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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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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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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仔细核对现有证据,温暖终于发现这个案子有一个致命的问题,王小霞和蔡文成关于合谋杀害钱国强的供述竟然存在差异。她瞬间来了劲道,她反复查阅比对两人的供述,发现真的存在差异。

  温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由于肾上腺素分泌,她白皙的脸上都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青筋,“秦简,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王小霞和蔡文成的供述是存在差异的。我看蔡文成是这么供述的:

  1990年9、10月份的一天晚上,他去王小霞和钱国强家里看电视,后来钱国强被朋友约去打牌,就剩下他和王小霞单独在家,于是两个人就发生了关系。后来钱国强回来,他就匆匆回家。

  这天半夜,钱国强带着王小霞和女儿钱欣到他家算账。一开始他不愿意出去,但是因为王小霞劝我出来说清楚,于是我就出来带着钱国强和王小霞往外面走。

  走到村里的一片树林中,因为他走在前面,所以他直接被钱国强从后面扑倒,钱国强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一只手将他面部朝下死死嗯在地上,一只手一直殴打他。因为他力气和身量都没有钱国强好,所以他被摁得动弹不了。

  期间,王小霞抱着女儿一直在旁边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钱国强好想突然没力气了,就被他挣脱翻身压在钱国强身上,于是他也将钱国强面朝下嗯在地上。因为他害怕钱国强继续打他,于是他骑在钱国强身上用两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就把钱国强掐死了。

  因为当时他骑在钱国强身上,他不知道王小霞做了什么,但是他觉得王小霞应该帮助他了,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后来,他和王小霞商量处理尸体,他们用麻绳和蛇皮袋将钱国强的尸体放进去,然后再里面又放了几块大石头,把钱国强的尸体沉到了水塘里。然后王小霞抱着女儿回家,他就继续回案发现场处理血迹。

  第二天,他又故意道王小霞家门口,大声喊钱国强去打牌,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过了几天,他怕钱国强的尸体会浮起来,于是他和王小霞商量,将钱国强的尸体从水塘里挖起来埋到自己家里的菜地里。王小霞帮他把钱国强的尸体从水塘里捞出来,搬回他家后就走了。然后他一个人将尸体埋到预先挖好的坑里。

  五年后,他害怕钱国强的尸体没有烂完全,于是就趁着村里水塘发大水,把钱国强的尸骨从菜地里挖出来。当时钱国强的衣服都已经烂光了,只剩下骨头和头发,于是他就将钱国强的头发和骨头装进蛇皮袋里。他当时挖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当时已经挖干净了,所以趁着发大水将钱国强的尸骨道尽了水塘让大水冲走了。”

  在温暖把蔡文成的供述详细描述一遍后,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脱口而出,“不对,这个案子还有一个疑问,为啥蔡文成会在杀害钱国强后的两三天后,因为内心害怕将这个杀人经过告诉他的妹夫陈晓呢?”

  “嗯,这个案子是陈晓举报揭发的。陈晓因为犯强奸罪被追究刑事责,为了能立功减刑,举报了王小霞和蔡文成合谋杀害钱国强的事实。”秦简补充道。

  “但是这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思维。秦简,如果换成你,你杀了人后会主动和别人说自己杀人了吗?即使再紧张也不会吧?”

  “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你继续说你发现的蔡文成和王小霞供述的差异。”秦简继续引导着温暖。

  “对,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讲完。根据王小霞的供述:

  1990年8、9月份的一天晚上,蔡文成到她们家看电视,后钱国强回来后蔡文成就离开了。钱国强看到她和蔡文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怀疑她们有一腿。于是钱国强就一个人气冲冲跑去蔡文成家里算账。她就抱着女儿追了过去。

  当她赶到蔡文成家里时,看到蔡文成和钱国强两个人已经从家里出发往东走。于是她继续抱着女儿追出去,等她在当时新修的水泥路追上他们时,钱国强和蔡文成已经打在一起,钱国强整个人压在蔡文成身上,于是她抱着女儿劝钱国强不要打了。但是钱国强直接用脚把她踹到地上,女儿也一起摔倒了。

  于是她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去帮蔡文成推了钱国强一把,还打了钱国强几下,于是蔡文成就成功从钱国强身上翻转过来,将钱国强压在身下。因为钱国强一直在骂她,于是她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头去砸钱国强的头部和上半身,蔡文成则一边压着钱国强,一边拿石头砸钱国强的头部和上半身,就这样把钱国强砸死了。”

  “虽然后面弃尸、埋尸的过程基本与蔡文成供述一致,但是关于杀害钱国强的过程,两个人供述却存在较大差异:

  第一点,关于本案的起因。蔡文成供述说是王小霞到他家门口劝说他出来,他才出的门;王小霞却说蔡文成带着钱国强离开自己家,她是一路追赶的。

  第二点,关于本案的作案地点。蔡文成说是村里的一片树林,企王小霞却说是村里新修的水泥路。

  第三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蔡文成说她是双手将钱国强掐死的;王小霞却说是他们合力用石头砸钱国强的头部和上半身致死的。

  第四点,蔡文成本身的供述存疑,他一开始说自己力气小,所以被钱国强死死压在身下,后来又说可能王小霞棒了他,他才翻身将钱国强压在身下。但是后来掐死钱国强的过程却又是他自己一人所为。按照常理,即使王小霞帮了他,他翻身压在钱国强身上,但是如果没有王小霞的帮忙,以他一个人的力气,钱国强依然可以挣脱。所以,我认为蔡文成说的杀人方式有疑点。

  第五点,王小霞的供述也存在疑问。她说是他帮助蔡文成翻身把钱国强压在身下,又是她拿石头砸钱国强的头部和身体,蔡文成骑在钱国强身上,一只手压制钱国强,一只手那石头砸。这个画面看似合理,却依然存在疑问。蔡文成本身力量就比钱国强小,他怎么能够做到一只手压制钱国强,一只手拿石头砸。而且按照王小霞的供述,案发地点是新修的水泥路,那么水泥路上怎么能随手就捡到石头呢?”

  “嗯,分析得不错。那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秦简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他继续引导温暖。

  “嗯,这个案子既然是陈晓举报的,我们找个时间询问一下陈晓一些细节问题,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刚刚的梳理已经让温暖的脑细胞上伤亡惨重,她感觉自己元气大伤。

  “那你有没有发现其他问题?”秦简并没有咬放过温暖的意思。

  “哈?还有问题?”温暖哀怨地叫了一声。

  “你有没有比对过王小霞和蔡文成的讯问次数,以及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供认犯罪事实的?”

  温暖触电般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快速的翻阅案卷,一遍在纸上写“正”字记录次数,等她梳理完毕,她缓缓地道,“对啊,这个案子好奇怪,蔡文成总共接受了18次讯问,他知道第14次才开始供述犯罪事实;王小霞总共接受了21次讯问,她知道第18次才开始供述犯罪事实。王小霞在承认犯罪事实的时间节点上比蔡文成早了五天。承认犯罪事实后,两个人的供述都比较稳定一致。”

  “那这说明什么问题?你有没有想过?”秦简循循善诱道。

  “你的意思是公安可能存在诱供的行为?”温暖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简。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温暖,你要记住一点,我们在办理刑事案件时,指控犯罪是我们其中一块很大的职能,但是我们也负有法律监督职能,我们也要监督公安、法院依法履行职责。所以,我们审查案卷的时候,对公安提供的证据依然要辩证、审慎地看待。”

  秦简的话让温暖意识到,原来公安提供的证据也不一定能直接使用。确实,这些年,冤假错案不在少数,很多案件公安侦查错误,检察机关审查没有发现问题,法院审判一错到底。她开始深深反思自己一开始武断的行为,她把这个“法律监督”职责深深地印在心底,提醒自己不忘“检察机关是法律监督机关,在办案的同时也需要监督”。

  “对了,除了供述存在疑点以外,你是不还觉得其他地方存在疑问?”温暖始终觉得如果只是供述上的差异,秦简不会怀疑公安存在诱供的问题,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可能那份检测报告也存在疑问。

  “你觉得那份公安部出具的物证检测意见书呢?”

  “那份检测报告完全符合证据的三性,可以作为证据使用啊。”温暖觉得那份报告着实没有问题。

  “可是,那份报告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从蔡文成菜地里挖出来的骨头是人体骨头啊,就这说明那就是埋尸现场。”

  “可是,就这么一份检测报告,就能确定是钱国强的?”

  “好像确实不能。”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公安机关从蔡文成家菜地里挖出的骨头共计44件,从抛尸的水塘里挖出骨头计5件,却只有一块骨头被鉴定出来属于人骨呢?”

  “这个。。也许是腐蚀太严重了。已经无法辨认原先的样子了。”

  “所以,本案现在还有很多疑点需要深入分析。先建议公安去补充这个骨头的dna鉴定报告。”秦简直接理出本案最为关键、也最需要补强的证据。

  当天下午,秦简就把本案的承办人张利民叫到了506办公室。

  张利民属于典型的公安帅哥,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小麦色皮肤,身高180以上,身型非常挺拔,一双大长腿,整个人一身正气。

  在简单地自我介绍后,秦简直入正题,“张警官,这个案子现在由我和温暖承办。因为你们提请核准追诉,所以时间上已经相当匆忙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你们需要补正一个dna检测报告,证明这个骨头是属于钱国强的。”

  “秦检,你这是在开玩笑吗?25年前的骨头,怎么能做?”张利民其实不愿意去做这份报告,第一做这份报告需要向局里打报告,自己免不了还要东奔西跑,第二他觉得没必要搞这么复杂,毕竟现在证据已经足够明确了。

  “张警官,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根据现有证据,可能没办法核准追诉。所以我只是建议你去补充鉴定意见。”秦简的态度不软不硬,但却恰到好处地提醒了张利民,核准追诉权在检察院,如果你不配合,那么我们也依法不批准。

  “秦检,我也没办法。我们局里最近人员很紧张。这不,我老婆快生了,我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张利民开始述说自己的难处,希望秦简能不能以其他方式替代一下。

  “嗯,我也很能理解你一个做父亲和做老公的心理。但是,这个案子dna鉴定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按照法律规定,刑事案件侦查工作必须两人,所以如果需要往外跑的工作,你可以让你的搭档去做。”秦简完全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哎,秦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安的办案模式。虽然名义上是两个人,但是其实一个案子就是一个人主办的,另外那个人只是形式上到一到的。再说了,我也不妨和你透个底,这次和我搭档的是我们局里的一个奇葩,出了名的不干活。其他都不说了,每次提审,他不但不配合我工作,甚至还和我提审当场玩手机。而且每次出发前,我都要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很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和我去。”说到这里,张利民的脸上有倦容、有心酸,完全不像是在推脱责任的样子。

  “张警官,这是25年前的案子,现在要重新启动,证据审查认定不会因为时间久远导致标准降低。我们也是依法办案,虽然你很不容易,但是这个苦难需要你们内部自我调节,我们这边没有办法。”秦简没有丝毫地动摇。确实,在办案这件事情上,秦简出了名的严谨、严要求、高标准。

  张利民暗暗叫苦,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温暖,希望温暖能帮他说说情。毕竟,女性对着他一章帅脸,或多或少会心软。

  哪知道温暖白目地看着他,完全没有领会张利民的意思。

  张利民彻底放弃了挣扎,他只能点点头,“那我知道了,我回去立马向局里打报告。”毕竟,这个案子如果能批准核准追诉,那么他前期那么多辛苦和付出才值得。当初提请逮捕时,就是因为没有挖掘到尸骨,所以检察院拒绝逮捕。这次好不容易从水塘里和菜地里挖到了尸骨,才又提请检察院核准追诉。如果再不行,前期大半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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