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运
一缕残火照亮这阴暗角落的一方天地。
攀爬的力度已经几近于无，但两人还在奋力向前。他们兄弟二人已经被困在这个地下迷宫近半年，或许时间更长，但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从干粮吃尽到分食队友，最后才勉强活下了他们两人。
但仍旧未能出去。
“这是死地。”
还算壮硕的那人眯眼看清了前头堵塞的土墙，略带绝望的语气让身后皮包骨的男人哭出声来。
“哥……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瘫软在地上，他呼吸的力度薄弱，说话间带着沉重的喘气声。
“刚才那条岔路口右边路没走过，我们返回去。”男人无视了他的话，蹒跚起步后伸手提着弟弟的衣领，就如同是拎起一副包裹着衣裳的骨架，拖拽着向前走去。
“哥，没希望的。咱们已经走了那么久，要出去早就出去了。”
绝望已经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在两人此刻的境遇中，这个词语已经成为萦绕他们身畔的魔鬼，准备在他们精神濒临崩溃之时汲取他们不算鲜活的生命。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
如果不是欲望驱使众人前来寻找那所谓宝藏，这座地下迷宫的生灵怎么会有源源不断的滋养品？
他们兄弟二人最后会成为道路中枯骨满地的一员，但在那之前，就算死亡，也无法阻挡他们寻找传说的信心。
“……哈。”
被兄长拖着前进的男人感受到停顿以及摔落在地的痛感，他仰望着头顶男人佝偻的脊背，耳畔忽然传来了笑声。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那是扇堆积了几百年尘土的大门，厚重到只要你轻轻一拍，就会有暴雨般落下的灰尘。
就是说话的功夫，男人大叫的声音通过这空旷洞穴的回音，致使它造成这片尘土堆积起来的空间承受不住这频率。
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灰尘还是仅仅只有尘土，在周围断断续续有尘土落下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弟弟已经开始恐慌起来。
“哥，哥！要塌了，这个隧道要塌了！”
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整个隧道便犹如雪山崩塌一样，尘土瞬间掩埋了地底下的一切。
“哈”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这座地底迷宫，就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一般开始鼓动起来。
没有坍塌的地点，镶在石壁上的灯火开始随着那个空洞的呼吸声一亮与熄灭。直到呼吸声不再沉重，直到生命力足够支持他重新站起。
那烛火才像是有了足够的灯芯，火苗不再摇曳、火光不再闪烁。
从沟壑处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晃动几下之后，缓缓行动。
——
江捷真正意识到世界已经变得大不同时，还是个高三狗。
距离春节即将到来的前一个星期，江捷还要奋斗在与寒风胶着的黑暗道路上。持着手电，一路颤颤巍巍的小心前进着。
他家所在的小区，是零几年的时候建成的老城区，周围道路坑坑洼洼，就连路灯坏了一年都没人修。年初路面结冰那会儿，江捷作为整个老城区里起的最早的人，不负众望的为诸位年迈老人测试了一把小区路段到底是不是适合走人。
摔进结了冰的泥坑里，那层冰面还不算厚实，他跌进去的那一会儿就已经破碎完全。
没得办法，他只能哭丧着一张脸选择回家。
今天的温度比起那天的气温还要低上几度。再加上寒风阵阵，拿着手电的那只手都快冻得没有知觉了。
脑海中想的完全就是为什么还没有到达小区门口。
“咚。”
伴随着像锣鼓一样的声音，江捷的身体在一瞬间的震动中摇摆不定。
脚下一滑，下一秒屁股重重的跌落在地，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去。
前面是小区唯一的景色——湖。
没有经过数十天或者零下十几度的摧残，这片湖一直结不成厚厚的冰。当初就有好事的年轻人跑这里试探冰块的厚度，结果跌进湖中被救起送进医院的案例。
江捷不想步那人的后路，更何况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跌进湖中必死无疑。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拼命地在身下结着薄薄冰块的路面上死命的推举摩擦，希望自己能够停下来。
与此同时的，是那“咚咚”声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就像是巨人在路面上奔跑时突然加速，向着江捷的方向奔跑过来。
眼看着即将要坠入冰凉刺骨的湖水之中，江捷的声音像是打开了被束缚的枷锁，刚刚预备高声尖叫。
在身体停留在湖面上方没多远的距离时戛然而止。
“哎？”江捷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捏在了手里。
像是软软的，又硬硬的。
他向下一看，原本漆黑一片的湖面中突然出现了一双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眨都不眨。
而捏住他的那股力量就来自于下方。
对方救了他不错，还好心的将他放回了岸边没有结冰的地方。
江捷十七年来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惊吓，反而是好奇心满满的蹲下身体，看着那个快要闭上的眼睛，出声询问道：“喂，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那双蓝色眼睛停下了要合上的动作，转而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江捷自己的错觉，似乎有一道轰隆隆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畔。
“有事？”
“e”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神仙吗？为什么会住在水底？还是说，你其实是我们小区的守护神？不过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吗”
“或者你是某个异次元的生物，来我们世界寻找传说中的救世主!”
“在华夏的潭水里出现的，我觉得你应该是偏东方玄幻一些吧？”
“唉，你叫什么”
薄冰不是眼前生物的阻碍，不过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冰块就已经破碎得完全。
不算对方在水底的身高，以江捷目前仰着头的状态看过去，那个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的身影，如同一座高山一样驾临在江捷的面前。
很高、很高。
“名字。”
即使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之下，江捷还是说出了那未说完的两个字。
下一秒，他就看见对方那双蓝色大眼睛微微眯起，耳朵要炸了！
“你、很、聒、噪。”
像是雷声震彻在距离他耳朵不过几毫米的地方。在声音消失之后，一阵耳鸣充斥了他的整个耳部。
对方说完这句话，一如来时那样的突然，坠落进湖中的时候也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咚”
“咚”
“咚”
随着地动山摇的声音消失不见，江捷才懵着一张脸，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小区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