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该离开了
林其栋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周安尔略带憔悴的脸庞，目光看向窗外，眼里所有的一切慢慢归于平静。
周子子在一旁沙发上翻了一个身，仍是熟睡状态。
“那个小孩没事。”周安尔不喜欢林其栋这种表情，像是沙漠中接受死亡的人在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林其栋轻轻地点了下头，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许久，周安尔听见她说，“我想离开这个国家。”
周安尔心一紧，“想清楚了吗？”
林其栋的声音很轻，“我早就应该离开了。”
周安尔朝她看向的地方看去，窗外一片祥和，“给我一点时间，我陪你。”
林其栋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
“可是我”放心不下。
周安尔的话被打断。
“你并没有亏欠我。”
周安尔看着林其栋单薄的身影，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对林其栋来说，这些都不会去考虑，说了反倒是不自在，理解为亏欠，其实也好。
徐宸就这么一直站在程琳身后。
“你回去吧。”程琳放下手中的花洒。
“难道小阮不该得到一个解释吗？”
“我说过这事你别管。”
“我没办法看着小阮一直哭下去，你不说我就自己查。”徐宸转身就走。
“你站住！你不了解，那些事你我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徐宸背对着程琳，“做不到。”那个女人，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竟然就这么消失了，简直可恶。
程琳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心里有一种预感，“喂。”声音中带着一点轻颤。
“院长，我是小其。”
“嗯，回来就好，”程琳眼眶一阵酸痛，“和我见个面吧。”
林其栋看着对面的人一直流泪，心里很沉重，院长，也老了。有点不知所措，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到程琳面前。
程琳努力忍住不断涌出的泪意，拿起纸巾擦了擦眼部，这才抬头仔细地看这么多年不见的人，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怎么这么瘦，好好吃过饭吗？”
林其栋在程琳的注视下，拿起筷子。
程琳看着消瘦的身板，直摇头，“服务员，再加一份虾和牛肉，对，还再加两碗饭。”
“再多吃点，都吃完，不许剩。”
林其栋在牢牢的注视下，吃了十年来最多的一顿饭。
“你说你，才多少岁，才二十”程琳一顿，是啊，十年了，三十岁了，眼眶再度泛起酸，“怎么就和我一样有白头发了呢。”
林其栋放下筷子，接过程琳递过来的牛奶，“院长，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谢谢你替我照顾那个孩子，还有，谢谢你不嫌弃现在这个一身罪恶的我。
“不说这些，”程琳摆摆手，“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过两天我会去f国。”
f国，那不是算了，“还回来吗？”
林其栋这一刻，想起了很多往事，最后轻轻地摇头。
“也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小其，院长希望你能放下。”
重新开始，放下？手上一条人命的她怎么有资格，“好。”
“你不用担心小阮，徐宸会将他照顾得很好的，还有我。”曾经程琳觉得林其栋和阮希以后应该要生活在一起的，但是时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应该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伤害才是最致命的，当初就不应该不小心让阮希发现他妈妈还在的消息。
“徐宸？”林其栋想起了在孤儿院那天那个孩子身旁的人。
“他是我的儿子，他们父子相称七年了。”程琳观察着林其栋的表情。
林其栋面上不显，左手无名指突然颤动，苦涩不已，“挺好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小其，回去吧。”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很多事，林其栋比谁都透彻。
林其栋还是在程琳准备拐弯的时候叫住了她，“他们埋在了哪里？”
程琳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在说什么？”
“我父母和我哥，他们在哪里？我想，我离开前该去看看他们了。”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十年前那晚。”
程琳掩面，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用手背在脸上抹了几把，“在陀山下的墓园。”为什么要想起来呢，这样的你该怎么过完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承受得住。
周安尔看着桌面上的菜谱出神，买来还来不及看，林其栋就要走了，好像也没有看的必要了，手若有若无地摩擦着书面，翻开封面，麻辣鸡丁，这不行，对胃不好，山药鸡汤，这个不错
翻页的手顿住，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将书放到一边，真的甘心让林其栋就这样离开吗？
“喂”
“老安，我们明晚和其栋姐去吃火锅吧，一起吃火锅，这是增进感情的最好捷径，怎么样，不许不去啊。”
“你不知道明天早上林其栋就要走了吗。”
“去哪里。”周子子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f国。”
“所以，如果我没有打这个电话，我又是人走了才知道消息吗？”
周子子挂断电话，脱掉刚穿好的鞋子，将自己甩回床上。周子子很生气，那么在乎，那么重视一个人，结果那个人要走了连和自己说一声道别的话都没有，这种感觉，一如两年前。
周子子过不去这坎，纠结一阵子就耐不住去找林其栋了，想好要有气势地质问她，刚想按门铃，结果林其栋就从里面出来了。
刚打算开口，酝酿好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便对上林其栋冷淡的眼。
林其栋皱眉，“有事？”
周子子唇抖动了几下，“你”
林其栋注意到周子子眼里压抑的情绪。
“其栋姐，我是真的很在乎你，你在我心中很重要，那我呢？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你安静生活的噪音制造者？”周子子的声音不稳。
林其栋平静地看着周子子。
周子子不甘心地接受这个已经很明显的答案，“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刀！”
愤怒地甩车走人，其实周子子多希望林其栋能叫住她，发动车子的时候不甘心地从车镜中看了林其栋一眼，林其栋的无所谓刺痛了她。
林其栋已经想不起来两年前为什么挡下那刀了。
在周安尔和周子子眼中，她好像是孤独的，两人也总是尽量陪伴她，然而，她并不孤独，或者说她早已学会享受孤独。
其实，她真正害怕的，是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