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掉
在和千字一文离开之后，赵风菱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在幕后导演了这次的假币事件吗？不考虑逼问一下那个人试试看能不能挤出更多情报？”
意味深长地斜视了赵风菱一眼，千字一文有些干涩地笑了笑。
“赵兄你是在嘲讽我呢，还是在试探我呢？这个老板很显然是个无关人士吧，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假币是哪里来的。”
“没错。”
赵风菱点了点头。
然后千字一文就把手头的几张假币塞进了赵风菱怀里。
“综上所述，为了告破这件事情，还务必赵兄多多上心啦。”
“咿？我来？”
接过了假币的赵风菱愣住了。
而千字一文只是无奈地笑笑。
“这明显是刑事案件吧？虽然军部里面也有负责刑侦的部门，可是假币这终归也是经济犯罪吧？恐怕不适合让我们插手。”
“也是呢。”
淡定自若地点了点头，随即把假币收进了兜里，赵风菱有些感慨地说道。
“千字君，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有合作了呢。”
“呵呵，这次和上次似乎还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千字一文无所谓地笑了笑。
然后他拆开了全新的烟，点燃之后，也递给了赵风菱一只。
两个人就这样站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河边，站在高高的桥上，身体靠着栏杆，仿佛放学后无所事事的高中生一样无言而立。
“千字，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是可以和我说的。”
犹豫了一会儿，赵风菱还是开了口。因为他的心思敏感度相当高，那都是在自己成为武者的点滴积累，不但能够通过别人的小动作判断出他的接下来的行动轨迹，还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心情。
“不愧是赵君。”
千字一文笑了笑，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就被一阵难得的夜风给吹散了。
随着他打算把那一部分堪称恐怖的、饱含着铁与火的记忆诉说出来，千字一文仿佛看见了一艘熊熊燃烧的大船正停留在河面上。
仿佛幽灵鬼船，红色的火焰吞噬着床，恍惚间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布置成死亡陷阱的弹药库，而两具死无全尸的尸体就这样悲惨地倒在自己的身边，血汨汨地横流着，终于吞没了自己。
这些……都是幻觉。
千字一文的脑子是很清晰的，从小到大的武学修炼让他能够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依旧让肉体维持强劲，就像是一尊令人恐惧的铜像。
眨了眨眼之后，他让自己恢复精神，缓缓地对赵风菱开口：
“总之啊，我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会死人，会流血。”
听到了之后千字一文花了1分钟左右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繁杂的心情，赵风菱其实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对方就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一样，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在担忧什么、恐惧什么、具体经历了什么。不过他还是大体了解到了，在去大连进行考察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内鬼，在搜查内鬼的时候，他刚认识的一个挺不错的、有性格的人死掉了。
似乎是与自己熟识的人的死亡更加令人觉得有真实感，所以千字一文的内心就此变得动摇。
在大概的了解到了对方的心情后，赵风菱只是苦笑了起来。
“千字君，你现在是觉得这个战场很残酷，所以你怕了吗？”
“老实说，我正在怀疑，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的国家正在做什么。为什么我和那些年轻人会漂洋过海，带着武器踏上异国的土地，还要被迫在这边和外国人拼死奋战、甚至献出生命呢？”
听到这个一时间难以回答的问题，赵风菱也有些犯难，不过他再三思索之后，只是耸了耸肩。
“你能够思考这个倒是很不简单哦，如果你的军部的人都能够这么想，我觉得因为纠纷、仇恨而死掉的人会大大减少吧……但是……”
随即，赵风菱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
因为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气势，千字一文呆住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赵风菱。
“赵君……”
“千字君，你要知道一件事——并不是只有你见识过死亡、见识过残酷的战场。而且，不是你逃避了，战争就会消失了，即使在我们悠悠哉哉地抽烟的现在，一定有人活在痛苦中，也有人正在失去。”
赵风菱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千字一文为之一楞。
说实话，对于这位自己的友人，千字一文的了解也并不深，只觉得这是一名三观和自己相当合得来的在武道上一起进步的挚友。要说他从小到大、甚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经历过什么，千字一文是完全不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看见赵风菱有些愤怒的态度的时候，肩膀都忍不住畏惧地缩起。
“赵君，如果你对于现实的政局有什么不满的话，我只能表示遗憾……但是这不是我能够改变的。”
“那么，你去过处决场吗？就在城门外哦。”
赵风菱的话让千字一文更是脸色大变。
仿佛要击碎他脆弱的内心，赵风菱继续缓缓地复述着自己曾经有过的、痛心疾首的经历。
“在寒冷无比的冬日，12月的奉天温度大约是零下20度吧，那时候我看见了城门外日本兵处决犯人的场景。那些人犯了什么罪呢？可能是秘密分发宣扬独立自由的报纸，也可能是痛骂汉奸，也有人给想要夺回土地的游击队送食物药品……总之，很多人都因为立场的原因死掉的。”
“赵君……”
“如果说你因为自己战友的死亡而畏惧了的话，那你不妨想想看我见识到了什么。我的同胞被外国人给押送了，衣着单薄地被迫跪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他们就死掉了哦。而且，他们炸开的头颅和胸膛并不会因为我不忍心去看而保持完好。”
赵风菱阴森的话语几乎要让千字一文绝望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抱怨这些的，明明你更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