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2
“果然。”伊辈不任知道这个城市的警备系统没有完全瘫痪，否则死亡的人数不可能在昨天夜里死两百余人后基本没有增加。
“你们几个，”一个中年警官从前一辆警车箭步走出，指挥跟随他出来的下属以戴子展的尸体为中心用警戒带隔离了现场，并且一眼就看出了斗殴的几个人，他指着涂凉一行和伊辈不任一行，“都站过来！”
伊辈不任无奈地耸耸肩。
“我是书琅区首席执行官韩步驱。”中年警官拿出警察证件给周围的人看，有点急不可待，“现在时间紧迫，这是‘回溯剂’的使用许可，你们看一下。也就是说我们有权限对所有市民使用‘回溯剂’。”后一句话特意加大的声音，让围观的市民也能听见。
“回溯剂”是在天济城诞生的发明，实际上这个药剂有蔡矛尊的一份功劳。他在博士期间把几乎全部的精力投入进神经化学领域，随后他制作出了“回溯剂”的前身——“朦胧剂”。两者的用处基本相同，都是让使用者变得神经麻木，对他人基本有问必答，但是“朦胧剂”的后劲很大，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才能完全摆脱迷糊的症状，随后蔡矛尊在它的基础上提炼出了“少昏”毒品，而其余的科学家则制作了“回溯剂”，以及与之配套的“回溯系统”。后来，在治安接近完美的天济城，既没有使用“回溯剂”的必要，也完全抵挡了“少昏”的入侵，以致于现在能熟练使用“回溯系统”的人少之又少。政府在夜里发现死亡人数突增的后，在通讯受阻的情况下花了很大精力才集结上百位使用者，随后赶紧将他们编入警卫队，每个区域派遣几个小队处理事务，并委任首席执行官来统领各个小队，以维持暂时的稳定。韩步驱就是伊辈不任他们区域的首席执行官。
市民听后纷纷避开警戒带。虽然市民对执行官这个词非常陌生，但他们看到证件上花花绿绿的文字和鲜红的印章，又有“首席”称号的加持，便自觉配合韩步驱的工作。
“请各位到这边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指示伊辈不任等人到警车边上，后一辆警车的后备箱已经转变成一排可供四个人坐的座位，“你们两位就够了。”他请伊辈不任和涂凉身后的小弟坐到椅子上。
“没事吧。”惑朝子小声问伊辈不任。
“没关系，你知道这个药对我没用，而且我刚才应该是正当防卫吧？”他实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这句话，完全没有底气……”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韩步驱指示医生帮涂凉包扎好伤口后转而走到伊辈不任等人身边。
伊辈不任和涂凉的小弟老实地坐在黑色磨砂椅上。伊辈不任知道这个东西，这是配合“回溯剂”使用的“检测椅”，可以如实地反映被测人的心理状态，量化生理状态后输入“回溯系统”，随后系统根据不同人对刚才发生事情的描述，反映出之前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帮助警官判别。这个系统的准确率达到9711，当然这是很早以前的数据，伊辈不任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准确率。剩下的289是个别案例，然而这些案例虽在机器判断阶段出现差错，但借助机器在处理后给出的可信度，在人为审核阶段，这些漏网之鱼还是现出原形，所以实际上系统的成功率是100。
白大褂从白色的铝合金箱子中取出两罐药剂，分别注射进二人手臂里。大概过了一分钟，伊辈不任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周遭的声音变得浑浊起来，像波浪一样冲击他的大脑。
一个t字形的仪器从椅子靠背伸出，缓缓移动到二人面前。
“眼睛看着上面，对着底部说话。”白大褂让他们的视线和t字形上面的横平齐，嘴巴基本上对准底部的语音输入口。
“你们的名字？”
白大褂话音刚落，一旁的显示屏上就记录下他的发言。并且智能地在话前面标注“审讯人”的前缀。
“梁毅。”“伊辈不任。”两人基本同时说出，仪器继续记录，打上了受审人“伊辈不任”和“梁毅”，同时从本地资料库中调出的两人的资料，附在名字后面，并在末尾标注他们回答的真实度：100。
“地上的人是谁？”
“戴子展。”“戴子展。”
“谁杀死戴子展？”
“涂凉。”“涂凉。”
“谁是涂凉？”
“手臂受伤的。”“刚才包扎的。”
系统立刻确认涂凉的身份。
“涂凉是怎么杀死他的。”白大褂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此时其他警员已经在处理了。
“一脚踹死的。”“踢死的。”
白大褂确认了死因，回头看了看韩步驱。他们的心里其实都清楚，“回溯剂”在其他地方并不是这样使用的，之所以称为“回溯剂”，就是因为要不紧不慢地让在犯罪现场的普通人或者嫌疑犯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就像建立一个均匀的时间轴，把每一秒发生的事情都标明上去。但韩步驱接到的任务是把杀人者全部捉拿归案，集中管理，等城内稳定后再调查案件细节，以效率优先为原则。因此他们用大手笔，派出擅长使用“回溯剂”的高端人才，在全城范围巡查，一旦发现有紧急情况，就会立马调查，随后抓人。
韩步驱合掌准备抓人收工：“好了，把‘清醒剂’打给他们，抓走涂凉就行。”
白大褂听后起身，拿出刚才的巨大的注射器，切换到清醒剂的药瓶，准备向两人注射。
“喂！”接受完止痛处理的涂凉听到要逮捕自己，立马指着伊辈不任大声喊叫，“他还随身带刀，还刺伤我，他是潜在犯，你们要把他也抓起来！”
韩步驱有点不耐烦，但是他必须处理这件事，否则一旁看热闹的群众的情绪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他示意白大褂让位，自己站在伊辈不任面前：“是你刺伤了他的手臂吗？”
“是。”
“你带刀出来是准备杀人吗？”
“不是。”
“他叫伊辈不任对吧？”韩步驱问白大褂，后者点头肯定。
“好，你们两都听着下面的问题：伊辈不任为什么要刺伤涂凉？”
“因为涂凉掐住了惑朝子。”“因为他侮辱我的女朋友。”
“妈的，怎么感觉事情有点麻烦。”突然又出来个叫惑朝子的女人，这些小屁孩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如果只伊辈不任和涂凉因为那个惑朝子发生冲突就算了，那现在死在地上的这个叫戴子展的人，他又是怎么回事？韩步驱很弄明白事情的具体缘由，他不禁心烦意乱。这样只追求速度的办事方式让他很不满意，自己当警察的目的就是弄清起因经过结果，结果现在倒好，只要结果。
只要结果，他在大脑里重复着四个字，迫使自己接受如今的处境，但是这四个字像烙铁一样在自己心脏前明晃晃地摇摆，像是一种烙在他履历上的罪过，让他良心不安。虽然“回溯系统”已经得出100的正确结论是涂凉杀死了戴子展，而且伊辈不任没有杀人倾向。但作为他个人，一个追求起因的强迫症，让他接受只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这是他从凌晨3点左右起处理的第三件案件，前面两个的起因实在是简洁明了，确认凶手后真相也浮出水面，但这个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至少在他介入这件事的短短20分钟内，他没有想明白。
韩步驱现在期盼有个人能跑出来帮他解决这个困境，结果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长官，甘亚南街有紧急情况！”
韩步驱瞬间感到解脱。他安慰自己，没办法，毕竟那边又出事了，这个问题就留到以后再说。
“甘亚南街？”韩步驱有点忘乎所以，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那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雷百依长官被枪杀了！”
“百依她死了？枪杀？”
在这个只有警察才拥有枪支的城市，一个警察竟然会被枪杀，难道是警卫队内部出现了问题？又或者……之前有关蔡矛尊进城的警戒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甘亚南街的消息会传到这边来，毕竟那里在城边，按现在的区域分布，应该是墙边地区，那里与他管辖的区域隔着一个区域，事情有些蹊跷。他观察前来报告的人，印象中确实是雷百依的部下。
韩步驱问前来报告的人：“你跟谭纤说了吗？”
谭纤就是隔着的那个区域的执行官。
“报告，我没有找到谭纤长官，但在找他的时候，在论坛上看到您的消息，于是立马赶过来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几个，把涂凉押回去，之后向总部增援。医生你也是，给他们两个打完‘清醒剂’后就跟他们一起回去，那边可能会发生枪战，我就不带你了，如果需要你我会再联系。其他人，上车跟我走，”他马上部署每个人的任务，并且对报信的人说，“你也一样，上车。”
“是！”
“对了，把那个谁——伊辈不任刚才伤人的刀给没收，”韩步驱转身对凑热闹的群众说道，“没有必要人人自危！我们会处理好的，请大家放心，马上各个论坛就会有我们的警务人员告诉大家接下来的安排，请各位不要担心！也烦请各位能提前在论坛上说一下，我们已经在行动了。”
说完他便钻进车里，警车呼啸而过。
一名警卫人员告诉戴子括尸体会在不久之后火化，随后把尸体放进救护车中。
伊辈不任在注射完“清醒剂”之后渐渐起身，在屏幕上按下接受审问的指纹后来到惑朝子身边，无言地注视警卫队离开，他凑到惑朝子耳边：“药效比以前更强了，也有可能是我没做好准备。”
“但还是成功了。”惑朝子笑道。
“嘿嘿。”
“还说什么自己拿刀不是为了杀人。”
伊辈不任看到失魂落魄的站在他们身边的戴子括，显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戴子括和戴子展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表，应该不是一对夫妻生下的兄弟，戴子括皮肤细嫩，难以把他同有着健硕肌肉的戴子展当做兄弟，伊辈不任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他之前听惑朝子说过戴子展家里的一些事情，于是问道：“你家人还在城里吗？”
戴子括迟疑了一下，发现被问的是自己，于是回答不在。
“哦，”伊辈不任点点头，“你哥死了，你准备怎么办？”
戴子括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伊辈不任无奈地把目光移向惑朝子，惑朝子也无可奈何，只得示意伊辈不任继续说。
“接下来你就跟着我们，怎么样？”伊辈不任看到四周的人用奇怪的眼光注视着他们，于是他右手搭在戴子括的左肩，“我们边走边说，我和朝子还有别的事情。”
“我想……”
“嗯？”
戴子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抬头看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伊辈不任：“我想复仇，我要杀了涂凉。”
“涂凉可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还想溜进牢里把他杀了？”
“你之前说过，胡作非为的时间‘还早着’。也就是说之后城里一定会乱的，对吗？”
伊辈不任和惑朝子停下脚步，他们交换眼神。伊辈不任嘴角露出笑意，刚才的情况是极其混乱的，但是丧失哥哥的戴子括竟然在那个自己本应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还听到并且记住了伊辈不任说过的话，这种细致的观察能力和冷静的推断说明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他看上去体弱多病，在打斗上不能提供一些帮助，甚至有可能会拖后腿，但是伊辈不任还是需要他帮助观察、回忆最终在决策上做到完美。
“你就这样相信我的话了吗？也可能只是我不敢杀人的借口。”
“我相信你。”戴子括非常肯定，“你带给人的气场就是充满自信的，而且你很聪明。”
伊辈不任笑了一声，他们重新开始向“杀人预告区”前进：“好啊，确实应该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天济城过不了多久就会乱套。”因为那个蔡矛尊也在城里面——他没有把后一句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