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与心之痛 船长命悬一线!
“如果他们不是自愿的呢？”
女孩的声音落下，空气的压强仿佛瞬间就增大了无数倍，令哥利亚刚吸入的气体哽在肺里，久久不得呼出。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少女温婉的声音响起。
但哥利亚可以感觉到，她早就在眼眶中打转的什么东西，已经随着话语轻轻地流淌了出来，纵然微不可察，但他已经察觉。
“从前……”
好烂的开头，哥利亚这样想着……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没有父母，她也不需要父母，因为她从没见过他们，一度认为他们死了……”
“但她有一个很疼她的哥哥，她觉得有哥哥就好了啊，哥哥总是把最好的都给她……”
“不过哥哥是个士兵，没有时间照顾她，于是她就和附近的小孩玩，但他们却说她是个没爹养没娘生的小孩，她第一次觉得没有父母原来是这么丢脸的事……”
“于是，晚上她就赌气问哥哥——他们的父母呢。”
“哥哥……哥哥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假装无所谓的说：‘哦！他们啊？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要等小琴长大了才回来呢！’……”
“好假，当时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于是鄙视地看了看干巴巴地笑着的哥哥一眼，就像看一个白痴一样，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了那人脸上的某种局促不安的神情，毫无阻挡地流露了出来。”
“但哥哥不知道，在那天晚上，在他痛苦地流着泪一拳一拳地砸墙的时候，这个小女孩正在以某种超乎常人般的毅力看着呢……”
“她现在才明白：哦，原来那两个她素未谋面的父母对哥哥一定有着不可磨灭的意义吧？没准在她还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父母就像哥哥疼爱自己一样疼爱哥哥的呢……”
“在她问哥哥‘我们的父母呢’的时候，当她觉得没有父母只是丢脸的时候，哥哥的心一定很痛吧？”
“真是个…好哥哥啊……”
少女平淡的声音仿佛不掺任何感情，只是言语间流露出的丝丝颤抖，就像那嗜血者对那有着致命诱惑的腥味的兴奋，抑或……哀悼者对那逝去亡灵的忏悔……
“别讲了……”
哥利亚轻声道，他能感觉到她是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给他讲述这个悲惨的故事，但他不能理解这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也实在不想听这些老掉牙的俗套悲惨故事，他只想知道少女口中的“他们不是自愿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
“我说别讲了！”
呼！
少女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的话被打断，仿佛在她自己的意料之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平静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却再也没有被那桀骜少年所打断。
“七年之前，寻找超新星的旅程开启……”
她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定要让这个少年明白些什么似的，本来循序渐进的话语突然变得有了针对性，而头一句话，便让少年的心变得颤抖了起来。
“庞大的计划很快传遍了东半星，但由于东半星的三方大势力中的“炎寒”两地（炎地、寒地）顽固守旧，所以，这计划只是由掌控东西大陆的地星政府操作……”
“提出这项计划的政府执政者伊万发出征召令，寻求敢于跟随队伍的勇者，但地星人骨子里的保守意识，使得他们不愿意离开这个星球去冒险……”
“于是，本来预想中顺利的过程却变得极为胶着起来，因为没有人想离开自己的家园和亲人远赴外域，去寻找连是否存在都未可知的所谓的超新星。”
若琴深呼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倚在身后的柜壁上，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条绽放着光线的缝隙，仿佛看到了那个把她养大的少年的孱弱肩膀……
“可是……有些事却是自己做不了主的，在如今科技高度膨胀的时代，却依旧避免不了某些传统地方的君主权的存在，更不用说一个封建腐败的濒临破灭的古老小国了。”
“而在半数国家都选择退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没有顶住地星政府的威胁，派出了数千人的队伍，这些人中……就有两个平凡兄妹的父母！”
嗡！
哥利亚的脑子突然有些发懵，为什么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们不是自愿的么？！不是自己才是这场风波里最无辜的么？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么……
自己的父亲到底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对兄妹是你和你哥哥……对么？”哥利亚呆呆的说，回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但她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你撒谎！”
少年似乎因多年的信念被打翻而异常激动起来，那深掩在黑发之下的双眸甚至泛起了些许晶莹，他一直想了解那次星航的情况，但现在得到的结果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眼中的惊慌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嘭！
“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他一拳轰在柜门上，巨大的力量直接让拳头掏了进去，然后把门扯开了去！
如流水般丝滑的红裙直接从大敞着的半扇门滑了出来，清晨的星光（地星围绕的恒星叫做光神星，就像地球围绕的太阳一样，光神星所发出的光，在这里被称为星光，正如阳光一般）从窗口射进来，照在黑袍少年和红裙少女身上……
若琴侧着脸，半个身子和整个脸还隐在另半扇关着的门后，哥利亚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几个呼吸后，他忽然抓住若琴的手臂，力道之大以至于将她整个拽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某种尖锐物品插入血肉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哥利亚第一次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很精致美丽的面孔，唯一不足的是上面布满了丝丝惊慌和浓浓的愤怒，那是她对他的第一感受吧？
还真是个糟糕的开始呢……
这是个美好的早上，少男少女的姿势是相拥，如果不是那把不合时宜的匕首，别人一定会把他们当做情侣吧？
“你说的……是真的……”
噗嗤！
女孩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
“……吗？”
女孩眼眶中滚动的液体和颤抖的呼吸显示着她的不安或者还有……悲伤？
为什么……他就这样让她刺下去？
“把他们……还给哥哥……”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阻挡不了本能的颤音。
“我明白了……”
哥利亚笑了笑，眼神中尽是悲伤，仿佛也有着晶莹流转。
噗嗤！
“把他们还回来！”
这是仇恨么？
真好……
还能找到自己的仇人，可我该找谁报仇呢？
“对不起……”哥利亚的声音很轻。
女孩的眼泪流了出来，哥利亚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呢，她应该笑啊，她还能痛痛快快的报仇啊……
可她哭了，他也哭了，悲伤被压抑的太难受，眼泪就当被疼痛所致，也不算……太丢人吧……
噗嗤……噗嗤……
“把他们还回来……把他们……”
“对……对不……起……啊……”
哥利亚被她紧逼着，一步一步往后退，锋利的匕首不断地刺入他的身体，可他却不还手。
噗嗤！
“把他们……”
“啊……啊呃……”
他的眼球已经有些翻白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身体的疼痛早已感觉不到，心里的痛却抹除不掉。
若琴的握着匕首的手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竟让那插入胸膛的匕首一时拔不出来了。
她抬头望着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的少年，忽然失声尖叫了出来。
“你……你为什么……不躲？！”
她想挣脱那只手，她忽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这个少年。
可哥利亚却把她揽到怀里，紧紧的把她搂住，说是拥抱不如说想禁锢她更准确一点，若琴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好像感觉到她那未曾谋面的父母所感受到的害怕了，她觉得面前快要被她杀死的少年犹如恶魔……一个……缠她一辈子的恶魔！
“对……不起……”
她忽然安静了下来，犹如躁动的野兽猛然猝死，仿佛从少年重复了无数次的话之中只听到了这一句，仿佛现在才听到这句……道歉的话。
“我父亲欠下的……就由……我来还吧……”
星光照耀下，少年搂着女孩缓缓的砸在地板上，除却血迹，除却匕首，除却少年那快要死的样子，除却那复杂得令人呕吐的前因后果，那应该是一个感动到哭的女孩扑向心爱男友的暧昧场景吧？
可是……除却这么多……故事又怎么能叫故事呢？
“救……救命！”
“救命啊！”
“救救他……快救救他啊！！”
“……啊！！！”
少女咆哮着尖叫，滂沱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哥利亚的脸上。
像是脱离了兽群的小兽的求助，就像……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她一样的生物也不存在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绝望啊！
“怎么了？”一个海盗听见呼救声跑进来问。
“快……快……”
满怀哭腔的少女奋力的向那人招手，却说不出几句像样的话来。
“你是谁？”海盗看着极其陌生的若琴，问道。
旋即他又把视线转到躺在地面上的少年身上，他看见哥利亚身上竟插着一把匕首！
“你滚开！”那海盗一把将若琴推开，暴怒的咆哮道。
“船长！”他跑过去小心地将哥利亚抱起，向门外冲去。
“如果船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今天死定了！”那海盗边跑边大声吼道。
若琴双手抱腿，头埋于双腿之间，目光呆滞得望着地板，晶莹的液体吧嗒吧嗒地砸在上面。
“哥利亚……”绝世少女轻轻呻吟着。
那海盗抱着哥利亚一路狂奔，一路聚集了数百名海盗，哥利亚的血流了一路。
“让开！让开”
那海盗赤红着眼，一路狂吼着。那海盗抱着哥利亚向鲸鲲号上狂奔而去，路程至少也有数百体，沿途的海盗一路跟着那个海盗向鲸鲲号上跑去。
“去叫二爷到医救厅！”那海盗边跑边对其他海盗大喊道。
“是”
其他海盗应声道。
这个海盗抱着哥利亚跑进了一个宽大整洁的房间，喘着粗气大喊道：“呼呼……卡西……卡西先生！”
“恩，谁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安然的坐在桌子前，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哦？卡隆？”那位被称为卡西的老者抬起头看向那海盗。
“这这是怎么回事？！”卡西看见那卡隆怀中的哥利亚，旋即惊疑道。
“船长受伤了，您快来看看吧！”卡隆急忙道，但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快放到床上。”卡西急忙招呼卡隆，卡隆小心翼翼地将哥利亚放在床上，此时哥利亚满身是血，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
“看来情况不妙啊。”卡西看着面色惨白的哥利亚，神色紧张的说道。
“快拿凝血剂！”卡西转头对卡隆说道。
“是！”卡隆向房间里面跑去。
“看来已经插入心脏了，不知是谁敢对哥利亚下如此狠手！”卡西自言自语道。
卡西是看着哥利亚甚至他父亲长大的，算起来也是和他爷爷是同一辈的人，现在看见哥利亚伤成这样，他当然心疼不已了。
“卡西先生，凝血剂！”
卡隆一边大喊一边抱来一箱凝血剂，好像唯恐不够似的。
卡西从中取出一瓶，递给卡隆，他左手按住哥利亚的胸膛，右手握住刀柄。
“倒！”
在拔出匕首的一刹那对卡隆喝道。
哗啦哗啦
药剂倾泻而下，全部倒在了哥利亚的胸膛上。
“啊！”
此时哥利亚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撕心裂肺！然而还没等血液喷射出来就已经凝固了。
“虽然匕首已经拔出来了，但哥利亚的心脏已经出现了伤口，必须立刻手术，快通知其他高级医救师！”卡西对卡隆说道。
“是，医救师医救师……”
卡隆听了又立刻不知疲惫的向门外跑去。
“孩子，你一定要挺过去啊，你父亲还等着你呢”卡西盯着哥利亚说道，他的手正在缓缓地握紧。
“不……不要伤害她”
此时昏迷的哥利亚的嘴里突然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唉，你这孩子。”卡西皱着眉头说道。
此时，原本沸腾的海面突然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好像都在听着同一个人的呼吸。
有两个人都在拼命地跑向同一个地方，一个是哥利亚的叔叔巴顿，一个是若战的妹妹若琴，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哥利亚所在的医救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