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选择
陈到望见，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向后退了一步的吴大德身子打着颤，拼命的将自己的右手在衣摆上蹭着，好像是想将掌中的血迹擦干净。
但可惜，那些血迹好像总也擦不去。
“我不会去送死的，老板。”
再没有过去的谄媚，也少了过去那故作市侩的模样。
此刻的吴大德依然惊恐未定，声音带着颤抖，但却又好像有些坚决的模样。陈到站在一旁，忍不住愣住了。
“为什么？”
声音仿佛带着恐惧，又好像带着些绝望，吴老板再一次重重的咳了一声，仿佛要将自己的内脏咳出喉咙一样。
“不，我不去！”
陈到看见，吴大德的额头满是汗水，听见吴老板的声音，他那如球般的身子好像颤得更加剧烈了。
“大德，只要你将这东西送到侯爷手里。”
“只要送到，侯府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这家酒楼，这家酒楼，我现在就可以把地契给你。”
“还有这些年我积攒的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还有，还有······”
吴老板右手按住自己的腹部，好像是想将那里汹涌而出的鲜血按回自己的身体。
“你不是最喜欢钱么？侯府有，你想要多少都没有问题······只要，只要你把这柄剑送到侯府，只要送到。”
“大德，大德，求求你，求求你答应我······”
吴老板的脸庞仿佛因痛苦而扭曲，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牙说着。但令他感到绝望的是，对于他的言语，吴大德没有任何的回应。
“求求你，大德。”
面对这样的恳求，以及吴老板胸前涌出的鲜血。吴大德缩了缩脖子，有一滴汗水从脸侧滑落。没有再说些什么，吴大德置若罔闻的转过了身子。
“呐，陈，陈道，我们走吧······”
吴大德的声音依然打着颤，但却莫名的带了些快意。紧接着，吴大德便伸出左手拉住了陈到的胳膊。
“走吧，走吧，老板今天还没回来······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去睡吧。”
矮胖子勉强想做出一副自然的神态，但陈到却看见，他那沾着血迹的右手死死的藏在身后，抓在他自己的衣摆上。
末了，他却又突然扭过头，对着眼中浮着绝望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开口说道：
“老板，我也曾经求过你的······所以这一次，我的回答和你一样。”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声音才刚落地，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却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睛越发的灰暗。
“走吧陈道······”
吴大德伸手去拉陈到的胳膊，但陈到却一直将目光落在前方。
看着仿佛已经彻底绝望的吴老板，陈到突然想起了什么。
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受伤而昏迷的时候，惨状或许也及不上对方现在正在承受的这份痛苦吧？
在这一个眨眼的时间里，陈到却好像看见了很多很多。同时，也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这些声音好像很远，却又好像很近。
他是我这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在梦境世界里的一场梦罢了，何必在意那么多？
我想帮他，就像他曾经救过我一样。
你帮不了他，跟着矮胖子走吧！
我想向前迈出一步。
你忘记了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梦境中，将卧虎势彻底掌握。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现实世界里自保。想想在南关四中门前你见到的那个怪物，想想赵星河手中的那柄长刀，想想在现实世界中潜伏于阴影中的那些······
我想帮他。
你帮不了他，一场梦罢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你帮了他，对于现实中的你又能有什么助力？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现实。能重活一辈子，这是老天给你的馈赠，你必须为自己的这一条命负责。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帮他。
放弃吧，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你连卧虎势都算不上是入门，如何在这样一个武道昌盛的世界行走？躲在鹿鸣城里，安稳消化自己的机缘才是根本。
可是，我想帮他。
可是，不应该自不量力，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做不到的事情。
没错，但却永远存在现在的你做不到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就像你曾经化身为宝剑，化身为青石，化身为······
是啊，这只是一个梦罢了。但如果在梦里我都不敢顺从自己的心，那么在现实中我岂不是会更加怯懦？
我想帮他，只因为我想而已。
······
这一瞬间，好像很久很久。吴大德伸手拉住陈到的胳膊，稍稍用力。
“陈道，走吧，走······”
吴大德突然怔住，眼睁睁的看着陈到轻轻摆开自己的手。
深吸了一口气，陈到向前迈出了一步。
“吴老板，你救过我一命。”
“所以，我想替你送这柄剑。”
陈到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很远，好像不是他这个人说出来的言语。但不知道为什么的，在说出这两句话后，他好像不再是飘在空中俯看一切。
第一次的，陈到感觉自己脚下这片梦境世界的大地是那么的真实。
吴大德的嘴巴张大，眼中浮起无尽的惊讶。而瘫坐在椅子上的吴老板，却再次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光芒更加稀少，死死的盯着陈到。
“求求，求求你······”
吴老板将左手伸向前方，摊开手掌，那柄玉剑依然安静的躺在掌心。陈到攥了下拳头，伸手接过了玉剑。但紧接着，陈到便看见，吴老板的左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定，一定······”
吴老板低着头，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对于这个不熟悉的救命恩人，陈到此刻甚至已经记不起他的面容。
“交给我吧！”
“你救过我一条命，我替你送一柄剑，很公平。”
陈到低声的说着，看着这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