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救援
张警官带领的救援队也在快速地往山上进发，人多力量大，而且大家都比较了解神女峰，知道哪些地方险恶、哪些地方易于失手滑落，所以他们将重点放在这些隐蔽峻险处。
三个多小时的搜寻，他们也抵达山腰中上部。
张警官跟阿贵站在一块巨石上四处张望，简单讨论着搜寻进展。远处各个搜寻组一边吆喝吓走野兽，一边拿着长棍四处扑击。
阿贵疲倦至极，本就一夜未眠，现在又高强度攀山找人，他只能一支一支抽烟提神。站在这巨石上，他掏出烟跟张警官又一人燃起一支烟消起乏来。
正蹙眉抽着烟，他随意凝着远方的目光突然被远处山谷吸引，他眯着眼手搭凉棚仔细又辨别一番，然后不由伸手推了推蹲着的张警官：“张警官，你看那是不是有烟啊？”
“什么烟？”张警官也甚是疲倦，头脑混沌，“你不是正抽着呢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香烟，我是说那，那好像有人点火放烟呢！”阿贵眉头蹙得更深，想要看清楚。
一般来说为防山火，山林里山民都自觉不会去动明火。而且如此时刻，草木还浸着露水的湿气，太阳又并非夏天的炎烈，所以说是自燃可能性也不大。
张警官看阿贵说得言之凿凿的，也不由直起疲倦的身姿，往他指的方向看去，边瞧边自语道：“好像真是烟！”
青烟？
蓦地二人似顿悟般瞪大眼睛互视着，都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出对方的想法：“是不是卫老师点的求救信号啊？”他们激动地跳下巨石，赶快给有经验的老猎户打电话，这个纬度电话还能畅通。
张警官简单大致描述了一下他们看见的方位跟位置，老猎户们都思索一会儿，很快一致断定那里该是狸子洞下方的野果谷。
野果谷因为遍布野果树木而得名，但是它四周都是涧溪暗沟、悬崖峭壁，似被围住的孤岛般独自伫立在山林间。不过野果谷的黄喉貂特别多，因为黄喉貂爱吃蜂蜜，野果谷四季有花，蜜蜂成群，所以成为黄喉貂的风水宝地，而猎户们自然也常常荡绳结索而去。
救援队互相通气了这个消息，靠近野果谷的群组就直接往青烟袅袅的谷地而去。
山上。
宋祁竣为叶染结好绳索，一步一步跟之前上山一般与小方接力着将她攀送下山岩。
无论山腰还是山顶，大家都注意到了那一缕时断时续的青烟，就像夜航雪野里的灯光，将搜救人员从茫茫山野里聚拢到野果谷周围。
越往野果谷靠近，那缕青烟便越发清晰，却也越发细瘦无力，叶染一颗饱受煎熬的心便更加迫切了，她好怕那烟很快又隐逸无踪。
攀爬山崖的过程很艰难，她全无经验，虽然有宋祁竣与小方的合力帮助，但很多情况下她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崖树的虬枝、突兀的崖石刮擦、碰撞，手和膝盖早已被粗粝的山石摩擦得油皮翻卷、血迹斑斑。而为了保持身体的安全，一直用力握住粗糙绳子的柔嫩掌心也已然红肿一片、浸着汗水隐隐作痛。
身体的疲倦似早就超越了她的极限，此刻全凭一股心火撑着——要找到那个人的期待与冀望便是这团火。
她莫名想起幼年观看的日本动画片，里面的主人公总是在最脆弱、低沉、无助的时刻，想到某一个光亮的时刻或愿望，然后瞬时犹如神助、爆发小宇宙毁灭式的力量进而超越自己、打败敌人！那个人便是她小宇宙爆发的那一个光明的契机吧！
思及这些，她不由兀自微弯唇角苦笑，她大抵是漫画画太多，骨子里的想象力浓厚到堪比云碧山上的绿意，化不去晕不开了，这种时刻居然还会胡想什么动画片。
学长，你在那对吗？
青烟就是你的求救信号对吗？
你要去冒险却不告诉我是吗？
然后有危险由别人来通知我对吗？
我告诉你，等找到你，先好好被我骂一通，捶一顿，看你以后还在不在乎我的感受？
你再这么嚣张，我就不嫁你了，我们就柏拉图，还隔着半个中国跟你柏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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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下着岩壁，一边心里忿忿叨叨自语，以激励自己越来越无力的四肢。
突然一块半突出的绛红岩石又刮了她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背一下，殷红的血丝渗了出来，她不由疼得嘶了一声。
宋祁竣听见动静仰头看着她，见她黛眉紧蹙，正在对着手吹气，不禁担忧道：“你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叶染赶忙道，“就是有点撞到石头！”
“小心点！叶画家！”上面小方也不放心地嘱咐道。
叶染小心翼翼从一棵虬枝盘结的岩树边滑过，终于到达怪石嶙峋的岩壁底部。
这已经是叶染以如此方式滑下来的第三处岩壁了。据说那片绿谷叫野果谷，四面都有涧溪跟峭壁，有点类似孤岛的感觉，而到达那里最快的方式就是沿着狸子洞的岩壁攀下去。
宋祁竣扶着她将绳子从她身上解下来，特意睨了她手一眼，眸光不由一敛：那双纤细白璧的小手此刻已然血迹斑斑，之前绑的纱布早就不起作用。
“我给你处理一下手吧！”他抑制住自己刹那绞痛的心神，依旧淡定道。
叶染看了看自己的手，将纱布拉拢一些，遮住那些血迹，漠然道：“没事，结束了再说吧！”
见她如此漫不经心，宋祁竣遽然有些怒了：“你不给我处理，那接下来你就待在这等着吧！”
叶染一愣。
“你手都这样了，你觉得你还有力气往下攀吗？”宋祁竣故意不去在意她宛若遭夜雨淋湿的花瓣般娇弱、哀然的眼神，冷声道。
“宋哥——”叶染第一次发现宋祁竣也会生气，那总是见人便含三分笑的热情脸庞居然冷凝着，蕴着某种鲜见的强硬与阴鸷，她有些不习惯地喃喃唤道。
宋祁竣也不再多言，就直接拿出伤药跟纱布帮她清洁处理伤口。
待到小方从岩上攀下来，宋祁竣已经为叶染处理好了一只手的伤处。
“哎呀，叶画家，你的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小方也蹙眉道，他心里一阵细细的心疼，“怪我！出来急，我都忘记带手套了！”他自责地挠挠头。
“没事啦！”叶染赶忙劝慰道，“是我没有经验，你看你们手都没事，就我娇气！没事，包个纱布就没事了！”
宋祁竣没吱声，眼神有些冷漠，但手上动作却极是轻柔，怕再碰疼她。很快他利索地为她处理完另一只手，淡淡地便走到一边察看下去的地形。
叶染见他不语，春山般的黛眉也不由曲折起来，樱唇抿了抿，不知该如何挑个话头，只怔怔望了他几眼，就回头默默站定在一旁看着小方收拾绳索。
此处离野果谷已经不远，但之前的袅袅青烟这会儿果然又不见了。
叶染不禁焦灼万分：“我们还要多远才能到野果谷啊？”她眺望着那片失却青烟指引的碧幽，心下忧惧更甚。
宋祁竣刚要答话，就听见远远有人发出“吆嗬嗬、吆嗬嗬——”的声音，然后还有其他人附和，一声声，似接力滚浪般往这边传来。
小方惊喜道：“是救援队喊山的声音！”
叶染好奇地往声音处张望，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喊山是做什么？”
“让被困者知道有人来救援了，有条件的能主动告知方位！”宋祁竣沉声道，“我看救援队的声音是往这边来了，看来他们也注意道野果谷的青烟了！”
叶染不由兴奋道：“那我们也快点下去吧，告诉他们我们也看见青烟了！”说着就往旁边的斜坡而去。
小方见她如此，也兴奋地跟在后面，宋祁竣眸光微凝，只能跟上去。
很快，叶染他们三人先救援队一步到达野果谷旁的峭壁上方。
远远看去这野果谷果然遍植果树，青草依依，那些树上花朵渊薮，偶尔微风轻袭，花瓣缤纷。见到如此画面，叶染不由想起《桃花源》里的句子：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果真是甚异之！
叶染站在峭壁边扶着一棵楸树往下看，发现这峭壁直接都是九十度以下陡角，岩树林立，野草葳蕤。而山谷四面都是如此陡峭的山壁，临东面还有比较深的涧溪，涧溪清澈却不见底。
这个谷地跟狸子洞有异曲同工之妙，均被险峻陡峭所包围，然后凹陷其中，人一旦困在这里，没有攀山工具或救援，靠徒手确实很难从里面走出来。
之前的袅袅青烟此刻隐然无踪，叶染四下张望那片果林，时有小动物窜行的影子，但却并没有那人存在的迹象。她心下焦灼凄惶，不由立在崖边高声唤道：“学长，你在不在？烟是不是你点的？你快出来啊------”
但是空旷的谷地无人响应，叶染原本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眸光瞬然似流星陨灭，一寸寸剥去光亮，她精疲力竭的身体骤地跌落在嗟崛不平的怪石上。
身旁的宋祁竣一臂揽住她下滑的身姿，有力地支撑着她：“小叶，你坚持住，我觉得卫老师肯定在这附近，我们下去找找！”
叶染听闻此言，又似被注了半分气力，这乐观的假想使她坚定地立直身体，眼前的昏花虽然让她沉沉欲倒，但还是努力扶着一边的树干虚弱道：“那我们下去看看！”
宋祁竣正色道：“你就不要下去了，等会儿我们还得将你拉上来，很不方便！你就站这，反正也能看见谷底情况！
小方也道：“如果老大在这，我们就直接将他救出来了！叶画家你就在这等！”
叶染思虑了一秒，不再执意任性。她知道宋祁竣跟小方也已然身心俱疲。特别是小方，本就一夜未眠，如今也全靠一股毅力撑着身躯，不能因为她再给他们制造障碍。她极力使自己平静，默默立在一边。
宋祁竣一边准备着下谷的绳索一边回望她惶然焦虑的面色，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下，手上加快动作对小方道：“你下去谷里找找看有没人，我在这给你拉绳子！”
小方在腰上束好绳子，便灵活地往崖下攀去。
二人协同用力，很快小方就到达谷底。
小方在谷底四下搜寻，而叶染整个身体都扑在那棵楸树上望穿秋水般一瞬不瞬，但怕错过一点可能寻到人的细节。
很快小方就在偏西南的角落找到那股青烟的来源，真是有人刨了一个坑，然后在其中点了树叶树枝放了青烟在发求救信号。
小方激动地叫道：“叶画家，宋阿哥，这有一团灰烬，还热着呢，肯定老大点的！可是——“他四处横冲直撞，搞得黄喉貂在浓密的树间胡乱逃窜，就听他着急地高声道，”可是他人呢？怎么不在这？“
宋祁竣响亮的嗓音也加入进来：“小方，你再看看下边有没山洞暗穴什么的？“
他们这正焦急地四处寻找，突然就听东南侧的涧溪里有哗哗水声，开始有点小，很快便听见那扑通水花飞溅的声响更大了，似有活物凫水而来的动静。
小方听闻此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无奈叶染他们被树木密林挡住视线，只能在疏朗的缝隙里探看端倪，大家都摒住声息，只静待着那水里出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