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屠虎英雄谁可当 二
玄烨低了身子，拔出匕首，在母鹿劲上一割。子文呆了半晌，心想，痛快了结，也未尝不是好事，可叹众生皆苦。便有菩萨心肠，也无法普度众生。再说，我纳兰子文虽有善心，可素来风流贪花，奢靡好酒，却也不是向佛之人。我若做了和尚，只怕三天就被方丈赶出庙子了。
想着这些荒唐的念头，子文轻轻摇了摇头，正欲对玄烨说话。却见玄烨将其中一只幼鹿抓将起来，眼看要一刀刺死。子文连忙拦住，问道：“义兄为何要将他们杀死？”
玄烨冷冷的道：“母鹿既死，小鹿失去保护，注定难活，早死才是福气。”正欲动手，子文却拦住了他，一脸嬉笑。“义兄，梅花鹿极具灵性，颇得天地之精华，太子妃近来身子不适，何不将这两只小鹿养于太子妃府中，也好让她沾沾灵气。精神起来。”
玄烨听了，深以为然。“好，就照你说的办吧。”子文正欲抱起两只小鹿，忽听一声虎吼，如雷鸣般响烈，林中深处，窜出一只白额大虎，子文往玄烨身前一挡，“小心。”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在手，摆个举剑撩天，守住两人门户。
一边侍卫赶紧上前，团团围住两人。那大虎一声怒吼，向前一扑，众侍卫只携了弓箭短刀。没带重兵刃在身，短刀招呼在猛虎身上，非但没能伤了它。反而更添猛虎怒意，只一扑一剪，一名侍卫喉头中抓，面部被啃，死于当场。另一名小侍卫年轻尚轻，哪见过如此惨状，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玄烨心头一阵暴怒，一脚踢在那小侍卫下巴上，“混账东西，主子还在这里，你就作死！”小侍卫磕到了舌头，满嘴流血不止，反应过来没尽职保护太子，已是犯了死罪。这番定是首级不保，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子文大声喊道：“众侍卫保护太子，让我来。”跨步跳到老虎身前，将宝剑对着虎头。那老虎一声虎吼，子文双足往后一点，跳出几尺，避开老虎一扑，顺势将长剑从虎口送入，直末至剑柄。那老虎挣扎了两下，将子文腿上袍子都抓烂了。一口气吸不上，扑倒在地。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子文伸出衣袖，一摸额头，已是满额冷汗。“殿下无事吧？”
玄烨拍拍子文肩头，“多亏二弟忠勇，孤王没事。”说罢回头瞪了一眼众侍卫，怒吼一声，“拿下！”众侍卫见太子怒气冲天，都吓得不敢出半点声音，两名侍卫驾着已经吓软了身子的小侍卫。玄烨头也不回。怒匆匆的飞身上马，朝猎场行营奔去。
如晤见两人纵马归来，玄烨却满面怒容。心下诧异不已，却见玄烨站在行营帅台上，吼道：“押上来！”
众侍卫领命跪在阶下，玄烨说道：“报上名字，你死之后，也好通知家眷。”那小侍卫嘴里兀自血流不止，早知大事不妙，此刻亲耳听见太子要赐死，更是心理崩溃，哇的一声，哭将出来，连名字也不知道说了。
众人细看他脸，却才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见过这等场景，也无怪他吓傻失职。旁边一个老侍卫不忍，假意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小声说道：“快向殿下求饶，殿下气头一过，说不定饶了你性命。”
那小侍卫这才恍然大悟，一线生机，如何不求？小侍卫磕头如捣蒜，言道：“殿下饶命，小人罗鸡蛋，家中尚有父母在堂，望殿下可怜小人家中没有兄弟姐妹，要赡养父母，饶小人一条贱命。”
子文心中越发不忍，小声对玄烨说：“殿下”话音未落，玄烨瞪了子文一眼，将手一挥，“军法不容请，若不从严治军，国家有事，谁人还肯拼死出力？念你年幼，孤王允你作阵亡列，死后抚恤照发。”
此言一出，众侍卫心中酸楚，只道这罗鸡蛋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了。罗鸡蛋只知不停磕头，也不知该怎么再求。
子文还待再言，玄烨把袖子一拂，“不要说了！”
凤如晤站在一旁，都瞧在眼中，听在耳里，她不忍这少年死于非命，便下了金辇，移步到帅台前面，盈盈向玄烨万福，“太子殿下。”
玄烨见如晤能自行走动，精神不错，心头怒气已消了一半，道：“如晤，今日怎么见外起来了，平时都称孤夫君，今天反倒叫起太子殿下来了。”一边说着，脸色也和气了许多。如晤此刻救人要紧，哪还敢半点不顺玄烨的意。
“是，夫君。太医说我气虚体弱，不宜见血腥，亦不宜闻悲声，再说，饶得这小鸡蛋一条性命，也算做件好事，为妾身祈福消灾。万望夫君体念妾身，宽宏大量，饶他性命。”如晤说罢，又对玄烨盈盈下拜。
子文看在眼里，微微对如晤点了点头，他知道玄烨疼爱如晤非常，必会从了如晤所言。这小侍卫的命，算是保住了。
玄烨微一沉思，“既然太子妃为你求情，便饶恕死罪。但犯此重罪，不得不罚，罚你半年赏银，杖责二十。”
罗鸡蛋死里逃生，已是全身虚脱，满面泪痕，对着太子爷和如晤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谢太子爷饶命，谢太子妃救命。小人定当铭记在心。”
子文赶紧借坡下驴，“义兄，今日捕得猛虎，这虎皮，就献给义兄，义兄且消消气，不要扰了稍后饮宴的兴致。”
玄烨此刻已经消了气，又恢复了笑颜：“虎是你打的，难道孤王还能占你便宜不成，虎皮自然是你的。念你今日护驾有功，你那三十三杯酒，且先给你免去三十吧。”
“哈哈哈，小弟理当受罚。不过这虎皮难得，如此珍物，能献给义兄，也是小弟的福气。要是义兄允准，小弟就拿这虎皮。换小鸡蛋那半年饷银吧。只怕他没了这半年饷银，饿死了家中爹娘。倒也不合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的贤政了。”子文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