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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站在阳光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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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他的刺猬头依然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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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都坚定的认为,人不齐不动筷,是家里最不人道的规矩。

  这不,我们面对着一桌丰盛的午餐却久久不能下筷,白受煎熬。芳容他们一家人不知道躲在家里干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过来。

  世上最远的距离便是美味佳肴在你面前,却只能看,不能吃。对吃货来说,最痛苦的折磨莫过于此。

  我吞了吞口水,从凳子上站起身,直接向门外走去,“我去叫他们。”

  “我也去。”妹妹跟屁虫似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着急吃饭,两条腿上了发条似的卯足劲往前奔,妹妹跟随我的脚步一路小跑。

  本来距离就不远,我们的速度又快,三两下就到达了目的地。

  才到门口,晴姨那尖利的哭声就从敞开着的大门奔涌而出锥子一样扎入我们的耳朵。

  我心里咯噔一下,除了大山离家出走那次,再没听过晴姨哭得如此声嘶力竭。

  我很自然的把晴姨的嚎啕大哭和芳容联系在了一起,因为陈叔没有这个胆量和力量。大山走后,他在晴姨面前就矮了半截,就连偶尔音调不小心高了半度也会换来晴姨声泪俱下的指控以及他自己内心深处,强烈的内疚,更别说做出或者说出什么把晴姨惹到如此地步。

  按理说,芳容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虽然对晴姨有着千万个不满和埋怨,但她从来没有当面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在晴姨面前,她永远是恭顺和纯良的。

  但她现在已经工作,有了不错的收入,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钱。换句话说,她的翅膀已经硬了,不需要再仰人鼻息小心的过日子,来个彻底爆发、歇斯底里也不是不可能。

  妹妹听见哭声转身就跑,一路扯着嗓子大喊:“爸爸,妈妈,晴姨家出事了。爷爷,奶奶,你们快过来……”

  这丫头,这惊炸炸的性格真是半点没变,有心脏病的都能活活被她给吓死。

  我没有半点犹豫,抬脚进了大门。晴姨家的房子是一栋一层半的小楼,进门就是客厅,客厅旁分布着三间住房和一个狭小的卫生间。客厅最里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有两间杂物房和一个露天阳台。楼房旁边修着一排偏房,鸡舍、猪圈和厨房都在里面。

  我被客厅里的景象惊讶到了,呃,还有些莫名其妙。

  陈叔耷拉着脑袋蹲在楼梯口抽烟,不时抬起头看向晴姨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芳容站在大山房间的门口,傻呆呆的看向晴姨,默默的流着眼泪。

  作为陈叔和芳容视线焦点的晴姨,正抱着一个年轻男人失声痛哭。我这才意识到,原来陈叔和芳容看的不是晴姨而是这个年轻男人。

  我立刻就识别出了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份,他应该就是这个家离家出走近十年的儿子以及哥哥,大山。

  虽说很多年没见,他的外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那桀骜不驯的刺猬头却依然傲然挺立。所以,只需要一眼,一个背影,我就能立刻认出他来。

  事后,芳容跟我说,大山出现的毫无征兆。那天,她一回家,就打开行李箱把给大伙儿带的礼物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她下狠手给晴姨买了一根金项链一个金手镯,她就想让晴姨知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晴姨的眼睛都亮了,跟了陈叔大半辈子,别说金了就连银也没见过。她可能意识到,以后想过好日子,就只有指望芳容。所以难得的对芳容殷勤起来,甚至对她的笑里有了讨好的味道。

  她没给陈叔买任何东西,直接甩给了他老人家一叠崭新的人民币。陈叔的嘴就此成了o形,怎么闭都闭不上。

  芳容辛辛苦苦大半年,一下回到解放前。那些无数个在办公室熬更守夜、殚精竭虑的日子,那些顿顿泡面、咸菜的生活,她再回味起来,不再觉得苦,一切都值了。

  芳容暗自庆幸,她在这个家终于有了一丝地位,正当她沉浸在苦尽甘来,即将走上光明大道的自我感动中时,只觉眼前忽然一暗,门口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光线。

  她跟我一样,凭着来人异于常人的发质第一眼就识别出了他的身份。她既想立刻上前拥抱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哥哥,却也怀疑甚至有那么一点希望他不是大山,而只是一个其他的跟她的家庭生活不相干的年轻男人。

  所以,她就那么傻呆呆的站着,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叫出哥哥两个字。

  大山在一家人震惊的眼神中,微笑着走进了屋。

  晴姨最先有所举动,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走过来的大山,缓慢的伸出手迟疑着去摸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胸膛,当她发现他是真实存在而不是这么多年经常出现的幻觉时,她终于喜极而泣。

  她从默默的流泪,到低声呜咽,再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最后终于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将心中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思念、痛苦、绝望通通发泄了出来。她紧紧的抱着这个离家多年的儿子,哭到不能自已。

  陈叔的眼睛很快蓄满了眼泪,他很想像老婆一样抱着儿子痛快的哭一场,但这么多年的自责和内疚已经让他不知如何面对儿子。他慢慢的退到楼梯口,掏出烟点燃,然后蹲了下去。

  从看见大山的那刻起,芳容就知道她真的要回到解放前了,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在父母心里的位置都不会再有丝毫的改变。她爱这个哥哥,但也埋怨,他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要现在回来。

  芳容默默的把大山的行李拖进了他那几年来都没有丝毫改变的卧室,然后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场母子团聚的感人大戏。

  我看着芳容的样子,特别难过。我知道她的眼泪不仅仅是为了大山而流,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我没有父母疼爱,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她比我更悲惨,因为她的父母时时刻刻就在身边,但眼里却从来没有她。她的妈妈眼里只有大山,她的爸爸眼里只有钱,她,只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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