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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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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网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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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早早盘了今日的货,便收了铺子。小伙计非要拉着吴清去神婆那里问上一卦:“师傅,您要是跟师娘真没缘分,就趁早做个了断,您眼里干净心里轻松,让师娘也另寻觅个待她好的人。”

  “你到底是我徒弟还是她的徒弟?偏偏总与我作对、说她的好话?”吴清不情不愿地被拉扯着。

  “您是师傅,师娘也待我好,我见不得您一天愁眉苦脸,也见不得师娘整日受委屈。”小伙计满脸写着打抱不平。

  “真可惜你当个药店伙计了,改明你就该去城南老万头家里拜师学艺,当个万家管事佬,谁家有事你都管,解决不了你不走。”吴清将自己的袖子硬从小伙计的手中抽出。

  “师傅,就是这里。”小伙计停了下来,给他指着。

  那神婆暂住的居所,夹在两栋宅院之间,又矮又暗,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地方。真不知道这里的房主为何弄这么一间怪僻的屋子,真想不出此前能做甚用途。

  吴清虽心中有些抵触,奈何小伙计热情如火,将他推到了屋门处,还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答应的声音,小伙计就转身准备走了:“师傅,您快进去吧,我可回家了啊,记得把您想问的可都要问清楚啊。”

  吴清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小伙计怕他跑了:“师傅,这神婆可是一卦难求,我专门给你预定了的,你可别让我这番心意白费了啊。”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这番模样,问不问卦,又有何意义?难不成问个清楚明白了,他遭罪的时候能因为有了心里准备,就舒坦惬意些?

  本想转身走开,不知为何,又有些心动,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若真准,自己也试着改改线路,看能不能变个别的花样,于是头一低便弯腰钻了进去。

  兴许是两旁的宅院遮住了阳光,再加上夜幕将至,这屋子暗的真是难见五指。可即便如此,还能在黑暗之中感受到这屋里的冷清,想必这里几乎是家徒四壁吧。看来这神婆还真没打算在此长久逗留,不知道是不是等着骗够了钱财,就立马走人。

  明明还是夏天,却不知道从何处吹来阵阵冷风,吴清还打了个冷战。

  过了片刻,眼睛才渐渐适应了这屋子,他环顾了一下,还真的就是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最里面正中处,摆了张案。案后坐了一人,全身上下都着黑,整个人几乎都融在了黑色的背景之中,只在帽檐下面露出来下半张惨白的脸,好像凭空出现挂在空中一般,怎么看都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想她自然该是那神婆了。

  神婆也不招呼他,只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屋子里静的可怕,明明街上人来人往,可这里却只听得见呼呼刮来的风,好像吹哨子一般。

  吴清轻手轻脚地走到神婆的面前,一抬衣裳就坐了下去,刚想张嘴说话,可他抬头一看便倒吸了口冷气。这神婆不是别人,正是地精派来监视他的那只人面蜘蛛。别说看不见整张脸,只那翘起的嘴角,他就断定,必是它无疑。

  这小蜘蛛生性古怪,不爱受约束,虽然受命监视自己,然则常常幻化成人形,或在人间到处游历,或偶尔出现在他周围看他笑话,只在他将要轮回之时,才现出原形送他启程。

  “真是巧啊。”吴清的口气不太客气。

  蜘蛛精也没恼怒:“来人可有何事想问?我这里可问财、可问禄,可解梦可解字,若家中有人得了疑难杂症,亦可问询。”但她嘴角却明显带着一丝嘲弄。

  吴清突然心中腾起一团火焰,本不想问的话从嘴里蹦了出来:“问我还有多少阳寿?问我今生将遭何罪责?”

  “此乃天机。”蜘蛛精嘿嘿一笑。

  “可见你根本就不懂算卦问卜。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此行这糊弄人的骗术?”吴清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突然不甘示弱了起来。

  “旁人都说我算的准,偏你说我是行骗至此,这谁乃真糊弄人,当下立现。”蜘蛛精从鼻子中嗤笑了一声。

  “你为他人求卜问卦,为何到我处却是天机不可泄露?”吴清是冷冷一笑,今日的结果他已明了,只是他心中的委屈咽不下去。

  “万事万物,乃因果相生。你们之前的事,我看的到,其后的事,乃我据实推断,自然我算的准了。可这与你所问之事大不相同。”

  吴清听到此处,心里虽难受,可也冷静了许多,叹了叹气。

  “人生在世,都不过是变着花样遭着罪罢了。你既如此,就好好受着吧,左不过就是遭上几十年的罪,再过不了多久你就该圆满了。”

  “你说的轻巧,我不过就是做了一味药材,却要承受如此多的磨难,你们真当我金刚不坏躯、顽石硬心肠?”

  “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受不住?我还当你早已麻木了呢。”

  “要么你来试试?”

  “这一轮你起码还能得他人之爱,也不算太糟。”

  “我只求能早死早超生。”

  “这我可不能做主。”

  “我自然知道。”

  “此生你既然能被他人所爱,也该以爱还报吧,不然待你轮回之时,恐只留悔恨与遗憾。”

  “说的轻巧,你们把我折磨成这样,我如何敢去与人相爱?”

  “你若说这种话,那这也只能算是跟己过不去。”

  “多谢提醒。”吴清哼了一声,拱手施礼:“告辞了。”然后便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蜘蛛精倒也不拦他,只在吴清临出门之际叹了口气:“情不情,暖人是它伤人也是它,此生最难是无情,偏偏有情更锥心。”

  吴清听到此话,在门口停顿了片刻,鼻子微微酸了一下,便飞快地出门往自己家走去了。

  晚上躺在炕上,吴清想起来蜘蛛精的那番话,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话都说的好听,可这折磨却也一轮重似一轮,生生要将他摧残成一具行尸走肉才算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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