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故事
几名黑虎帮的壮汉并未停留太久，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临行前，为首的魁梧男子还伸手拍了拍吴大德的胖脸，看起来好像对他那副谄媚的笑容很是满意。
酒菜一共半两银子，相当于五百铜板，其中的大头出在好酒上。这几位来自黑虎帮的江湖人士出手很是大方，陈到想象中的赖账事件倒是并没有发生。
不过陈到看着那几人摇晃中提着弯刀的身影，略微为他们将去执行的要事很是担忧。如果黑虎帮的帮众都是如此不靠谱的话，恐怕其帮主的心一定很凉凉吧？
吴大德目送这几位大爷离开酒楼，紧接着便瞪了在一旁发愣的陈到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收拾一下？”
一边说着，吴大德一边伸手抱起了桌子上的两个空酒坛，笑呵呵的说道：
“两坛上好的桃花酿，这些刀口上添血的短命鬼还真是有钱······”
陈到也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帮着这个见钱眼开的矮胖小子收拾起桌上的狼藉。不过陈到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询问道：
“对了，你刚才问我那句话的意思是？”
吴大德扭头看了陈到一眼，接着很是不屑的呲了一声。
“呵，你当小爷我看不出来？你刚才瞅着那几个短命鬼的那副模样，咂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你这小乞丐只看到了那些短命鬼威风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们走背运的时候有多凄惨。”
吴大德带着轻蔑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陈到的眼睛。矮胖子在这一刻好像化身为了一名年长的老者，正在努力用自己的毒舌功法教化年轻人。
嗯，装作老成的模样，但这矮胖子不知道这一幕在陈到这个活了不止一世的老狐狸面前很是滑稽。
但陈到并没有表示不满，而是顺着矮胖子吴大德的心意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见陈到是这样的反应，吴大德更加得意了。
但紧接着这家伙便又缩了缩脑袋，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伸手扯住了陈到的胳膊。不顾及陈到此刻腿脚还没好利索，矮胖子像是做贼一样的拉着陈到来到了酒楼的门口。
“看到了没，就那边墙角的那个老乞丐？”
“怎么样，看上去和你当初差不多吧？又脏又臭······不过你比他幸运，知道不，他只剩一条胳膊了。”
吴大德缩着头，低声说道。陈到向着那个方向望了望，果然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倚身在墙角。
“而且，那老乞丐其实曾经是黑虎帮的护法。”
“是真的护法，据说武功极高······嗯，能一跃跳上咱们酒楼二层那么高。”
陈到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天花板，顿时能感受到吴大德所说的武功高有多高了。
“那老乞丐过去也风光过，还曾经是咱们酒楼的常客。和他相比，今天那几个黑虎帮的短命鬼算些什么？”
“不过是最底层的几个小喽啰罢了，能披上半身黑甲就算混得不错了。”
矮胖子吴大德又恢复了不屑的语气，言语中好像带着些莫名的骄傲。
陈到望着远处墙角的那个身影，皱着眉头看向了吴大德。
“那现在？”
“现在？”
吴大德摇了摇头，好像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现在你也看到了，就是一老乞丐罢了。”
“当年黑虎帮动乱的时候，听说他站错了队，跟错了人······被现在的黑虎帮主扯下一条胳膊，砍断了两条腿的大筋。”
“那位黑虎帮主还故意留了他一命，让他从黑虎帮的护法，一夜间变成了个又老又废的乞丐。”
“这都过去几年了，还时不时有黑虎帮的帮众奉命来给他送些泔水，免得他活活饿死。”
吴大德说到这，还忍不住打了个颤，身上的肥肉也跟着很有韵律感的抖了抖。
“泔水啊，我亲眼见到的，被人掐着脖子活生生灌进去······要是我的话，就算自杀也不愿受那样的羞辱。”
吴大德这样说着，而陈到却抽了抽嘴角，瞅了这个矮胖子一眼。
“不，你会的······”
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下眼前这个瘸子，吴大德很是惊讶的说道：
“你猜对了，我开玩笑了······能活着，当然要活着了。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再见不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也听不见铜板吹响的脆声了，小爷我可舍不得。”
吴大德好像遇到了知己，絮絮叨叨个没完，而陈到则再次望向了远处墙角的那个老乞丐。
这一次陈到观察得更加清楚，他清楚的看见，对方的右臂空荡荡的，在两条腿的脚踝处，还绑着两段青色的布匹当做绷带。
脚筋被砍断，恐怕不是绑绷带就能解决的吧？不知道为什么的，陈到却看着那两条青色绷带莫名有些熟悉感。
但话说回来，这一幕给陈到带了很大的震动。连续两世，其实陈到都是生活在一个很是平静的社会中。作为曾经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的画面。
矮胖子吴大德的讲述，更是给这一幕染上了些鲜血的颜色。
不知觉中，陈到的心里竟然浮起了一丝畏惧。这样的道路，真的是自己想要追寻的吗？
武道之路，说着简单不过四个字罢了，但这其中，恐怕绝不会少了鲜血和残忍。不由得，陈到再次想起了陈项国，王云，赵星河对自己说过的话。
还有在前世时，所有人，以及生活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做个普通人吧······”
陈到轻轻的说道，而一旁的吴大德则更是一脸的欣慰。
“没错，年轻人，做个普通人挺好。就像小爷我，从不去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安安稳稳待在安全的地方才是正途！”
“而且等小爷我当上了酒楼账房，小爷我就推荐你当跑堂的，能拿工钱的那种！”
吴大德说着，言语中满是市侩。但正在思索着什么的陈到却没看见，这个矮胖子再望向远处墙角那道残破身影时，眼底流出了一丝难掩的怨恨和愤怒。
那道眸光，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