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63 章
在东宫促膝长谈三天,叶真终于回家睡。主要由于徐霜强烈要求,她快三个月没好好亲近女儿。她并不知道叶真已经背着父母签好婚书,按理说婚书应当由父母写,不写最起码也要知情,但皇太子一手遮天,按上他的印,断没有不认的道理。
两张婚书收在东宫,李谨行心情大好,这才同意放叶真回家。
徐霜一边亲手摆筷,一边念叨:“第一次,你回来时唇舌肿破,比樱桃还明显,跟我说喝粥烫的,哼。第二次,长本事了,彻夜不归,回来说全身疼,我叫厨房熬避子汤。第三次,跟我说在太子府喝过药了。现在倒好,跟着人跑了两个月,回来还缠绵不舍,天天住东宫,哦,早知道当年沅国公家来求亲时我就该答应……”
“娘——”叶真长长唤一声,“我要喝嫩笋鸡汤。”
徐霜朝厨娘喊:“听见没,祖宗说要喝汤。”
厨娘掩着笑应声去做。
叶弘开口评价:“沅国公家不行,上梁那种浪荡样,下梁能好到哪儿。”
沅国公的夫人早逝,后来再没有续娶,但姬妾倒是没断过,尤其一位很受宠的,除了没有名分,其他与正妻没有两样,长安城里早传遍沅国公的风流美名。
“那倒也是,依我看,如果阿瑶是个男子,那就是最好的良配。”徐霜叹口气,“一文一武,还能传成佳话。”
叶真浑劲儿上来:“凭什么要姐姐是个男子,我也可以是个男的。”
“你?先不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徐霜坐下来数落她,“你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妹妹,如果是个郎君,阿瑶肯定要跟着你受苦。”
“哪里会。”叶真矢口否认,“因为我现在是女儿身,我要变成男的,有了姐姐,肯定走在路上都不看别人一眼。”
“郡主在你跟前哭,你也一眼不看?”徐霜轻飘飘问。
叶真左顾右盼:“我的汤呢?”
徐霜撑着脑袋发愁:“愁啊,我跟殿下都没打过交道,不知他到底什么秉性。”
“没见过也听过呀,你看朝中人人对他赞不绝口,殿下真的很好。”叶真接口就夸。
“你不懂,有的人行为处事很好,但对女人就很浑。这种人最坏,你要骂他,外人还不信,觉得他平日可好了。”徐霜摆出长辈的样子,谆谆教导。
叶弘又插话:“殿下人品是好的,做事稳重,我不怕他有什么毛病,我怕你——”
说着瞪叶真一眼。
叶真喜笑颜开,比自己被夸还高兴:“就是,殿下对我最好,娘你真的想太多,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徐霜更愁了。
从太极殿退出来,李谨行绕路到尚药局,进门回应完各人的礼,问:“不知平日擅长给诸位娘娘请脉的是哪位医官?”
众人拥出来一个:“陈御奉最善。”
陈御奉顶一头花白头发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李谨行展开两张药方,与他详看:“有劳御奉看看,第一张是叶姑娘在扬州时误服的药方,第二张是当时医生开来调养的,有没有什么问题。”
陈御奉眯着眼睛凑过来,一字一字看完,问几句叶真的情形,沉思一阵,回答:“叶姑娘服用的量不多,可以养回来。调养的药方大略没问题,不过都是些常用药材,殿下如果要换更好的,我再开一张。”
李谨行应道:“劳烦换最好的。”
“药方也有缓急之分,殿下若急于子嗣——”
“不急。”李谨行抬手制止,“慢慢来,务必养好根本。”
御奉领命,铺开纸笺,飞龙走凤写下一张:“殿下,药方服用之法我写在后面,姑娘想必暂时不会有孕,避子汤这类药不要碰。”
李谨行看过来说:“还有些什么饮食、生活上的注意,有劳一并写上。”
写下满满两张,李谨行才拿起来,细细看完,交与内侍:“先拿七八副药材来,等喝完再取。”
内侍急忙去取。李谨行坐下等,陈御奉笑道:“叶姑娘自己不着急身体,倒让殿下费心。”
“她一贯这个样子,冒冒失失。”李谨行也笑起来,状似不经意道,“药方涉及她身体状况,望御奉务必保密。”
陈御奉俯身道:“这是自然,我们在尚药局从不敢嚼舌。”
叶真吃完饭,回院子时逼着徐兰问:“才消停两天,你又要找他?可不要随便就被迷得神智不清,误了自己的事。”
徐兰打开她的手逞强:“怎么可能,好歹我也在教坊见惯男人,我都是自己情愿的。”
叶真啧声:“我管不住你,反正你保护好自己,十分真心起码留三分给自己,不要全捧出去给人家。”
“姑娘你还教我,先管好你自己的心。”徐兰不服气地反驳。
“我好心没好报,你个没心肝的,去去去,要去哪儿去哪儿。”叶真见她油盐不进,放弃劝说,闹着推她出门。
两个人拉拉扯扯嬉皮笑脸,忽然远处墙边一声闷响,苏棠警惕护住叶真,附近有人忙忙过来看情况,紧接着落下两道大一些的声响,伴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茂密的木芙蓉晃悠悠被人拨开,施施然走出一个李谨行。
他身后两个内侍各自捧几包药草,一瘸一拐跟着走。
叶真目瞪口呆:“殿下?你不走正门,来翻墙做什么!”
四下刚围拢的人立刻散开,有机灵的去前厅报告。李谨行走到她旁边:“走正门太招摇。”
“翻墙更招摇吧!要是被人看见,我怕明天陛下就派人来暗杀我。”叶真一看到他,声音不自觉软下来,轻轻甜甜落到他耳朵里,他很是受用,挥手对内侍道:“送到厨房里,现在就煎一副过来。”
叶真推苏棠一同去做,问:“这是什么?”
“是我叫医官开来调养的药,换掉以前的,你每天喝一副。”李谨行上手扶住她肩膀,“我们去屋里等。”
叶真只得领着他走,口是心非地抱怨:“闺房哪能随便让你进。”
李谨行没怎么进过叶真闺房,他们平日怎么胡来,都是在太子府,最多现在添一处东宫。她房间常年熏着香草,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外间窗户下放一张花梨美人榻,是他送给她的。
李谨行环视一周,屋里摆设几乎样样与他有关,莲瓣灯台,凤头壶,银碗玉杯,还有悬挂的鎏金银香囊球和雕龙熏香炉,都是他挑出来送的,个个雕着东宫的祥云龙纹。他一边看,一边出言道:“我费好大功夫才跟你亲近,我送的东西倒轻松就能天天陪着你。”
叶真忍着笑说:“要不是殿下的面子,我看也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知道她惯说甜言蜜语哄人,李谨行仍不免被她安抚得舒服,从身后抱住她,埋头在脖颈间嗅:“平日就闻到你身上香味,若有似无抓也抓不住,恼人得很,现在终于抓到手里。”
他说话的热气打到叶真敏感皮肤处,一路痒到心底,半边都酥麻,她仰头靠在他身上,颤着回应:“那我多送殿下几个香囊球,殿下晚上放在被子里睡。”
“不好。”李谨行舔咬她细嫩肌肤,品尝她全副交与的信任,含糊说,“不够。”
叶真心底热意翻涌,耳鬓厮磨好一会儿,等苏棠送进来药,才与他一同坐下,慢慢吹着药聊天。
药香袅袅,李谨行在旁脉脉温情看着她,她开口又不着调起来:“殿下又是翻墙,又来窃玉偷香,我看倒像传奇小说里与人私会的小公子。”
试一口药,烫到吐舌头,继而不怀好意说:“《莺莺传》里张生说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不能与妖物一般的莺莺姑娘交好,所以要始乱终弃,不知道我们殿下德行几何?”
李谨行却正色回:“要是张生遇到的是你这样的权贵姑娘,绝对不会愿意放手,因此还是要门当户对,才能看出真心。”
叶真愣了愣,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担心我被哪个花言巧语的书生骗走?连这种歪理都说得出。不过嘛,我不爱书生,我还是喜欢殿下。就算女子之中,我也最喜欢我姐姐和郡主这种,内里豪气的。”
要说门当户对,其实他们也不配,世家有几百年家学绵延,是一路传承的贵族,皇家定下基业不足百年,举事起家,五姓世家为表清高,大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进宫廷,更爱互相通婚。为此朝廷还特意下过命令,不许其中几家通婚,以免互相壮大。
李谨行思量,好在叶真从小在长安长大,远离家中族老,不然莫说婚事,单她平时的风流样子,非把德高望重的夫子们气到升天。
叶真自己喝着药,惦记起他:“殿下,你伤口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他们笨手笨脚,包扎得不行。”李谨行镇定说。
在叶真房间待足一下午,沾染一身香气,不知不觉到饭时,苏棠来请他俩用饭。
叶弘和徐霜虽然早得到通报,知道李谨行在他们家,但亲眼见他从后院走出来,还是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这叫什么事啊。
叶真一派自然,殷勤招待他:“殿下受着伤,吃点清淡的,这个虾仁好吃,来,要不要试菜?我先咬一口。”
已经夹到李谨行碗里,她又随手夹回来一只,吃给他看。
叶弘冷声道:“你莫放肆,还有没有规矩。”
李谨行接话道:“不碍事,我也不是外人。”
叶真和他坐得极近,有恃无恐,看亲爹吃瘪,低下头幸灾乐祸偷笑,掩着笑意勉强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