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谈

  「时间：新历15年·果月·第三十三日·下午3点07分

  地点：艾尔兰特·中立城·长安·琅琊学院东北区域·原水上竞速赛场」

  零塵挥洒的炙白色烈焰散去，值得庆幸的是学院对于每一个赛场的防护工作都做的十分到位，经过零塵努力控制收束之后的狂暴热浪被河道两侧的护盾挡了下来，观众没有受到伤害。

  但是，在仍然扭曲着的空气中，有一具漆黑的骨骸留在那里。

  袭击者的血肉都已经被燃烧殆尽，但是却凌然惊悚的留下了一具不知道到底是何来历的骨骸。而在眼前这一副骨架中，零塵感受到了比刚才袭击者身上浓烈数十倍的异质能量——这骨头根本就是固体化的能量！

  两点猩红的光从骷髅的眼窝中亮起，原本应该是被零塵的攻击蒸发殆尽的胶状物质再次出现在它的眼窝中，包裹了那两点红芒。然后，在零塵能够摆出像样的架势之前一道黑影就已经突刺到他的眼前，下一刻，零塵只感觉到了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四周似乎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洒落，鲜红无比。

  洛灵在看到那凌空而立的骷髅时就已经冲出了坐席，但是眼前忽然加固的赛道护盾挡住了她的路。

  因为有人比她的行动要更快，米荻斯仍然保持着淡漠的神情，她通过自律人形内部的通讯通道向战场外支援的五位第二代自律人形传达了封锁战场的命令，于是，忠诚的行命令的自律人形在洛灵冲到战场之前将护盾的强度提高了好几个等级，那是、即使是洛灵也难以在一瞬间打破的能量-物质转换型护盾。依靠洛灵现在能够使出的『灵·逆』还不能做到无间隙的在「对能量用」和「对物质用」两种使用方式之间转换，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零塵被刺穿。

  米荻斯看到战场上鲜血飞洒，她那宛若清水一般的淡蓝色眸子也是一颤，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行动，只是下达了疏散群众的命令。

  随着她的命令，原本站立在看台四周的装饰用岩石雕像们动了起来，暂时充当着警卫。

  而观众们则已经顾不上惊讶琅琊学院的高精尖技术，他们在看到零塵受伤之后陷入了新一轮的惊慌，此时正在雕像们的指示和帮助下迅速撤离现场。

  “打开护盾！”洛灵焦急的朝米荻斯叫着，但是站立在空中悬浮式移动主席台上的米荻斯却没有照做，她对洛灵说道：“请至少相信零塵大人，作为他的守护者兼引路人。”

  【以及妻子】

  米荻斯在心里为洛灵加上了这个头衔，不过她并没有傻到说出口。

  虽然这是确定的事情，不过现在还太早了，主人的命令是严禁主动介入他的成长，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轮回，或许是同一个，也或许是像平行线一般，永不相交。

  忠实的执行着主人命令的自律人形能够依靠自己的意志活动，那是因为有着『人工灵魂』的存在。

  『人工灵魂』是自律人形存在的根本，它与人类的灵魂完全相同，只不过是人造的而已——这已经是经过异族的确认了，毕竟上官绝偌携自律人形初次出现的时候人类的技术水平还达不到加工灵魂的地步。而这也是上官绝偌之所以被当成神灵来畏惧的关键因素之一。

  听到米荻斯的话，洛灵一时间僵住了。

  零塵的守护者，和引路人。

  这两个听上去有些中二的称呼很好的概括了洛灵在两人无数的轮回中所作的事情——守护，和引导。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听到这两个称呼或许会觉得没什么，最多会觉得洛灵是专门看护零塵的人。不过，在心中有着秘密的情况下，再听到身为那个神秘的上官绝偌亲手创造出的一代自律人形——最接近初代的一代——亲口这么说，洛灵身为女人的直觉和身为创世神神选的直觉同时报警。

  但是她做不了什么。

  一来，确实如米荻斯所说，自己身为零塵的守护者和引路人，的确应该多相信一下他，更何况这一世零塵又格外的强大，并且有了觉醒的征兆。

  二来，自己总不能上去把米荻斯打下来吧？人家怎么说也是学院的老师……应该？

  三来，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她还是个问题……

  综上所述，洛灵最后还是只能站在散发着淡淡灰白色光芒的护盾前看着，同时祈祷自己给零塵做饭时偷偷加的那些“佐料”能起到作用。

  ……

  原本的比赛场地中，被大家遗忘的选手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先是有人想袭击自己，而且看起来绝对是一杀一个准的那种袭击，然后袭击者就被人挡住了，不光被挡住了，还被烧掉了——虽然烧剩下的杂质有点多有点大还有点吓人，这还不算完，被烧剩下的那大团的杂质接着就把救了自己的人给捅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这些选手们已经只能目瞪口呆了，连害怕都省了。

  但是他们可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零塵却不行，他现在可是被人……呃，骷髅，是被一具黑不溜秋的骨头架子给扎了，虽然因为只剩下了骨头所以造成的贯穿伤不是很大，也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对方也不是普通的骷髅，人家那是固态的变异天谴能量，被这东西伤到，现在零塵整个胸膛都已经变成黑色了，其间鲜红的血浸透了衣服，看上去多少有些凄惨。

  “噗！”

  骷髅将刺入零塵胸膛的右手骨拔了出来，带起一片染上了黑色的血花。

  真的是钻心的剧痛传遍零塵全身，甚至让他有一种整个大脑的神经都用来感受痛楚的错觉。

  眼前一片漆黑，零塵直觉到这样不行，敌人的下一次攻击马上就会到来，必须动起来！

  拼尽全力，零塵想要挪动身体，却在下一瞬感受到了一股冲击。

  “咳嗬！”

  撞到地面了。

  零塵有着如此程度的自觉，看来是因为受到重伤，结果导致浮空都不能维持了。不过，虽然是从几十米的高空掉了下来，却没有让零塵感觉到太大的疼痛。现在，大脑只是处理胸前的贯穿伤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一下子看到零塵摔倒地面上，周围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洛灵米荻斯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同时向赶来支援的五位二代自律人形下达了死命令，全力、乃至超负荷，去净化那具魔骨。洛灵更是一下子整个人都贴到了护盾上，一双小手用力抓着能量态的护盾，甚至让其闪烁频率上升了好几个级别。原本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准备撤离现场的贾贺等人远远的看到零塵从空中虚弱的坠落，慌忙拨开人群冲了出来。

  “让我们进去！”

  贾贺怒气冲冲的朝米荻斯大叫，但是米荻斯也有些慌乱，她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主人的命令是严禁主动干涉零塵的活动，同时也不许其他人妨碍，即使是死亡威胁。

  这几乎就是在说，哪怕是零塵马上就要死了，也不能去救他，而且还不能让其他人去救他。

  除非零塵能自己克服。

  等事件完成后接受治疗，或是自己治疗自己，总之，如果零塵是在某个行动中受到了伤，除了他自己之外，别无依靠。

  虽然说因为自己学院老师的立场和零塵接触过，但是总的来说米荻斯完美的遵循了主人的命令，迄今为止都没有出手干涉过零塵的活动。即使是学院暗中进行的实验，即使这种袖手旁观曾数次让他陷入死境。

  但那终究是隔岸观火一般。米荻斯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只有一百多岁的自律人形，而且还是经过了情感删减的第一代产，这样的她更不可能在没有直接接触零塵的危机之前感受到焦急的情感。虽然知道学院的小动作，但是没有直接参与的米荻斯对于那些实验并没有什么实感，最多只是在思维核心中思考、判断，最终得出“服从命令”这一结论。

  现在不同，零塵就在眼前被敌人打成重伤，这对米荻斯，以及所有的自律人形来说几乎就等于是主人受到了重伤。

  但是米荻斯的能量检测报告却告诉她，眼前的少年还不是主人。

  也因此主人的命令必须服从。

  禁止干涉。

  “……相信他吧。”

  最终，米荻斯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甚至算不上安慰的话。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纠结和担忧，贾贺闭上了嘴，但是眼神里还是写满了愤懑和不安。

  虽说总是被零塵欺负，但贾贺却非常喜欢这个在开学第一天就遇到的朋友，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现在看到零塵的血被洒的到处都是，自己却只能被眼前的一层见鬼的护盾挡在外面，贾贺恨不得出手劈了它。

  但是他劈不动。

  而且……

  贾贺看向一旁的洛灵，她整个人都压在了护盾上，一股股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从她身上传出，让护盾的功耗每时每秒都在不停的上升。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贾贺相信，如果洛灵全力出手——甚至不用全力——眼前这个护盾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来了没有那么做。

  她选择相信眼前垂死的少年。

  贾贺不知道大家都是哪来的自信，但是凭他自己也不可能打败那个敌人，哪怕米荻斯让路了也只不过是让贾贺白白送命而已。

  说不定还要连累丽塔和妮露露。

  ……

  而在所有人都纠结的不行的时候，敌人可不会闲着，魔骨几乎是追着落下的零塵冲了下来，在零塵摔落地面的时候，它那沾满鲜血的右手已经抬起，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扭曲、变形成了一柄巨大的弯刀。

  带着红芒，弯刀朝躺在地上的零塵砍去。

  然后，轻易的刺入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