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竟然还有悬疑
第二天一早，温暖就早早到了办公室。她推门进去，照例秦简已经坐在办公室办公。
温暖的眼神在秦简身上逗留了片刻，就直接抛出困扰自己一个晚上的疑惑，“你觉不觉得昨天李勇在庭上的表情有点诡异？”
“嗯？”
“就是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一丝窃喜，好像是我们少指控了他一些犯罪事实。”温暖的眼神略微眯在一起，好像是在探究秦简会怎么回复他。
“那你觉得我们有漏掉吗？”秦简反问道。
“根据我们起诉时的证据情况，应该是没有漏掉。但是会不会是一开始我们就漏掉了？”温暖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嗯。但是你觉得你现在发现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些都是你的主观臆断。”秦简直接以结果堵死温暖。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漏掉了什么，那你的良心会好过吗？”温暖不禁质问秦简，她从小的朴素价值观告诉自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秦简看温暖气鼓鼓的样子，低头把玩着笔，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怀疑过了。但是，关于李勇犯罪完全没有任何的客观证据支撑，而他自己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而最为关键的是李燕不会出卖自己的亲哥哥。”
温暖震惊地看着秦简，她没有想到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但是他竟然在讯问的时候也没有深究李勇贩毒的事实，这难道就符合一个检察官的职业道德吗？温暖忍不住继续反驳道，“既然你一开始就有所怀疑，那你为啥不从李燕身上找突破口，你明明那么厉害，你都可以让李燕反口承认高峰参与犯罪，为啥不能让她承认李勇也参与犯罪？”
“指证高峰参与贩卖毒品，已经有很多间接的客观证据，但是唯独缺少了李燕的口供，这种情况下，我们审查起诉时，只要拿下李燕的口供，就足以认定高峰犯罪行为。但是李勇，除了他自己承认的那两小节贩毒的事实，完全没有任何客观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李燕其他的贩毒行为。而且李燕没有供述李勇参与贩毒，李勇自己也不会承认。即使退一万步讲，李燕承认了李勇参与了其他犯罪，你有任何其他的证据能够和李燕的供述相印证，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来指证李勇吗？”
确实，秦简说的是事实，但是温暖总觉得就这么放过李勇就是在纵容犯罪。她不知道怎么反驳秦简，但是她的内心很不舒服。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罪，就要承担刑事责任。哪怕李勇这次有幸逃脱了，他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我们的职责就是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凭证据指控犯罪，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秦简着重强调了“凭证据”三个字，他是想要提醒温暖指控犯罪靠的是证据，而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断。
温暖渐渐开始意识到，检察官指控犯罪的前提是证据；如果仅仅靠自己的主观臆断，那么可能就会造成冤假错案。她极力地说服自己，养成以证据为核心的办案思维。
这天午饭时间，林奕华迫不及待地对着温暖说，“温暖，我听说你们那个案子开庭相当精彩啊？”
“嗯。。”温暖怀揣着心思，漫不经心地随意回应道。
“那你说说呗。我听说你们这个案子庭上竟然有三个犯罪嫌疑人不承认控罪？”
“嗯。。”温暖继续敷衍道。
“小暖，你这是开启了自动回复模式吗？你除了嗯能不能说些别的？”
“嗯。。”
林奕华满脸黑线，有种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方夏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温暖，温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你问我啥？”
“没什么，吃饭。”虽然平时林奕华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但对于办案，他内心是很渴望的。所以他才会没脸没皮地向温暖打听办案的细节。谁知道今天的温暖竟然是这种态度，这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方夏发现了林奕华的不高兴，她赶忙出来打圆场，“温暖，我说你不就被秦简骂了一顿吗？至于这么心不在焉的吗？”
温暖意识到这是方夏在帮自己找台阶下，她立马配合演戏，“哎。。你也知道我又不像林奕华这么优秀，我就是个学渣。所以，秦简对我很不满。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林奕华你给秦简办案，那你们肯定是h市检察院的一对双雄。”
是个人都喜欢被人吹捧，林奕华一颗受伤的心立马满血复活，他黯然的眼神中又透出一丝希望，“哈哈哈。。。温暖你太抬举我了。我现在每天除了写材料就是写论文，压根没有实践的机会。”
“你可是检察委员会的承办人。全院最难最复杂的案件都要上检委会。像我这种写渣，连研究室的门都摸不到。”温暖继续恭道。
其实，温暖说的一点都不假。公务员系统的工作模式确实有点让人匪夷所思。领导们普遍认为是个人都会办案，但是不是是个人就会写材料的、写论文的。在领导们眼中，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去研究室，而像温暖这种本科生就只配去公诉办案。但是，在外人看来，明明公诉才是检察院的核心。毕竟提起检察院，大家伙肯定知道公诉，却不一定知道里面还有一个研究室。
“哎。。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出研究室，去公诉实践一把。虽然检委会也有讨论案子，但是那毕竟是少数，很多时候我还是在写东西。”林奕华一直想去业务部门施展才华，他也和老王以及他们的分管副检察长高检反应过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司法改革了，检察院内部被分为三类人员（检察官、检察官助理、司法行政人员），研究室这种综合业务部门是谁都不想去的地方，这就是为啥林奕华一进单位就到了这种所谓的高冷的部门。
研究室这种综合业务部门，在业务部门看来是综合部门，在综合部门看来是业务部门。就像猪八戒造镜子，里外不是人。加上司法改革，原来研究室的老同志都去了业务部门，所以林奕华才一来就到了研究室。曾经是单位最优秀人才的集聚部门，现在却门可罗雀，想想都是有点凄凉。
“哎。。你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在研究室这种部门，就是在院领导身边，只要你表现得好，分分钟被提拔。不像我这在控申，名义上在业务部门，其实就是一个窗口接待工作。业务没有多少，主要就是和广大人民群众打交道。每天累死累活，领导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薛佳佳略带讽刺地说道。
“那我们换啊。”林奕华不高兴地回怼道。
不得不说林奕华这招很绝，虽然薛佳佳对自己呆在控申心里也很不舒服，但是在控申她至少不用加班。她也知道林奕华为了写东西，加班的频率、长度、强度一点都不亚于其他业务部门，甚至比公诉都要忙。
想到这里，薛佳佳服了服软，“我没有你的才华，领导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林奕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也不愿意和薛佳佳过多纠缠，他直接撇过脸去，对着温暖道，“小暖，你下班后能不能和我详细讨论一下你办的这个案子？”
“好的呀。”
晚上七点，温暖、林奕华、方夏三个人约在胡桃里。三人有说有笑，温暖详细地和林奕华讲述了自己和秦简的办案经过，林奕华听得井井有味。
等温暖全部讲完后，林奕华给温暖递了一杯水，“来来来，喝杯茶，润润喉。”
温暖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林奕华手中的杯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哎。。秦简真的是厉害，竟然还能突破公安都突破不了的口供。”林奕华不经感叹道。
“反正，我感觉办案比我想象得要复杂。”温暖主动隐去了高峰举报的事实和李勇可能涉嫌其他犯罪的事实，因为她知道这些毕竟都没有查证，还是不方便和外人透露，哪怕这个人是林奕华或者方夏。
“对了，我听说秦简的女盆友快回来了。”林奕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啥？秦简不是说要明年才回来吗？”温暖反问道。
“你是不是傻？现在已经12月底了，明年不就是几天之后吗？”方夏笑着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他女朋友要回来了？”温暖好奇地问道。
“因为秦简和他女朋友都是我的校友。我也是听师兄师姐说的。”
“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秦简不会逼我加班了？”温暖首先想到竟然是这个。
“温暖，你的脑回路还真是轻奇。老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方夏看着温暖，就像看着一个怪胎。
“额。。不然我应该想什么？他女朋友回来关我什么事情嘛。”温暖仗着自己有理，嘟囔道。
突然林奕华向他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他示意温暖和方夏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薛佳佳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进胡桃里。那个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打扮得倒是非常得体。今晚的薛佳佳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取掉了黑框眼镜，带了隐形，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稍带性感的连衣裙。
“你们说，薛佳佳冷不冷？穿这么少？”林奕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
“我看着都冷。”温暖还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方夏差点被气背过去了。这两人的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惊人。
方夏轻咳了一声，“我说，你们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t到一下这件事的重点？”
温暖和林奕华眼神一致，疑惑地看了看对方，然后盯着方夏，异口同声道，“那重点是什么？”
“这还用问？明显是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薛佳佳的男朋友？”方夏极力想压制自己的声音，但是见到眼前这两个白痴，她就忍不住拔高自己的声音。
“哦。。”温暖和林奕华略带失落地应了一声，显然这两人对方夏提出来的问题毫无兴趣。
“看不出来，薛佳佳还有这个能耐。感觉像是在钓凯子呢。”方夏略带思索地说道。
“不可能。佳佳姐和我说，她没有谈过恋爱。她之所以现在还单身，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温暖跳出来为薛佳佳辩解道。
“这你都信？”方夏不禁摇了摇头。
“为啥不信。方夏，我很郑重地告诉你，你不要老是对佳佳姐有敌意。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她情路已经很不顺了，你就不要老是奚落她了。”温暖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她看到方夏的表情渐渐地在变化，她的心也随着方夏表情地变化变得忐忑不安。
“你个白痴。我懒得和你讲。你小心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方夏是一个很率直的人，她看到温暖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就来气，但是转念想想她不就是因为温暖单纯才和她成为朋友的吗。所以，她说出那句气话后，就开始自我调整。
“哎呀。。我说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多小心思。薛佳佳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和我们有啥关系，来来来，吃菜吃菜。”林奕华虽然是个恋爱情商为零的人，但是他也知道刚刚方夏是真的生气了，他试着转移换题来缓解一触即发的矛盾。
“嗯。。方夏，吃排骨。”温暖夹了一块很大的排骨到方夏碗里，笑眯眯地看着方夏。
“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就当我啥都没说。”方夏直接向天空翻了个白眼。
晚上回到家里，温暖看到薛佳佳已经回来，穿着睡衣随意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和之前在饭店看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温暖忍不住问道，“佳佳姐，你今天晚上出门了吗？”
“没有。怎么了？”薛佳佳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好像就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温暖扰了扰自己的后脑勺，就仓皇而逃，好像说谎的是自己。
其实，温暖慌张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是因为她发现薛佳佳竟然可以这么随意地说出一句谎话。她不禁想起方夏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小心薛佳佳。但是她内心深处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好自己对薛佳佳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