帮扶的对象？”
“大概是社会不公吧。”
“哎？”
赵风菱原本在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冷嘲热讽会不会惹怒千字一文，想不到对方用了十分轻松且没有愧疚的口吻直接回答。好奇的赵风菱则继续追问道：
“那是个怎么不公平法？”
“有的人，出生就在没有希望的底层，能够做的事情少之又少，他们的命运只是待在阴沟里一辈子碌碌无为而已，满洲有这么多这样的人，日本也有。”
听到千字一文的话，赵风菱吐出一口气。
“但是，据我所知，有很多老人，他们的孩子死于战争，很多孩子的父母也死于战争，这和底层什么的无关，完全是人为的灾祸。”
“战争嘛……你说的是中国的内战吗？”
“什么？”
“据我所知，自从推翻大清的政变之后，民国可是经历了无数次内战哦，死了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呢，无论怎么想，日军在东北兵不血刃地赶走东北军所造成的流离失所可就小得多了吧？”
“果然又来了啊……”
赵风菱低头喃喃自语着。
他早就想到了，自己和千字一文虽然在武道上相当投机，却有着不同的国家背景，这就代表着两个人的根本利益是无法协同的，更让他郁闷的是，千字一文几句话就让他占据了道德的高峰。
不过千字一文在这时候却又话锋一转，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真挚。
“赵君，我说了这些，倒不是为军部的这些入侵行为做辩护。”
“你……”
“客观来说的话，我倒也觉得军部擅自派了几十万人入主东北，还建立满洲国的行为有够野蛮，国内也有着反对的声音……只是家父是主战派的少将，我也被强制应征入伍，能做的也只是做好自己被分配的工作而已。还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望着这个日本人诚恳而又开诚布公的话语，赵风菱绷紧的脸松弛了下来。
“我并没有因为你是日本人就讨厌你，倒是很感激你给我安排了这个职位，否则我家都可能不保了。”
“这是你应得的，赵君你的身手在警察局当一个警长是完全没问题的……甚至可以在之后担任军部的教官。”
“这就算了吧。”
“嗯，总之我们今天只要以公务身份处理事情就好了。”
两个人达成了奇妙的共识，同时很有默契地放下了宏观层面的敌对，只是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开始了一天的日程。
随着规定时间到，赵风菱和千字一文驱车顺着车队往城外开去。
从一开始的繁华街景，赵风菱一路欣赏着逐渐淡漠的风景。
立春早就过了，不过对东北来说，这个季节还太冷，可能南部的大连会好一些，至少在奉天，4月前是不可能化雪的。
一只手抵在车窗上，赵风菱冷眼望着倒退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今天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大概只是去所谓的慈善活动现场充当背景吧。
····
当车队开到连赵风菱都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是荒村之后，他才收敛了差点要完全走神的内心，开始查看起周围的情况。
这里应该是有人安排好了接待吧，只见一片破平房之前的村口非常有存在感地贴上了红字海报——“欢迎政府”，而且在旁边还站着几个干部模样的人。
千字一文在停好车之后，还顺带着感慨了一句“连村长都这样了，这个村的确是很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