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变
吴大德之前讲述的那些事情，再加上酒楼外的那个老乞丐的故事，的确是让陈到稍稍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但是，也仅仅如此罢了。一者，道听途说来的事情，总归和亲身经历相比差了些真实感。二来，在此时陈到看来，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在梦境中的一切，并不会怎么影响到自己现实中的生活。所以，现如今的陈到很是看得开。
蹲在陈到前面的吴大德发现他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沉思状态，很是不满意的咂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吴大德扭头便走向了酒楼。
七天了，铁公鸡也该回来了吧？吴大德心里想着，步伐很是矫健。
陈到结束卧虎势的修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陈到便要走向自己的柴房。
二师兄王云曾经对他说过，卧虎势的修行不比图快，否则可能会对身体有些损害。但现如今身处梦境之中，陈到更希望能够尽快的提升熟练度，也就自己加练了一些。至于这样是不是会留下隐患，在梦中陈到无所畏惧。
只不过在走到柴房旁的时候，陈到顿了下身子，接着扭头望向了酒楼的大堂。就在刚刚，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酒楼之外的鹿鸣城，此刻仿佛有犬吠声此起彼伏。同时，好像又传来了阵阵呼喊声。
因为谷梁两地旱灾的缘故，鹿鸣城怕出乱子，这些天夜里宵禁，总有城卫四下巡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有人敢在夜里外出？
带这些疑问的走过去，陈到掀开后院通向酒楼一楼的弄堂的帘子。紧接着，陈到就听见了吴大德这矮胖子的声音。
“老板，您可算回来了！这都几天了，您可得给我算算误工费啊！”
依然是略显市侩的声音，陈到向前走去，转眼便看到了吴大德的背影。
这个矮胖子此刻正在酒楼的大厅里，很是殷勤的搀着刚刚回到酒楼的吴老板。想了想，陈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上前打个招呼。毕竟，这位吴老板现如今不仅是自己的东家，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前方的吴大德也发现了陈到的身影，便一边搀着吴老板的身子，一边扭头说道：
“陈道，去倒碗水来，老板这刚刚回来，肯定累得很······”
陈到看着正拼命献殷勤的吴大德，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但紧接着便听见，吴大德言语未尽，突然张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自己搀扶着的吴老板。
“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吴大德的声音里好似带着无尽的惊恐，还有些破音的感觉。听见这，陈到连忙走了过去。帮助吴大德搀着吴老板，陈到突然有些奇怪，这位吴老板的身子不算高大，但不知道为什么的竟然显得有些沉重。
将吴老板搀扶到一楼的椅子上，陈到站定了身子，接着烛火，这才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吴大德就站在自己的身旁，还僵硬的保持着搀扶的姿势。嗅了嗅，陈到突然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看见，此时吴大德的右手上，竟然沾满了血迹。
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到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眯着眼睛，陈到终于注意到，此刻这位吴老板的惨状。
在吴老板的胸前，正插着一把手柄漆黑的匕首，有鲜血自创口处流淌而出。再向下，在腹部左右的位置，用料上等的服装上还有数不清几道裂口。
鲜血从裂口蔓延，早已染红了吴老板的身子。
这是发生什么了？陈到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这还是两辈子以来，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身受如此重创。
这位吴老板，这七天的时间里究竟遭遇了什么？话说回来，之所以通知酒楼众人关门歇业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看着缩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吴老板。再想到如此凄惨模样的吴老板，在一个多月前曾经救过自己一命，陈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世事无常吗？
而一旁的吴大德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吴老板，矮胖子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但紧接着，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吴大德硬生生靠自己止住了叫嚷。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吴大德咽下自己的尖叫声，接着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细着嗓子满头大汗的询问道。陈到望见，这矮胖子此刻身子打着颤，好像是惊恐到了极点。
似乎是听见了吴大德的声音，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随后陈到便看见，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吴老板竟然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吴大德的胳膊。
他的眼睛里好像浮起了些光芒，陈到不太能确定那是不是来自烛火的倒映，但却好像从吴老板的目光中读出了些名为希望的东西。
矮胖子身上的赘肉乱颤，陈到能猜到此刻这家伙心里有多么的不平静。
“大德，大德！”
“欸，老板我在呢······”
吴大德语气很是不确定，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谄媚。
“大德，将这个东西，送去晋云候府。”
死死的抓着吴大德的胳膊，吴老板好像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一字一句般的说道：
“在八月十五之前，交，交给侯爷。从水路走，顺流而下······”
一边说着，吴老板一边将左手伸进自己的怀中。再掏出来的时候，正紧紧的攥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剑，但紧接着陈到便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
这竟然是一柄通体淡绿色的玉剑，在酒楼烛火的映照下，剑身好像还反着些跳跃的光圈。
吴老板稍稍直起了身子，但紧接着便用力的咳了一声。有血沫从他的口便冒出，鲜血的颜色在烛火下很是引人侧目。
“大德，小心城里的黑虎，从城南的缺口出去······到了晋云候府，就说你是东楼密探。”
“他们会准你见侯爷的，他们会的······”
“这柄玉剑，你一定要亲自交给侯爷······”
吴老板努力的说着，努力将每一个字说的足够清楚。陈到看见，那柄插在他胸口的漆黑匕首伴随着他的言语也在轻轻的颤着。
这个被矮胖子成为铁公鸡，据传为人吝啬的，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真的是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可惜的是，陈到却望见吴大德的身子不停的打着颤。
“我不去，别交给我！”
吴大德将手一抬，挣脱了吴老板抓着他胳膊的手，向后猛地退了一步。
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左手攥着那柄玉剑，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