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切如梦似幻
灵涡内部环境独特，人身在其中时，海水并不入侵人眼耳口鼻。
惊险过后，无忧舒适地在灵涡的旋臂外围悠悠转动，恬静地望着置身于灵涡中央快速旋转的易。
片刻后，荧火虫似的蓝光围绕着易，一会儿作线状，一会儿作棱状，一会儿作雾状；突然间，美丽又神秘的蓝色悉数钻进他的身体，未几，又全部逃离。逃离时，澄透的蓝光却变成了墨汁一般的浊气。
无忧很高兴，张开双臂抱紧自己的腿，银丝马上包裹住她的身体，只露出巴掌大的脸蛋儿。
大概美好得过份，灵气聚成的海水受到感应，于她周围生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免受水泡之累。
一朵荷叶状的水花瞬息间生成，将她稳稳托住，徐徐随灵涡旋转。
她看着易，神情怡然，很快睡着了。
易在洗髓，如此往复八次，一切突然戛然而止。
洞天中的“灵”，乍然出现在易的身边，收住的旋转之势，令易悬于涡心中央。
颛黄连忙潜过去问道：“怎么样？听说他是盲窍，能开吗？”
“灵”难掩激动，“什么盲窍，是万年不出的无极体，就我所见，足有五九四十五窍！”
颛黄大吃一惊，但他看不出来，仅能判断方才灵涡中的灵气，带走了易体内奇怪的黑气。
它只是一只妖，看不出的不问，问自己看到的。
“那方才抽出他体内的黑气是普通的浊气还是什么？”
“灵”道：“刚才所涤的是魔族腐气……”
“阁下！”颛黄震惊得打断“灵”的话，“他一个凡人，不，难道他是魔与凡人所生的孽种？”
灵枢大陆的凡人，不具备抵御魔息入侵的能力，如果女子被魔强玷而怀孕产子，半多会夭折。
因为易还没有利用灵力在自己身体筑起结界，所以现阶段修为比他高，或能使用感知术的生灵，都能轻易洞察他的过去。
“灵”拥柏舟金仙二十分之一的灵力，相当于一个上仙的实力，查看易的过去自然不在话下，但它没发现易与无忧的初见。
“他所住的屋子底下有一条界缝，被一只魔发现，魔应该知晓他是无极体，所以想用魔息寄生静待时机以夺舍。幸好他体内的冰灵根每日都在中和魔息对他的影响，所以只阻碍了他的生长发育，也因魔息的缘故造成了盲窍的假象。”
颛黄从惊诧中回神，喜道：“金仙法力无边且慈悲为怀，如今等到易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你很快便能归位。”
“灵”道：“我没有感应到任何关于主灵的信息，也不知道主人到底是要夺舍重修，或是随有缘人同修，以他化灵境前的实力，岂会轻易委就他人。”
颛黄打了个寒颤，“夺舍最是险恶，金仙大概不屑为之。”
“灵”深感无奈，“不一定是易的身体，也可能是无忧娃娃。”
颛黄大惊，忙道：“无忧更无辜了，金仙又怎会为了功力更上一层楼，残害无辜灵魂呢？”
“灵”亦迷茫，它离开主灵已经一千三百多年，在此灵境中虚虚实实全是金仙灵力所化，而金仙要如何，它不过是其中一灵，又如何能得知。
最怕善因出恶果。
颛黄想想自己原先千年妖力，因动了凡念修炼极其艰难，才堪堪冲破元婴期，向归真期进发，却因意外在劫难逃，全凭柏舟金仙所救。
在七宝洞天中的千年时光，一切皆虚无，它困于孽障中，功力几无进展，不说要保谁，还是自身难保。
它一再叹息，“千年的等待，希望是个善果。”
“灵”是水，厚德载物，是金仙善良的化身，当然希望在它洞天中之人，安全无虞。可是前程难卜……它也很迷茫。
突然间，一道红影自颛黄身体飞出，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易。
“灵”大怒，化虚为实怒斥：“怎的我们说修炼之事，你这孽瘴倒敢兴起坏心！”
同时，“灵”化神为形，以水为体，于灵涡中无意识旋转的易立刻被强大的水灵力保护起来。
红萝于颛黄妖识中获知易的情况，贪念立起，本就蠢蠢欲动，一心想趁其不避将易的身体据为己有，使出足有十成的力量想一击即中，岂料“灵”的仙力比它强大不知几倍，以水为桎梏，瞬间将它擒获。
毫无疑问，“灵”想直接毁了它，也好解开颛黄的劫。
红萝狂笑，“你这失去主灵的废物，你敢动我试试？”
“灵”迷惑地反问：“我如何不敢？”
颛黄露出痛苦的神色，“与你们千年，足够了。杀了它吧。”
红萝怒斥：“颛黄，你欠我的，你当年是如何说的？契约之下，就是你妖识湮灭，一缕妖灵也会受契约之力束缚，永世为我的奴，去兑现你的诺言！”
颛黄难过地合上眼。
谁不畏死亡，如若不畏，那必定是为了某种东西才有从容赴死的勇气。
合上上后，易与无忧两个幼童相依相守的片断一一掠过它眼前，曾经它也可以，可是为了修道它错过了一切，才出死劫又陷修罗场，本心蒙垢后，一切都是枉然。
颛黄最是忧心“灵”不敌红萝，再张开眼眸时，它不等“灵”做出反应，聚全身力量逆冲妖丹，想下红萝同归于尽。
契约么，此去是畜道，一生很短。
“你个疯子！”红萝马上察觉了，可它的妖元被“灵”制肘回不了颛黄的身体，回不到自己筑于颛黄妖丹底下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中，一旦颛黄毁灭，它的妖元将无处可栖，会随契约之力堕入轮回！
四千年修为啊！即将迎接天劫，怎么就毁在如此一只小妖手里！
红萝恨不得将颛黄碎尸万断！
“灵”要救颛黄，虽它自用六洞天而来，可主人要保的生灵，它也要倾尽全力去保。
但它晚了，颛黄聚拢足以摧毁万里绿洲的力量，速度几近光速。
感受到“灵”的痛心，平静的大海霎时狂啸怒吼，惊醒无忧。
无忧抬眸望去，碎星钻眸轻易看到一股强大的毁灭之力扑向一颗弱小的妖丹，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慢！”
——时光倏然静止。
中天顿开。
一束橘色圣光仿佛自远古而来，洞穿阴阴沉沉的天空，直落颛黄妖体，及时将其妖丹护佑。
炸裂的力量无路可走，只能反噬爆炸，却被橘色圣光轻易卷起，眨眼间一并消失。
整个过程转瞬即逝。
天空灰灰暗暗，大海沸沸腾腾，好似从未有异象发生。
一切如梦似幻。
颛黄、红萝，以及“灵”都惊讶莫名。
无忧松了口气，姣殊的笑容在鲜艳欲滴的朱唇绽开：“颛黄阁下，刚才是洞天之主显灵，你要珍惜生命，其来之不易。”
颛黄刚想言谢，但它身体发生了剧变，如返璞归真，竟成婴儿，分离红萝的妖丹。
一息之后，“灵”突然感受到了主灵的指引，这是一千三百多年来首次，连忙放开了红萝的妖元。
红萝立即受到一股强大不可抗的力量牵引，妖元悉数进入妖丹之中，而它的本体，居然也紧接着出现在冰面之上。
是一棵红棘树，足有百丈高，有二十成人合抱之宽，通体红色，尖刺密布，叶呈三角形。
无忧头回看到这种树，灵动的眼睛不禁张开了些，猜它是妖界来的，笑咪咪地说：“红萝，洞天之主说缘起缘灭，纠缠无益，你且归去。”
“我不！”红萝的妖丹悬于空中，浓重的煞气弥满不甘之情。
无忧没理会它，专注地看着变成妖宝宝的颛黄，感受到它身上透出的凡人气息，忽然之间它的过往种种在她眼前掠过。
她不懂其中所示的人情世故，爱恨纠缠，只能理解弥漫着凡人气息的颛黄很快乐，但没多久它变得郁郁寡欢，因为红萝出现。
颛黄身上的凡人气息很快消散，一个外圆内含正三角与倒三角，并于重合处有两条螺纹交缠的棕色法阵倏地出现在它头顶。
须臾，法阵闪出两道灵光，正三角自红萝本体抽出一道螺纹状光团，倒三角也从颛黄身体抽出一道同样的光团。
而后，无忧听到那道声音说：契约终止。
“呜——”红萝咆吼的刺耳声音登时响彻整个上宝洞天，它不甘不奋，还想兴风作浪。
一个白色光圈忽闪一下，颛黄消失了，不过眨下眼睛的时间，它就不知所踪。
无忧很是担心，颛黄阁下可是要用自己生命保护她与易哥哥的呢。
“灵”马上解释：“无忧莫要担心，它已经去往用六洞天。”
随后，红萝也归于本体幻化人形，看它一身杀气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还来不及念咒施法，一条缝隙陡然间于它跟前裂开，它即被不可抗的力量拉进缝隙中，消失无踪。
无忧歪头望着冰面，上天入海，寂寂无言。一切是那么的荒诞离奇，却又真真切切。
只有坤位灵涡置身事外，旋转，旋转。
无忧想道：那个声音很柔和，他的力量很强大，应该就是修仙得道的厉害角色了。怪不得易哥哥说要带她修仙呢，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无忧，颛黄是妖与人的孩子，生而非妖亦非人是为妖兽。人间不留，妖界不收。其父滞留人间艰辛养育，因意外被仙门中人降灭，它尚熬熬待哺无法自立，在濒死边缘被一个刚到筑基期的女修士救了。后来带它一起修炼……”
无忧心想，定是一个跌宕回肠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