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 4
安静了一段时间,看来对方也没有这边的信息。韩步驱示意众人安静,拉出封住“齐盾”口的破布:“为什么找到我?”
“老大,他们在这,3、7和——”“齐盾”一脱离就封口就马上大吼,企图爆出房间里所有人的方位,韩步驱连忙钳住他的嘴巴,重新把布塞进他的口里,并用力朝他脸上打了一拳。
四周并没有动静,刚才的报信并没有被很好的接收到,敌人还是按兵不动。
“真是疯了。”韩步驱对蔡矛尊和他的团伙有所耳闻,今天见到后总算是见识到何谓癫狂。他明白这种疯狂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只要让他清醒过来,事情会顺利很多,他把军刀取出,插进“齐盾”的大腿。“齐盾”痛得尖叫,虽然他的嘴巴已经被巨大的布堵上,但是从大腿传来的痛感让他痛得把嘴巴张到了难以置信的大小,很快,布接触到了他的咽喉,他又不得不剧烈的咳嗽,这种痛苦让他那双被捆绑并放在背后的双手也用力敲打着地面,企图挣脱,但这都是徒劳。很快,他停下了挣扎,泪水划过他的脸庞,流向各处,大量的失血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精力也不在旺盛,他用“疯狂”来保护自己的方式已经不再奏效,疼痛的折磨让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恐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找我来?”韩步驱握住刀的手没有放开,反倒做出了要在大腿中旋转的样子。
“齐盾”看后连忙摇头,唔唔地表示自己愿意说出原因。
“很好。”韩步驱也松了口气,他另一只手取出沾满口水的步,扔在“齐盾”的身上,准备随时再塞回去。
“痛,痛……”
“快说。”韩步驱并不理会他的求饶。
“是老大说让我去找你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不知道?”
“真的、真的,他只说让我‘把韩步驱引过来’,还说你就在‘天济大学那个区’。”
“还有呢?”
“还有……还有,”“齐盾”哭了出来,“真的没了,就这些。”
韩步驱重新把布塞进他的嘴里。为什么蔡矛尊会知道他的管辖区是天济大学所在的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排班是昨天夜里才临时安排的,虽说不是绝对保密,但在这种信息几乎被隔绝的时候,能传到蔡矛尊的耳里,毫无疑问警局——或者说是政府有内鬼。就凭这一点,韩步驱也下定决心要活着回去,查明真相。
又一声枪响,蔡矛尊他们终于是行动了。这一枪是从朝南的正门打进来的,非常的偏,是随便开的一枪,但接下来的进攻就不会那么幸运了,现在起码他们知道,南边和西南已经被控制,唯一逃脱的路线只剩他们来的北面的路,蔡矛尊肯定也会马上行动,封锁北面,因此接下来就是和时间赛跑,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破北面窗户出去。
韩步驱看着时间,虽然主观上时间过了很久,但距离他们弃车前进仅仅只过了22分钟。
“你们三,盯住东、西面的窗户,用镜子看外面,我们不能被动挨打,也得干了他们的人。剩下的跟我移动到北边窗户,小心,他们在来不及封锁北边的时候一定会先派人盯住窗户,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人数,所以一直很小心。”
“是。”其他人点头。
“行动。”
盯梢的人确认在视野范围内没有枪口,点头示意安全,韩步驱等人贴着墙向窗口前进,又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铁门,从南至北划过整个房间。看来他们还是只能通过从南射击来截断韩步驱等人的撤退路线。韩步驱点头示意继续前进,他在最前面。这个房间纵深只有12米左右,此刻这段路程显得格外漫长,韩步驱在懊恼中前进,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的妻儿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的归去。
子弹的呼啸声像是他们前进的节拍器,门被射穿的金属融化声滋滋地烫烧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都在后悔,有人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被派回总局报告,有人后悔为什么接受加入巡逻队。一个子弹划过一位年轻的巡警耳旁,他突然爆发,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样生死之间的折磨?自己好不容易打拼半辈子,进入天济城,加入警局才不到一年,这样危及生命的事情就突如其来地降临。他还记得自己在同学聚会时,受到的无视羡慕眼光,天济城的警察虽然训练有素,但实际在平日无所事事,是一个“尊敬的闲职”,而这份闲职的义务,居然把他带到如今的修罗场。那些眼光如今就像在他周围环绕,羡慕变成嘲讽,青年忍无可忍地锤击地板,紧接着独自冲出窗外,在他越过窗口的那一瞬间,一个银色的、在普通不过的子弹,从他的尾椎进入体内,贯穿了他的上半身,最后从喉咙钻出。这颗子弹出色的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将他的一辈子化成血泥,打进了前方厚实的混凝土墙壁里。
青年挂在窗口,躯体插进了破碎玻璃中,他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除了血液滴答。屋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韩步驱隐约听到了口水吞咽的声音。
虽然人死了,但剩下的人还是得继续前进。随后没有出现冲动的人,他们看到眼前的惨象,理性逐渐把握主权,逃离这里的失控被平复。他们即将抵达窗口,但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没人知道下一发子弹会什么时候射进,而且这个尸体严重阻碍了他们冲出窗口的速度。枪声似乎停止,韩步驱回头看着大门,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足以让南面狙击手窥视房间内情况的口子,他们停止开枪的原因只有一个,已经没有必要浪费子弹了,任何人要通过这个窗户,都会被狙击手发现。
韩步驱没有再看身后,自己的手下还没注意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决定利用他们的无知,自己逃离这里。
“声音停了,”韩步驱过了一段时间说道,“他们应该认为这里面没人了,小心点,准备出去,三号,你带头,直接越窗把尸体推开,出去之后立刻贴墙,掩护我们,我在三号后面,剩下的人跟在我身后。”
“是。”队员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方案,他们也不想思考到底怎么出去,在这种高压下,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走!”
三号带头冲向窗口,他没有丝毫地犹豫,片刻的停顿都会让他变成一具尸体,但是他还是太天真,他起身跃向窗口,在这个中途,一颗子弹精准的穿过他的躯体——他甚至没有抵达窗口。这个瞬间对韩步驱而言已经足够,他之前认定敌人是旧式的栓动狙击步枪,开完一枪后一定不能第一时间进行第二次狙击——当然他抱有侥幸心理,因为看子弹的穿透度,敌人所在的位置应该非常接近,容错率非常高,狙击手很可能在发现人影后就直接射击,不会顾虑其他因素,但自己必须冒这个风险,一旦第一时间没有冲出窗户,那接下来希望就更加渺茫。所以当三号冲出去的同时,他也紧贴其后,并没有按照以往训练的冲锋一样保持一定间距,但他很细心地不让狙击手先发现自己的位置,因而在听到枪响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奏效了,三号吸引了火力,而自己逃出了这个房间。
韩步驱奋力跨过之前青年的尸体,三号则倒在房间里。
“长官!”房间里的人甚是惊愕,他们一是因三号的死亡而感到恐惧,二是意识到韩步驱是利用三号自己逃了出去,并且他们的长官并没有指明属于他们的逃生道路,这样的举动反倒让敌人会更加警惕,自己的生存几率更加渺茫。当然,韩步驱并不是什么冷血动物,他在听到枪响的那一刻也同样感受到揪心的痛,但是自己必须活下来,因为他才是长官,责任越大,承受的压力也久越多,自己没有察觉敌人的包围的失误将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的伤口,可是现在不能因为此时事情自怨自艾,活下去才是首要目标。
“我掩护你们。”韩步驱紧贴墙壁,面前是一条分割两栋矮房的小径,这里的房子几乎是交错排布,他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北面确实没有敌人的踪迹,这让他感到幸运,同时也很意外,他们进入这里大概有10分钟,但包围圈却始终留下缺口,这不是一个斩草除根的做法,冒了相当大的风险,或者也有可能蔡矛尊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这样的半包围更像是一个威慑。韩步驱还注意到了一个事情,狙击手的反应并不敏捷,三号在越出后1秒才被射杀,如果包括他暴露在视野里的时间,怎么算也有2秒,这样的速度实在不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该有的,这不符合蔡矛尊拥有的精英团队——难道说,现在持枪的是蔡矛尊本人?
“那边的,举起手!”突然从东北方向传来声音,这是韩步驱熟悉的声音。
“谭纤!是我,韩步驱,别出来,有狙击手,不太好!”
“韩长官?!”谭纤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韩步驱右前方的矮房,“那边什么情况?”
“你前面的小径被占领了,我靠着的这个房间里还有三个我的人!南东、西都被控制。”
“收到!”
谭纤是韩步驱曾今的搭档,两个人以前出城参加过一些小型的枪战,因此常常心照不宣,当韩步驱说出“有狙击手,不太好”这句话,他马上明白敌方的狙击手并不老练,也就是说可以用一些方式来暴露那个狙击手的位置。他们以前就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如今只需要故技重施。谭纤马上指挥一部分队员架住四周的房区,尽量扩大自己的控制范围,同时安排人返回高层,在高处寻找敌人狙击手所在的房间。由于没有通讯设备,他只能凭直觉来确定自己的狙击手是否就位,他很信任那个叫霍当的狙击手。霍当在几年前就几乎成为了谭纤的“御用狙击手”,他平时非常健谈,和大众心中寡言少语的狙击手形象截然不同,谭纤在刚认识霍当时也纳闷这种话痨为什么也能成为狙击手,还能备受领导的推崇,后来几次任务的配合才让他认识到霍当的厉害。霍当之后还跟他说,正是因为在任务中不能说话,才会在平时不停的说,不然闷得慌。
大概过了2分钟,谭强敲了五下墙,先是两下,再三下。这个微弱的声音传进韩步驱耳中,他准备开始他们的反攻。
韩步驱移动到窗口下方,然后慢慢拖出刚才死亡青年的身体,随后突然举起,果然,一颗子弹在此穿过青年的身体,不是很及时,但对方狙击手还是射出了这一枪。一枪就行,刚才韩步驱因为在房间里,不太能辨识出枪声的远近,现在不一样,他已经听出对方的大概位置,没想到离这个房间这么近。
外行狙击手会犯非常多的错误,其中一个就是容易随意向敌人所在位置出现的移动物射击,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在对战中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敌方狙击手就暴露了,即使是韩步驱这样不专攻狙击方面的人也能听出个大概,谭纤手下训练有素的狙击手霍当就更不在话下,霍当果然听出了敌人的位置。霍当少年时代的学业一塌糊涂,导致后来因缺乏自信而主动选择加入波尔尼亚战局,当一名普通的士兵,但是他的低学历并没有阻挡他在军队的大放异彩,过人的反应和耐力让他在狙击任务中脱颖而出,但一次左手的三只指头被机器意外压伤让他不得不退居二线,最后离开战事,来到天济城边的丽都为谭纤工作。
霍当在狙击中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自己对敌人位置的判断,相信自己的ktt-50大口径狙击步枪,相信自己亲手装上的50bg子弹,他屏住呼吸,在没有各种电子仪器辅助的作用下,狙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的短距离降低了难度,他透过16倍镜看着那个平房,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他的任务是击退对方的狙击手,不是击杀,也不太可能恰好杀死,只是用一枪警告对方的位置已经暴露,说百了就是让对面滚蛋。他最后呼吸一次,大概15公斤的力量压在雷明顿式扳机上,子弹射了出去,冲破屋顶,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快出来!”韩步驱听到惨叫后知道计划成功了,即便不是地方的狙击手本人受到伤害,敌方也无暇再拦住他队员的逃离。
队员们迟疑了一会儿,纷纷跑向窗外,但就在最后一个人即将离开的时候,敌方的枪声再次响起,最后一个人还是晚了一步,命丧黄泉。霍当也是大吃一惊,立马向刚才的方向补射一枪,但是对方再没了动静。
“走,快走!”韩步驱率领所有队员远离房间,进入谭纤布下的保护区域。他在慌乱之中忘了还留在房间里的假齐盾。
韩步驱是对的,狙击手确实是蔡矛尊本人,他本想体验一下枪杀的乐趣,即便放跑几个也没有关系,权当向城里的警察示威,但是示威的代价却是巨大的——他失去了整个左手。在蔡矛尊被击中后,身边真正的狙击手连忙叫来救护人员,同时狙击手发现正在逃离的韩步驱小队,于是情急之下开枪,射杀了在最后的倒霉儿。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没有看到对方,但都给对方带去难以磨灭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