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1
喧闹透过隔音玻璃进入室内，紧张的气氛触动了伊辈不任的神经，他迷糊中清醒，睁开眼，发现惑朝子已经起床。
“怎么了吗？”伊辈不任问道。
“昨晚已经死了两百多个人了。”
伊辈不任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后发现数字已经变成了4512441。
“外面还有斗殴的。”
他直起身子，披上一件衬衫靠近阳台，掀开遮光布的一角，知道了之前喧闹声的来源，几个年轻人不知何故在打斗，看上去平日积怨已久，每一个拳头都想置人于死地。
“保安呢？”
“被打晕了，打了挺久了，管的人没有，打架的越来越多。”惑朝子把手机递给伊辈不任，“你看，我们这个区域已经一团糟了。”
论坛里有很多的视频，基本是关于人群打架斗殴的，而政府始终没有给出像样的答复，既没有全力修复电力来引导人们，也没能及时派出武装力量震慑暴乱的人群。在线下线上都混乱不堪的情况下，出现大量政府无法攻破高墙的谣言，虽然伊辈不任认为他们确实没有能力推倒高墙，但是才过一天就大肆宣传这种负面思想实在是出乎意料。向来被世界各地赞颂的文明都市天济城竟然在真正是一夜之间就本性暴露，曾经贴在市民身上的高尚标签在信息封闭的情况下被市民自己撕得一干二净。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伊辈不任说。
“我们再到那个区看看吧？”
“哪个区？”
“就是有那个杀人预告的。”
伊辈不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扭了扭脖子轻描淡写地回应：“疯了吗你。”
“没事的，我们走那个小路过去就行了，我们本来就在区域的边缘，走过去很快的。”
“什么毛病。”伊辈不任嘟囔。他起身本想洗脸，却发现没有水，“你这种行为就叫作死。再说，出去了万一门又开不了怎么办？”
惑朝子听到后面一句话，知道他考虑过出门的情况。
伊辈不任确实想过要出门，他出去有两个目的：一是尝试联系到周凯峰，毕竟躲到他们家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他甚至后悔前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接受周凯峰的邀请住到别墅；二是为和惑朝子分开，在无人发现的地方尝试叫四爪过来。他昨天深夜趁惑朝子熟睡后呼唤四爪，但它没有出现的迹象，虽然可能是四爪并不在意跟他这个普通人的约定，但他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惑朝子在他身边——即便是她睡着了。伊辈不任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他决定找个机会，既然惑朝子正好提出要出去，就借此答应，这样她倒不会怀疑。
他紧接着说：“要不这样，你想到了解决这个门的办法，我们就出去。”
“行！”
伊辈不任在犹豫是否要出门，内心一直在窝在家中和出门寻找线索中踌躇不定，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惑朝子来决定。她没有直接走向门口去捣鼓房门，而是走到自己书桌前翻其中的一个抽屉。
“找到了。”她拿出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钥匙。
伊辈不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电力跟空气一样存在于人生活各个方面的年代，钥匙已经是很少见的东西了，房门虽然有钥匙孔，但那实际是平常用来解锁指纹的位置，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起美化作用，或者说为了构建复古的风格才特意把钥匙孔做成那个样子，没想到是真的门锁，他又想起之前，虽然说房子是自己找的，但最终是惑朝子敲定的地点，租房手续也是她一人操办，她手里有钥匙也就不奇怪了。
“走吧。”惑朝子开心地晃晃手中的钥匙。
“为什么你会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一般这样说话的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去。”
“是吗。”
惑朝子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伊辈不任，他把它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后来发现裤子口袋更加安稳一定，于是又把它塞进了裤子里。同时，他随手把一把小刀揣进外套中。
“哟，这不是惑朝子吗？”刚才在楼下带头闹事的学生立刻发现了从单元门出来的惑朝子和伊辈不任，“这种时候了还有闲心和男朋友出来闲逛啊。”
二人这才仔细看清之前走楼上看到的情景，几个大学生正围着另一个大学生和一个看上去像高中生的人拳打脚踢。
刚才说话的男人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大学生，然后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男人的嚣张跋扈几乎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巴不得在他面前的人看到他的模样立刻瑟瑟发抖。他胡子拉碴的面容在步步逼近中格外有威慑力，好像在告诉别人他就是一个天生的恶棍。
他走到伊辈不任面前，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这不是我们可爱的惑朝子的男朋友吗？我叫涂凉，幸会。”他见伊辈不任没有反应，摇了摇自己的手臂，示意要同他握手。
“你在这干什么，涂凉？”惑朝子右手把涂凉的手臂推开，左手轻推伊辈不任让他退后，自己则站到了两人之间。
“哟，”涂凉特意露出谄媚的笑容，“我没有恶意啊，朝子，就是想看看传说中让朝子服服帖帖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涂凉也退步，重新站在倒在地上的男人身边，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继续说道：“这个家伙，认得吧？朝子？他居然说什么要保护你，一大早就跑到这边，结果连你住哪都不知道，我就帮你教训了他一下。”
“我说过别来找我了。”惑朝子冷冷地说道，“还有，把他放下。”
“别这么见外，毕竟我们曾经也是——”
“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惑朝子打断了涂凉的话。
“啧。”涂凉抬起脚，抬起膝盖用力顶踹他抓住的男人，男人嘴里顺势咳出一口鲜血，他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微弱。涂凉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力量。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颇具绅士风度地把男人放到地上，然后用把自己的马丁靴狠狠踩上男人的肚子。
“朝子，你是聪明人，你要清楚，在这种环境下，你需要的我，只有我才能保护你，而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男人。”涂凉指了指伊辈不任。
惑朝子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不需要一个废物跟在我身后摇头晃脑。还有，戴子展可快要死了，你真的准备杀人吗？”
涂凉被刺激到了痛处，他大跨一步走到惑朝子面前：“很早以前我就很恶心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一个女人你他妈的有多了不起。”他一把抓住惑朝子的衣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还以为老子不干动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向我好好求饶我就原谅你，让你当个小老婆，否则，你他妈的就会跟戴子展这个废物一样——”
他提起右腿，如同守门员开大脚，借助左脚的支撑，右脚小腿一瞬间绷直，在宽松卫衣下也能看到腰部的扭转。他几乎集结全身的力量，放空自己的大脑，不考虑后果地踢向戴子展的头。一个清脆的啪嗒声，戴子展的脊椎骨碎成两半，或许脑干也变成一塌糊涂。
“哥哥！”一刹那的宁静被年纪较小男生的嘶吼声打破。
涂凉看到地上的一滩殷红的血迹，极力掩盖大口喘气的生理行为，他一瞬间有点难以相信，随后打破禁忌的释然像温泉漫在他的身躯一样，让他充满力量。他偷看了一眼惑朝子的表情，惑朝子那双纯黑的瞳孔毫无疑问在那个瞬间变化了，是放大还是缩小他并不清楚，但她的眼神里透露出的难以置信是无法被掩盖的。他终于做到了，他终于让惑朝子——这个一直对他熟视无睹的女人感到惊讶、惊奇、甚至惧怕，此时的涂凉恨不得把她踩到脚下，用最大的声音宣告自己的胜利。
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管大脑仍然被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占据，但他竭力做出冷静的表情，仿佛杀人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是如此的轻松，就像每天起床喝一杯咖啡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重新站定，尽量露出和蔼的表情——或许能更加显出他的残忍以及可靠：“跟他一样，死。”
“放开我！”惑朝子两只手抓住涂凉的手。
“放开你？”涂凉大笑起来，“你可能没弄明白状况啊，朝子，现在留给你的只有跟我走，或者死路一条。”
涂凉凑近她的脸，两人的视线里都只装得下彼此，他们呼吸交错在一起，混乱的大脑让涂凉感觉自己已经包裹住了惑朝子。惑朝子见状则立马屏住呼吸。
“别挣扎了，朝子。”
涂凉刚准备对惑朝子进一步侵犯，突然，他抓住惑朝子衣领的手臂感到一阵凉意，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怪异感觉，他扭头一看，一把蝴蝶刀正笔直的插进了自己的大臂。
“不好意思啊，朝子。”伊辈不任戏谑的声音刺痛着涂凉的耳膜，“我刚才在想之前练过的开刀，本来想帅气登场的，不过刚才一紧张忘记了。”他另一只手掐住涂凉的脖子，硬生生把涂凉和惑朝子分开。
惑朝子见状一脚踹向涂凉的下体，涂凉痛得蹲下身子，右手臂又在拉扯中被划出一大道裂缝。
啊——涂凉的嘶吼仿佛窜上云霄，伊辈不任则紧锣密鼓的进行接下来的行动，他重新握紧蝴蝶刀，把它抵到涂凉的脖子上，涂凉虽因为疼痛而快丧失理智，但仅有的一点意识让他还是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不会杀你的，”伊辈不任也蹲下来，“毕竟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犯，你以为现在这个城市就已经乱到可以让你胡作非为了？还早着呢，你就等着被判刑吧。”说完，他把顺着涂凉的右手臂，将他一脚踹倒在地。涂凉再次痛的尖叫，泪水和他的血液混在一起，他歇斯底里地爬到自己已经看呆的同伙身边，大声喊着救命，显然是没听到伊辈不任不会杀死他的哪句话。
“你过来。”惑朝子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戴子展的弟弟。
戴子展的弟弟犹豫片刻，木讷地起身，身边的人没有阻止他，他拖着被打肿的脚脱离欺辱他的人身边，来到了惑朝子以及他哥哥戴子展尸体前面。他跪在地上，扑在血肉模糊的哥哥身上，失声痛哭。
“喂，叫他过来干嘛？”伊辈不任小声问惑朝子。
“现在我们需要壮大势力，你觉得凭我们两个人可以在这里活下来吗？”
伊辈不任犹豫地点了点头，决定如果这个小子对他没有益处就马上抛弃。他轻声问扑在地上的男孩的名字。
“戴……戴子括。”男孩在啜泣中断断续续地回答。
“好，戴子括，走吧，你哥已经死了。”伊辈不任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者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等警察来收尸。”
一声警铃声划破天空，两辆警察停靠在人行道边缘，挡住了正准备离去的涂凉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