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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荣自养自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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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章 十二年之四 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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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木是幸运的,他捡回一条命。

  李木是不幸的,他伤在头部,脑浆砸出,他失智了。

  星云老道忙着抓药,圆智在熬药。药方都是同一个:“麻沸散”,药材他们备足了,人手不够,远远不够。

  四奶奶等附近村庄的郎中,自动集中在东庄庙,这里有药,她们能更大程度的救人。

  李木和柏年并排躺着,相较于柏年麻醉过后龇牙咧嘴的疼,李木除了越来越平稳的呼吸,没有任何反应。

  郭氏被圆智强行赶出了东庄庙,他们没有人手再来照顾一个孕妇。

  星云老道对圆智说过:“此子面相是有后福之人,下午没有砸死,这辈子最大的坎已经过去。他不会死的,你把他扔外头空地上,腾出位置给那些伤势严重的。”

  圆智不忍,扣留林氏和李俏留下来充作熬药煎汤之人,勉强求的一席病榻。

  林氏李俏是乐意的,能就近照顾自己的亲人,万分感激。

  郭氏被李忠架回去了。东庄庙没有空地方了,阿木仔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咱们一家人都还在。”

  郭氏泪眼婆娑,她的阿木仔还活着,她还有什么奢求呢。

  李俏和林氏,忙的没有分秒的空隙,可以想家里如何。轮班吃饭,轮班打盹儿,轮班喂药……

  也许时间就是在忙碌中消失,在无聊中滋长漫长。李俏问自己:时间都去哪了?!

  李俏把自己的饭菜拨了好些给林氏,她累得没有胃口,只想睡一觉,长长地睡一觉。

  林氏借了刀片,没吃饭先给柏年剃了光头,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做一些事情,比如给儿子梳头。

  此时,救命致伤外吃饭上净房,一切都可以不提。

  几次余震中,通往东庄庙的路更为崎岖,但无人理会,伤员源源送来。

  也不知几天过去,这天圆智领着新来的郎中给李木检查,李俏惊的手足无措。

  老乡来了!

  白大褂,白口罩,金边眼镜,听诊器,已显稍长的板寸头,……李俏激动的一把抓住老乡的手,泪花点点。

  她能说什么?

  早上第一次碰见星云老道,那人看他那眼神,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就像刺裸裸,扒光了被人研究的动物,毫无隐私可言。

  她既然在大楚朝活着,就不能自己作死,她李俏再活一世,岂能错过这花花世界的酸甜苦辣咸。

  她要尝试这人生百味,不能作死!

  “郎中,您救救我哥吧!求您救救我哥吧。我哥一直没有醒来,一点反应都没有。”李俏哀求。

  “小妹妹,我自当竭尽全力救治。”安以轩的职业素养,不容自己放弃一个病人。

  “你要相信奇迹会发生。你哥会醒来的。”奇迹是真的存在的。

  他就参与一个十二十八个小时的大手术,累瘫了躺手术室地上睡了一会儿。

  醒来就在那人的甲板上,茫茫大海,逃无可逃去无可去。好在还能继续做医生,做这大楚朝的神医。

  “神医,我哥他会有什么后遗症么?”李俏是遇见过脑部手术后,致偏瘫的例子的,她近身服侍过的老太太就是。

  “看治疗效果,目前不好下结论。”安以轩不想给这个小姑娘幻想的余地,“不要报侥幸心理,智力是恢复不了了。”

  “我们知道。能活着生活自理就是最大的奢求了。”李俏这几天看多了生离死别,不做太多要求

  “我会在此呆一个月,小妹妹,我会竭尽所能。”安以轩的话透着肯定。

  李俏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对前世医学的信任,她对老乡的话,是认同的。

  李木虽然失智,她相信李木还有一个正常人的下半生,娶妻生子,劳作耕读。

  “小妹妹,病人平日里最喜欢哪个人,方便的话,可以让她来和你哥哥说说话,刺激他转醒。还有他平时喜欢做什么,也可以……”安以轩还没说完,柏年就接话茬儿了。

  柏年道:“我哥喜欢吃好吃的,他平时念书最得意,他最高兴地时候是学期结束拿奖学金的那一天。”

  “那就背书给他听。”安以轩还有个想法,“也可以在他耳边数钱。”

  李俏愕然,这样行的通?

  “俏俏,你去忙吧,有哥在这背书呢。”柏年的断腿,疼的他无时无刻不想抓狂,有点事情做,能分散下疼痛感也好。

  李俏和林氏已经在东庄庙忙了几天了,身上的味道,馊了发酸,酸了有腐臭味。

  没有人能忍心丢下嗷嗷惨叫的伤员,花个一柱香时间,去换洗一番再来熬药,事实上,哪有地方,哪有衣物换洗。

  满目疮痍下,人还没有救完。东庄庙分分秒秒都是救人的黄金时间。

  李俏那一箱子棉鞋,事先抬出放在老宅的墙角。墙角虽塌,也抵了一半雨去,再有箱子盖盖着,鞋子没湿。

  自家人一人一双,余下多的十来双,李祖德做主,分给了相邻。

  感谢不在嘴上,此刻雨越下越大,救人,挖粮食才是重点。

  江南道地动,五府遭难,临海府九县,四县灾重。临海府排在后,不靠前,相应,救灾款物也不会早到。

  早到的只有神医安以轩,他来上宁县是因为对星云老道,他满心好奇。赶上了,走不开了,医者父母心,这里的伤员太多了。

  粮,南湾庄有。

  水泡过,没得选择,煮熟了吃。

  盐,压在废墟下。即使盐罐子破了,还有盐卤代替。

  药,哪儿都缺,东庄庙的库存也告急了。

  颜公河河床拱起,南湾庄背后群山,再无延绵不断,已变成了土包一际,望去全是高低起伏的坑洞。

  远处芙蓉山变更高了,她的跟前派兵列阵似的,拱起了许多小山包,朝她恭拜。

  “还有南湾庄么?还有家么?”这个问题,人人心理都在问,人人心理都在骗自己。

  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场灾难过去,我活下来了,还能活多久?

  李祖德心裂成几瓣,王家坪有人见到了菊凤两口子,大女儿他放心了。

  县城梅子和福来,两家八口人,道路塌方,交通阻断,消息全无。

  阿木仔还在东庄庙,昏迷不醒,这往后还能做点什么,好叫他有谋生技能。

  一件件,一桩桩,他几天就花了头。

  “爹,这雨下的太大了,帐篷不顶用,漏水啊。”财来看了一圈,没有哪里可以侥幸躲雨,茫茫雨帘下,花花绿绿的帐篷东倒西歪啊。

  “窑炉里能躲。”金氏提议。

  “不能!震松了,容易塌下来。”李祖德否决。

  大人熬过去了,孩子们没法熬。雨再淋下,风寒高烧,素手无策。

  郭氏打开李俏整理,叮嘱过的小包袱卷。

  把里头的手纸交给了英妹做统一管理,李俏的私房钱郭氏贴身藏着。

  这最后一包,是药丸。换季的季节,李俏鼻塞头晕,这药她买给李俏的。

  李俏怕苦,偷偷藏起来没吃,这会儿,给孩子们一人一颗,聊胜于无!

  雨下的,帐篷就要顶不住了,雨中,汉子们利用旧墙峘,搭窝棚。

  生存,如此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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