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尽相思

  天将暗，为戏班子的人做好饭后，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只听有人敲门，便下地去，打开门后是宝儿，没了白日的高兴劲儿，刚想着问她与天音如何了？她难过的先开了口：“娘亲，师傅今日约我去游湖原来不是倾心与我，他与我说……”宝儿有些哽咽，似是不愿说下去，我抚了抚她的肩，道：“天音欺负你了？”宝儿连忙说道：“不是！他说娘亲你应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我才不与他携手！他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直都把我当孩子看待，无半分男女之意，让我好好调整心态，认清事实！那样他便还是我师傅，不然……不然连师徒情分也没了！”听后便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想必他真是误解了我，宝儿见我思量半晌！问我道：“其实我过来就想问问娘亲。娘亲，真如师傅说的那般吗？若是那样……”我打断了她的话，给她一个期待又安心的答复：“不，不会如他所说，只是昨日他误解了我的言语！娘亲会与他说清楚的！”见宝儿失了神，我想那时她爹爹刚走时，带她搬离了竹屋，她才渐渐明朗，当然也有天音的大半功劳，可他既不钟情宝儿，又有意于我，想必也只能再次离开许能缓解一下宝儿的情痛，我继而说道：“宝儿，不如，不如我们搬走吧！我一直都不太想让你唱戏，只是那时，你执拗着，娘亲也不想见你不开心，现在既然如此！我们娘儿俩不如另则一处良地重新生活！”宝儿看了看我，不自觉的落下两颗大泪珠，趴在我肩膀上，似散了架：“娘亲！我不想走！我不想见不到师傅……”情伤果然如发丝，剪不断，理还乱……

  宝儿哭了许久，我只好扶她到床上，像儿时般，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见她睡意沉了，我轻轻推开门，走出了屋子，敲了敲隔壁天音的门，他打开门后一见是我有些受宠若惊，高兴的请我进去坐下，还张罗着给我沏茶：“不必麻烦，晚上喝茶，一会儿怕是难有睡意了，我来就是想与你说……”他赶忙坐下，像是期待我说些什么，眼神盼着我开口说出他心坎儿的话，我缓缓说道：“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因为宝儿的缘故才不与你在一起，与宝儿爹成婚时，便立下誓约，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哪个走在前头，决不再倾心于谁，从来都是这般想的，便一直这样也很欢喜！”天音在我意料之中的一阵儿失落，苦笑道：“原是我多情了！”眼神一阵落寞，毕竟他照顾我们娘儿俩许久，我也不太忍他这样，便起身走，他迅速站起从背后搂住了我，声音有些嘶哑，低声言道：“汐儿，我知道今生与你缘分是不可能了，能不能就抱你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也能圆了心中的执念。”今晚月色不同前几日，月亮仙子总是隐隐现现，许久，他松开了手，我头也未回的回了屋，拥着宝儿沉沉的睡去……

  大概一年的光景，我，天音才渐渐的回复了沟通，虽已不如往昔那般自在，但也比刚伤到他那时好了许多，宝儿还是隐着自己的情感，执念不肯散去，还不敢表露出，怕天音赶她走，作为娘亲，着实心疼这个女儿，作为看戏的人，也是怜惜这场悲苦戏曲……

  天音的名字倒也符和他，一副好音色，引得达官贵人常常到场，那日皇族的王爷光临，极其称赞，还邀请他们去府中搭台唱戏为老太妃贺寿，看的出来天音并不想去，又不能婉拒，惹怒了皇亲，整个戏班子都要遭殃的，只好应了下来……几日，戏班子都没在茶馆开演，一颗心都用在了排练上，就怕出了意外，弄砸老太妃的寿辰……

  宝儿非常用心地练，想必也是为了给这个师傅添点彩，这般苦心也不知天音是否明了，真苦了我这丫头……

  四月，柳絮纷飞如春日的飘雪，云彩也是极舒适的，那日，戏班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他们都去了王府贺寿，独自守着这处晴天，坐看云卷云舒，来人间以前是无心注意到这些的，如今被这微妙的万象触动，深感幸运知足……

  到黄昏时，还未见她们回来，难不成还有晚上的活动？正想着，见戏班子这一众人进了大门，个个欢悦王爷的赏赐，唯有宝儿与天音愁眉苦脸倒不应景儿，我上前打趣道：“你师徒俩人怎这般模样，不应是王爷唯独责罚了你俩儿，赏赐了他们？”天音无心与我玩笑，把我拽到后院，宝儿也低头跟着……天音开口道：“今天王爷赏赐了戏班子，还……”吞吞吐吐看我一眼：“还赏赐了宝儿。”赏赐了宝儿，这是如何意思？见我不解，继而说道：“这些年宝儿的角，并无人察觉她是女儿身，可今日王爷在散席后，单独与我谈，说他看出了宝儿的角儿是个女孩反串，夸她唱的极好，非要见宝儿一面，正巧宝儿去找我，那王爷一眼就知道那角儿正是这眼前的姑娘，便当场赏赐纳她做侧王妃！”我急切道：“你们两个答应了？”宝儿摇摇头：“师傅说我只是一介民女，不值得王爷青睐！如此婉拒，又不见我欣喜，大概看出了，便有些怒意，说让我们这两日准备准备，要不就是花轿来抬我！要不就是棺材来抬这整个戏班！”我微微失神，天音安慰我说：“汐儿，你放心，此事怪我大意！我就算被砍头也不会让宝儿嫁给一个她自己不愿意的人！”我苦笑道：“宝儿这些年来钟意于谁，你并不是不知道，若你真想救她倒不如娶了她！”见我这般说，宝儿惊了一下，再看天音，这话对他又是一剂打击，却出乎意料的应了，宝儿听此半分喜意半分愁忧……

  次日，天渐亮，天音独身去了王府，应是去辞了宝儿的封赏，只见他回来时落寞地对我说：“宝儿的娘亲，准备准备吧！过几日则个吉日，我便与宝儿成婚！今日去王府，已与王爷说明，宝儿早就我的女人了，只是碍于师徒久久未敢成婚，宝儿的名声，也只有我来娶她了！”其实那日我多半是气过头了才把话说重了，怎么能怨他，宝儿自己愿意学唱戏的，王爷看上宝儿也不是谁想如此的，若真怪，我还得怪自己就在这守宝儿十几年呢！或许没有我也没那么多事，宝儿也不会因狼灵伤感，也不会认识天音，也不会如今这般，可是世事难料，想象的都美好，终究又有多少事在想像之中呢！人间呆了近二十年，竟老糊涂了！我只好关心地言道：“那天对不起，不应该如此无礼的！只是有些爱女心切了！你莫要怪！如今你得罪了那王爷，他不会怎样吧？”他依旧一副让我放心的样子：“汐儿，我何曾怪过你！只是曾经跟你保证过不让宝儿受委屈，如今能做的就是不想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食言，至于王爷，随他去吧！我想好了！与宝儿大婚后，就遣散戏班子，带着宝儿和你去一处山水之间栖息……不再在这闹市中苦添忧愁，大婚后，我也会和宝儿好好孝敬你，因为那时对于我来说你会是一个长辈，我也没有理由再苦恋，大可放心，能多看你几眼的心意也只能这几日了！”他如此悲情又有胸怀倒让我更加愧疚，人间八苦，果然滋味是不好受的……想着看宝儿大婚后，我也就回妖界了，断然不会再让天音见到我，难免他天天隐藏心意，本来我就不是宝儿的生母，只不过一时怜悯与宝儿她缘分在人间陪了她些日子，既她觅的良人，我这个身份也就该散了……

  宝儿这丫头应该还不知道，来找我时那样悲情的说道：“娘亲，我想了想，我还是嫁给王爷吧！要不太为难师傅了，他本就不钟情我，还让他顶着杀身之祸，这里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能嫁到王府是宝儿的福分，实不应这般苦脸惹得娘亲也愁眉！只是娘亲可不可以答应宝儿，替宝儿好好照顾师傅，好不好！”这眼泪说着就要流出来，我说道：“我可替你照顾不了他，还得你自己的心意自己去行！”她有些不解：“娘亲，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作笑！”我擦了擦她的泪花：“傻丫头，天音一早就去王府辞了这桩婚事，说……”故意慢慢的，想让宝儿惊喜一下，这丫头果真耐不住性子：“说什么……娘亲你快与我说，哎呀！娘亲你快说吗！”我拖着腮，一副少女的俏皮眼神盯着她道：“他说你早就已是他的女人，他还与我说，他，要，娶，你！”一字一句打在了宝儿心尖儿，顿时羞红了脸，偷笑着跑了出去……

  我也赶紧替宝儿准备嫁衣，宝儿也像个小女人一样开始安排布置，初见她时还是被抓去妖界的祭台上的襁褓婴儿，却没想来人间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见她已快成人妇，一半为欣喜，一半舍不得！缘分尚且如此！缘生则聚，缘灭也散，“娘亲”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与天音过日子，好好相夫教子，时光一逝如此之快，人间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苦，如今有了天音在你身边，也成全了我日后不用受着份离别苦，如此也算尚好吧！自顾自的这样想着，竟又多添了几分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