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归路】
“我希望您能代替派斯达的委托人成为庭审的一辩，法庭和莉娅那边我会找理由去劝说。”
我尽可能地长话短说。
乔安娜无力地托着腮，连着“嗯嗯”了几声。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说的一命换一命是指代什么，但某种意义上……我们确实是在救白莉娅的命。至于派斯达？那个被告人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乔安娜顿时站起了身，突如其来的外力令靠椅摩擦了几下地板，发出了扰人剧烈的声响。
“呀啊！”
地面发出的“嘎吱”声打断了我的复述。这时，乔安娜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手里举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
“情况我已经明白了。”她说，“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回答。”
“这是什么？”我看着她手上的纸张，愣了半天。
“契约。”
“契约？”
“一、你无法支付我的辩护费用，虽然我对钱也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二、你想要救的不是被告，而是辩护人，这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外；”乔安娜竖起了三根手指，一边读完条件一边收回一根指头，“三、救人命这种事我可以做，但并不是无偿去做。放心啦，之前我说的一命换一命也不是让你去死。”
“您……我不懂……”
“假设我不出面，白莉娅律师就很有可能死掉；一旦我出面代替了她，做了这次庭审的辩护律师，白莉娅就会活下来。结论就是：白莉娅是否活下来，决定权其实不在我，而是在你。”
我越来越被被乔安娜的话龙得摸不着头脑。
“等价交换。原本没有未来的人有了未来，那就得让另一个人代替她死掉，或是失去未来。”乔安娜把纸张递向我的胸前，“你就是那个得失去未来的人，明白了吗？”
“你！”像是被人嘲弄了似得，我怒火中烧地拍开了乔安娜的手腕，“你在说什么屁话，不想帮我就别帮，别搞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这不是开玩笑。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答应还是不答应。”
“就算我找其他律师，莉娅一定也有活下去的可能！我干嘛非得吊死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
“我只数三。”
“何况威胁信说不定就是一个恶作剧！也许本身就是不知从何来的报复者的玩笑罢了！”
“二。”
“拿我的未来去当委托金……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
“一……”
“我……我……”
“事情没有发生前，未来是充满各种可能性。白莉娅的死也是可能性的一种，不过事情一旦发生了，那谁都没法回头。到那时，所谓的生死概率就只剩下100。不过我可以断言，”乔安娜即将收回写着契约两字的纸张，眼神一变过往的锐利，“没有我，白莉娅的死是百分之百。”
“莉娅……会死掉 。”
仿佛有人在霎时间，将各式各样的影像塞进我的大脑。
像是有一列情景各异的胶片在我脑中循环播放。不知为何，莉娅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胃里忽然翻腾着，让我恶心得不行。
而唯独这种情况……我不会让它发生。
“我接受。”我抓住了乔安娜快要收回去的胳膊，“契约书，我签。”
“一开始就这样不就好了吗。”
乔安娜走回办公桌，迅速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根黑色的钢笔，接着将纸笔拍在了木桌中央。
“这是一张受过上世纪炼金术师加冕的羊皮纸，钢笔里的墨水也被黑魔法附上了令咒。一旦在这张纸上签下名字，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不费吹灰之力找你到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压根就没听清乔安娜在说什么废话。
在她唠叨不停的同时，我已经在纸张的最后一栏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
“我签完了。”
“ok，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乔安娜收回了我手上的钢笔，顺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红色的刘海，“欢迎来到魔女辩护所，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上司——恶棍指定律师，乔安娜。”
【开庭前】
白莉娅坐在自家办公室的沙发上，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上的证据资料。刚来到事务所不久的我正与她并排而坐。
“这次我该怎么办……”
白莉娅低声自语。
尽管她表面看起来很镇静，但我还是明白她心里早已慌张得不成样子。
只是莉娅不好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我如此确信着。
“你有什么思路吗？”我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再想计划也没什么用。”
“的确……”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了莉娅，我有些口渴，你呢，想不想喝点什么？”
“我还好。”
“要不要来杯红茶？”
白莉娅嘴里正念叨着什么，注意力完全没在我身上。
“别管是什么茶了，该开庭了！”她朝我喝斥道。
我默默来到了饮水机旁，取出了怀里的茶包。
“这是我刚从药店买来的锡兰红茶，老板说提神效果很好，对人脑很有帮助。”
“你还有空逛药店？”
“别这么悲观嘛，万一这杯茶刚刚起作用了呢？说不定你一喝下去就想到了什么关键点……反正大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立马朝白莉娅推荐起来。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她反问我。
“泡茶咯。杯子、杯子。啊！这里刚好有一个！”
我小跑到茶几的玻璃柜前，拿起了正前方被陶瓷盖盖住的白色马克杯。
“你不洗洗杯子吗？”白莉娅感到困惑。
“放心吧，咱们事务所不是有请钟点工吗？这里茶具每天都有人清洗，何况这个杯还有盖。”
我从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了一小袋茶包，撕开后便丢进了杯子里。
“阿修你……竟然就这么随身携带着茶包？”
感觉有点脏。我猜她想这么说。
我没有理会白莉娅的质疑，照旧冲泡着热水，享受般品味着茶香。
“泡好了，咱们喝了再走吧。”
白莉娅认真地检阅着证物袋，在丝毫没有看向我这里的情况下接过了陶瓷杯。
“水温太低了。”她不满地说，“红茶不是这么泡的。”
“太烫了你又不会喝。”
“说的也是。”白莉娅豪爽地将红茶一饮而尽。
“味道还行吧？”
“不错，就是来不及细细品尝。等胜诉后……我们再一起去咖啡厅喝吧。”
白莉娅朝我莞尔一笑，似乎将不久前堆积的烦恼都皆数抛之脑后。
要放在平时的话，看见心仪的女生能够展露向自己微笑，换做谁都肯定是十分高兴的。
然而现在，我的内心只有挥之不去的内疚。
对不起莉娅。我这都是为了你。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说着正气凛然的话的同时，白莉娅的身子忽然变得晃晃悠悠。
“怎么了？”
“……怎、怎么回事，感觉身子有股酥麻感。”
“莉娅？”
“感觉头晕晕的。”
“要不、再坐下休息一下吧。”
“不行，再休息……就来不及了。”她拼命地摇着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已经没事了。”我将双手搀扶在白莉娅的肩上。
“阿修，我这是……”
“你只需要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证据……我的证料袋在哪里？”白莉娅艰难地扶着额，说话的声调降低了许多，“……什么鬼……我怎么……”
白莉娅视线里的我，或许已经糊成了一团。
她定神喘了两口大气。
“是红茶！这……”她试着把话逼出来。
“对不起……”
白莉娅的话死死缩在喉咙里。
“这都是你干的！是……你……我……”
直到最后，满脸诧异的白莉娅瞪了一眼平静的我。
好似失去支架的石膏，双脚如同碎掉一般，她先是跪倒在地，紧接着猛地用脸撞向沙发。
“乔律师，更换辩护委托人的手续办好了吗？”
我朝门外大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玄关处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我老早就听见有脚步声了。法院那边怎么说？”
“搞定！”
“我们走吧。”
一起前往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