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千机扇
凛冽的冬风从窗口吹过，越笙拢了拢衣襟，外面雪像被倾倒似的纷纷落下，而她，却只着一身薄衫，那是囚衣，身后大大的“囚”字被画上一个圈，就像越笙一样禁锢着，出不来。
“陛下！”狱卒卑微的轻颤。
他来了。
一身玄袍，他的步伐很轻，浑然一股仙气，可是他的脸却是冷冽的让人害怕。
“她说了吗？”通天狱本就安静，他突兀的声音蓦然响起，让人浑身一怔。
“回禀陛下，她还没有说。”狱长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突然一声冷笑，踱步来到越笙的面前。
越笙蹲在地上，捡起的干瘪的馒头，正欲下咽。
环铃在他的腰间摇曳，一声一声如魔咒。清脆的声响戛然而止。
越笙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笼罩着她，她显得那么的瘦小。她何时变得如此纤弱了。
“为何还不说？”他把玩着手里的玉珠。
越笙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眸中有不可掩饰的怒意。却并未说话。
“她在宫中，正被好吃好喝地照料着，若你这个姐姐这般不通情达理，恐怕…”他用眼角瞥了一下越笙，那双眼睛可以将他碎尸万段。他，很满意。
“辰玥封，你，为何不死！”她的眼睛里硬生生被恨意挤出了血丝。
他一挑眉，转身离去，“三日。”门又被关起，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就好了。
越笙抱着膝盖，将头埋入膝盖中，身子不自觉地颤抖。她，哭了。她越笙，名满天下，以冷血著称的江湖第一刺客，竟然也哭了。
多荒唐。
三年前---
“你此行的任务是去刺杀大昭的摄政王，辰玥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今天的摄政王府委实蹊跷，竟无一人把守。越笙穿着夜行衣，在围墙上轻轻走过。
正准备跳下，忽然火光乍现，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才发现自己已无处可退，里里外外举着火把围剿她的人。
“拿下！”一声清冷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
原来他就是摄政王。不能失败。
越笙勾唇一笑，一道锋利的短刃从她的袖口飞出，直逼辰玥封。以为这样的速度他定然挡不了，却发现他机敏地将手中的千机扇挡在面前，那把短刃竟是，断了。
越笙觉得自己这个江湖第一刺客的称号可以不要了。
“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轻笑，“确实该杀，可是怎么办呢？本王想留你。”
越笙在院中舞剑，舞的兴时，蓦然转身，剑正好落在辰玥封的颈脖，“为何偷看我练剑？”
“阿笙别忘了，这是本王的府邸。”
“你将我留在府中，不怕我杀了你。你可知我是谁，杀你有一百个办法。”
辰玥封冷笑一声，“你对花千阁还不够忠心。”
“你说什么？”越笙眉间一凛。
屋顶上一道暗影飞来，而此时的越笙的心中却只有疑惑，对眼前这个冷艳出尘男人的疑惑。
辰玥封瞬间将越笙抱开，而白皙的颈脖也因为未离开的长剑而出现了血痕。千机扇出，暗影立即消失。
“他是何人？”
“你的同伴，很弱。”辰玥封将血抹去，突然大笑着。
“你是有病吗？”越笙白了他一眼。“你为何要救我？”
“他要杀的人是本王，你无需插入。”
“可你别忘了，曾经我也是要杀你的人。”
“那是曾经，至少现在你没有，你恐怕也不舍得。”辰玥封额前的两垂鬓发在风的玩弄下显得随意了些。
那天，蜜色的阳光照的很好，他为何那般笃定，她不杀。
越笙呆在摄政王府甚是无聊，已将王府玩了个遍，只有一个地方没去过，辰玥封的寝殿。
“阿笙，你在想什么？”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越笙跳下屋檐，落在他的面前。
“干你何事？摄政王可真是闲。”越笙发现今天的他并没有佩戴千机扇。“你不怕等会又有一个人冒出来，你没有法宝来挡吗？”
“这当然是放在本王的寝殿了。对了，本王的寝殿正缺一个事夜侍女，阿笙可否考虑。”
此后，越笙除了不能出摄政王府之外，其他的被侍奉得就像---摄政王妃一样。
一夜，家仆匆匆忙忙地来到辰玥封的寝殿外，“摄政王，外面来了一名女子。”
“哦？”越笙顿住帮辰玥封宽衣的手。她也不知何时竟可以入他的寝殿了。
家仆的眼睛扫了一眼越笙。
“嗯？”辰玥封的脸色微微有些愠怒。不知为何，越笙有些想笑。
家仆被突然的杀气吓得不轻，赶忙解释，“那女子与王妃长得甚是相像。”越笙此刻想着，总要找个机会将这个下人打一顿。
“本王为何不知你有一个孪生姐妹。”他拢好已垂至腰部的外衫，转头看向她，眉目一挑。
“我也不知。”
“叫她进来。”
越笙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妹妹，叫音珑。却不知，她竟会以这个方式出现。她一直在寻她。
三日后，夜晚。
辰玥封看着越笙的背影，“阿笙，你当真就是来盗本王的千机扇吗？”
越笙的背部一僵，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字，对。
“音珑已经在本王府中，你为何还要如此，它，很重要。”
“辰玥封，你很有野心。”
“可你又被发现了。”
“可我会用千机扇。”
“好，你走。”
“吩咐下去，十日后，…动。”暗卫退去。
“阿笙，若不是音珑，我竟不知道，你花千阁所忠的是大昭！”暗夜中，辰玥封的笑有些诡异，有点…凄凉。不知为何，暗处的越笙却一直在想，他所说的十日后，要做的是什么。
大昭十三年冬，辰玥封带兵逼宫，坐于万阶之上，听阶下高呼吾王。改号大殷。
突然，空中旋来一道影，“保护陛下！”
“阿笙，你来了。”
“你该死！”越笙收回千机扇，眉目间全是仇恨。
越笙被兵将死死围住，却没有人敢动她。
越笙步步向前，“音珑呢？”
“你若肯代她，朕可以放她自由。”
“你杀了花千阁满阁，我要你…给她们陪葬！”说罢，招招欲夺辰玥封性命，她看出他的步步退让。心有一瞬间想让手停止了，可花千阁，花千阁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办…
“阿笙，不是朕，你信吗？你定知道如阙阁…”
花千阁专攻剑术，如阙阁专攻易容术。
越笙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得赶紧打消自己心中的那些念头。
辰玥封一闭眼，“拿下。”
通天狱中。
“千机扇在何处？”
越笙扭过头，“我那般费尽心机，怎会轻易就给了你？妄想。”
辰玥封眸中突然暗淡，转瞬即逝。
“朕自有办法。”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没有千机扇，你这个王位，是断断不会长久的。”
“你若不说，朕还忘了，原来你叫玉沉。千机扇是你所造的虎符，可号令千军万马。朕，寻了它那么久，原来就在身边。”
“辰玥封，你隐藏的够深，大昭帝那么信任你，将千机扇交付于你，你本已居摄政王的高位，为何还要有那么大的也信。”越笙的发丝悉数垂落，她太落魄了，可还是不明白为何，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信任，…哼，现在朕才是皇帝！”他冷袖一挥，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寒意甚重。
“辰玥封，你，疯了。”
“你骗我！”越笙的眼眸通红。
“你杀了音珑，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千机扇我既已给你，就是错。你该死！”
“辰玥封，你是杀人狂魔，我学你，如何？”
这次的短刃时机出的正好，插在辰玥封的胸口。
他倒在地上，幽深的眼眸让人有一瞬间的同情，“阿笙，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辰玥封，我曾经是喜欢过你的。可现在我不会再信你了，不会了。”
“有刺客！”外面的高呼声瞬间杂乱。
数名暗影出。
“你们竟然杀了她，…”他拔出身旁的剑，跪在前面的暗影倒地。“陛下三思。”
“滚，你们全都给朕滚！”
“阿笙，阿笙。”那天，越笙被忠心护主的暗影包围伏击，她死了，他却被宫中御医救活了---她那一刀插的本就不深，一个杀手怎么如此不小心。
阿笙，你不知道昭帝屠我满族，我侥幸逃脱，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又可知我知道你是花千阁阁主，你所忠的是昭帝时，我有多伤心，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我多希望你不叫玉沉，如果你就是我的阿笙该多好。
昭帝已知我身份，派你来刺杀我，一开始，我只是想将你留在身边，培养成更强的杀手，为我所用，可后来，却变了。
花千阁是音珑杀的，却又不是音珑，她与你玉沉是一个模样，花千阁没有人怀疑的，你可知为何你的孪生妹妹音珑早死了，现在的“音珑”是如阙阁阁主。你忘了她们是会易容的，她知道千机扇是你所造，可还好，她知道千机扇外可挡万敌，内号千军万马。既然你所忠大昭，她所忠前朝，当然想得到它，可那夜你不在，千机扇亦不在，花千阁自然沦陷。
阿笙，我还是喜欢叫你阿笙，杀了音珑是为你报仇，我知道就算在狱中说清一切，你也是不会信的。
大殷三年春，殷帝染病，亡。因在位期间未纳妃，一生无所出，王位由谁继承，未知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