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姑娘心事
夜已深,人未醉。
未醉的人已悄悄从大厅里溜了出来。
没走几步,已有人低声道:“小娃娃,一个人太孤独,让老叫花子陪你走一段如何?”
唐晓八瞧着他道:“戴帮主真是好酒量。”
“你也不差。”
唐晓八只是笑了笑,两人走出丐帮。
“你真不打算学武?”戴狂忽然问。
“我看随缘罢,有句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
”哈哈!”
戴狂笑了笑又道:“你倒是个很想得开的人。今后如何打算?”
唐晓八沉默,半晌才道:“我答应过冰霜美人要去幽兰谷。”
“何时启程?”
“早上,不过你千万别送我。”
戴狂瞪着眼道:“为何?”
唐晓八道:“个人习惯。”
戴狂盯着他半晌才道:“好。有缘再见。”说完戴狂几个闪身,已消失在树林里,他消失的方向并非丐帮,而是泉州城。
唐晓八并未感到惊奇,像戴帮主这样的人物,每做一件事必然有他的目的,既然刚才未说,显然是不愿意他知道,又何必问?
睹物思人,刚才小泥鳅提到如意赌坊与三小姐,让唐晓八心中增添了一丝惆怅,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发现自己心底还是在想念着她,但对如意赌坊的成见却更多了。
这一切让唐晓八很矛盾,抬头望天,才知还有明月,却不知今日几何。
夜,更深了。
深夜中的冰心小筑,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孤寂。
“主人,已是深夜,还是回屋休息罢。”小乖站在夏雪身旁,卷缩着身子,劝慰道。
“你先去睡罢,我暂时想一个人静静,放心,不会有事。”
小乖偷偷地瞧了瞧,夏雪的脸上全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只好道:“那我先进去睡了,有事叫我。”
夏雪低声回道:“嗯。”
小乖躺在床上,裹着厚而软的毛毯,身子终于暖和了些。她并不想睡,只感觉冷,不仅身体,心也如此。主人呢,也是这样子吗?
今日傍晚回到冰心小筑,小乖就觉得奇怪,因为主人是一个高傲,坚强,好强的女人,一直以来,别人不但惧怕她,更顺从她。但今日,却傲气全无,只有满脸的幽怨之色。
唐晓八并没有一起来,小乖知道主人本要去接他的。难道是唐公子让主人如此?小乖又摇摇头。
因为她知道,主人的坚强与忍耐绝不会轻易被摧毁,特别是像唐公子这种没有杀伤力的人。但事实却截然相反,她想不明白。
她早已过了十二岁的生日,今年九月初九就已十三岁。她已懂得姑娘的许多事,但却忽然不懂主人的心事。
不久,她又笑了,因为她想到了唐晓八。
小乖从未想到有人会如此有趣。当你与他呆在一起,绝不会有任何压力,因为他随和。也不会无聊,因为他懂得许多,还可以随时找他出气。虽然他不会武功,但人却很聪明。她喜欢与唐晓八在一起斗嘴,虽然有时候她也被他欺负,可笑的是她在事后想起反而感到很快乐。
小乖又想到了他的马。马竞然是纯红色的,很稀有,就像他的人,平凡中惊艳旁人。
马就在屋外的马棚里,是她无意中在泉州的一间客栈马厩里发现的。以十两银子的代价,让小二帮忙顺了出来,那小二本没有如此大的胆子,只不过小乖已为他找了个很好的理由:“马太聪明自己跑了。”
想到此处,小乖差点笑出声。她无法想象唐晓八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但她更想瞧瞧,唐晓八在冰心小筑看见小红马时的表情,因为她早已想好了一个姑娘寻红马的动人故事。
他会不会激动得抱住她,甚至在空中挥舞几圈?想到此处,她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用力将毛毯裹的更紧,嘴角上扬,带着笑意,将已发红的脸埋进毯子里。
夏雪的脸色苍白,就像一块冻结的冰。
夜里寒风吹起了她的发丝,随风飘动,就像她的心,摇摆不定。
她该放下一切,去追寻心中的梦,还是该继续筑起冰冷的墙,将可能影响她的一切拒之墙外?
从黄昏回到冰心小筑,一直坐在亭边想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也许答案早已在她心底,只是她不敢面对。
是什么原因让她感到如此恐惧?
月更明,人无语,夜寂静,只有风声在偶尔低吟。
低吟的不只有风声,还有琴声。
望南峰,歪脖子树下,段火云正用古筝一边弹奏一边低吟。
琴声幽怨,带着思念,送到远方,她在思念谁?
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脸庞,让双眸下的泪珠清晰可见,她为何要哭泣,又为谁哭泣?
她哭泣的当然不会是身后站立的人。
贺老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在月光下如一棵松,笔直挺立,静静地瞧着眼前的一切。
琴音终归寂静。贺老走上前,低声道:“小姐,我有一些他的消息。”
段火云道:“你说。”
“听说他半路下轿,并未去冰心小筑,而是回到丐帮,还参加了今晚丐帮的庆功宴。”
“夜已很深了,下山回庄罢。”段火云说完施展轻功,在月光下更显身形妙曼,风姿绰约。
贺老脸上露出微笑,显得气定神闲,跟在其后。
明月在移动,慕容若嫣静静地坐在楼阁上的窗户下,呆呆地瞧着移动中的明月。
月光照在她已削瘦的脸庞,也让她的眼里闪着光,就像天上的星星般闪耀。
她的心却在流泪,为唐晓八而流。
翡翠戒指的事,只不过是她二哥慕容风托人告诉她:“他们走得太急,忘记了带给段老板的信物,让她想办法派人带去泉州。”
这种事,以前常有发生,以至于唐晓八拿出另一枚戒指时,她也想不出原因所在。
直到最近,从丐帮弟子的口风里,才知晓泉州发生的事,也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如意赌坊早已安排好的圈套。
刚知道时,她很想去解释,立即带上包裹,骑马扬鞭,赶向泉州。
才踏出城门,已有人拦住去路,只递给了她一封信。
信是大哥写的,信上只有一句话:“返回剑阁!”
她当时已掉下眼泪,却不得不回头,因为大哥的话就是命令,任何人都必须绝对服从,绝无例外。
每晚,她除了在此祈祷,也在忏悔。
对着黑夜,对着月光,对着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