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阿暖，我下学期可能要转学了。”
她放在键盘的手微微颤抖，心像是缺了一块般空落落的，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慌忙问，“为什么要转学？什么时候走？”
他回复的很快，“做手术了吗?”
“做了。”
“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
“可能期中考左右我就走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爸妈打算让我回老家读初中。”
她看着电脑屏幕，久久都没有回复。盛清风那边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已经快到晚上十点，正当盛清风准备跟她说晚安时，却忽然看到她发的信息。
“我的头发，都剪光了呢。”
“会再长的。”他回她。
是啊，她知道啊，可是……
她拿起桌上的镜子。
且不说最近她的脸略显浮肿，看上去苍老了好几岁，且不说头顶那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伤疤有多么难看，这光头的造型她还真是hold不住。
头发剪了可以再长，可是他们这一别，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他都要离开了，可是她竟是这般丑陋的模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很晚了，去睡吧。晚安。”她没有继续和他聊下去，而是关掉了电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小暖，赶紧睡吧!”向爸从浴室出来。
“爸爸，我这个模样，怎么上学?”她轻声问他，眼睛却还是望着天花板。
向爸看着她，半晌说，“如果你介意，可以先戴一顶假发。”
向小暖没有说话，向爸继续道，“过几天有时间我就上网给你买。”
向小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的时间非常漫长，每天枯燥的日子都在不停重复，终于等到出院那一天。
“小暖，真羡慕你，可以回家过年了。”隔壁的老爷爷和蔼地笑着恭喜她出院，身旁躺着的还是说不出话的老奶奶。
向小暖转过头看着那个老爷爷，对他微微一笑，礼貌地跟他道了再见，又跟着向爸跟主治医生和护士们一一打了招呼。走出医院的大门，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医院外面的空气都要新鲜不少，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也舒畅很多，终于走出了这个地方。
临近过年，这几天天越来越冷，街道上的装饰却也喜庆了不少。向小暖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红色棉帽，跟向爸挤在人群中上了地铁。
她低着头，不知为何总感觉身边有许多人看着她的帽子，这些好奇的目光让她禁不住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心情糟糕到极点。
下了地铁又转了几辆公交车，她终于回到家中，躺在她最熟悉的床上，嗅着她最熟悉的味道。
向妈和向爸过来看她的伤疤，她小心翼翼地摘下帽子，眼眸低垂，不敢去看他们或是心疼或是同情的目光，小妹也好奇地跟上来看，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天哪，好可怕。”
向小暖的眼眸冷了冷，向妈转过去瞪了小妹一眼，又叫向小暖把帽子戴好不要着凉，扯着小妹走出了门外，向爸也嘱咐了几句便赶回去上班了。
她走下床，反锁了门，站在镜前，定定地看着自己，指尖轻轻划过她头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头上的伤口愈合很好，心上的伤口却开裂了。
杨毅约她出去好多次，她都没有同意，他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便联系了叶欣，拜托叶欣和她出去散散心，叶欣当然同意了。
在叶欣百般恳求下，她终于答应和她出去了。
叶欣见到向小暖时，她戴着一顶帽子，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站在风中，脸色略显苍白，忽然瘦弱了很多。多天不见，叶欣既是心疼又是想念的冲上去抱住她。向小暖迎上她温暖的怀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香，忽然感觉到一阵安心和温暖，拥抱她的手也更紧了些。
叶欣急切地问她近况如何，她笑着回答一切都很好。叶欣看着她，她的笑容不像从前那般快乐了，本来就小的脸更尖了，一看就是营养没跟上，又心疼地掐掐她没有什么肉的脸，皱着眉说，“好什么好，都瘦了。”
向小暖挤眉弄眼地不在乎的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与她在公园散步。
冬天的风凛冽得刺骨，但是她们牵着的手互相都是温暖的，公园人很少，她们坐在公园的秋千，一边晃着一边聊天，叶欣不愧是叶欣，时不时便把向小暖逗“哈哈哈”的笑，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笑过。
在叶欣去上厕所时，忽然有一个八九岁的胖胖的小男孩坐了叶欣刚刚的秋千，公园除了这两个还有别的，于是向小暖温和地对他说，“小弟弟，你去坐那边那个好不好，这个有人坐了。”
胖男孩扭头看着她，表情异常不屑，忽然开口，“你一个大哥哥干嘛要穿着女孩子的衣服?”
向小暖怔住，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还没从他的话中缓过神来，胖男孩忽然靠过来笑嘻嘻地要摘掉她的帽子，她慌忙躲开，紧紧拽着自己的帽子，怒视着他，语气有她不曾有过的冷漠，“滚。”
胖男孩被她的气势吓得呆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从秋千上下来，跑到另一边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
叶欣回来时看到她的眼神，忙问她怎么了，向小暖摇了摇头，从秋千上下来，拉着叶欣，“欣欣，我们走吧。”
她们正从公园的一条小道跨越到另一边时，忽然碰到刚刚那个胖男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向小暖一眼，拉住叶欣的衣服，看着叶欣，“大姐姐，他为什么要穿女生的衣服?”
向小暖拽着叶欣的手一紧，紧紧咬着下唇，低着头。
叶欣生气地拍开他的手，大声道，“说什么呢小屁孩，你吃这么多把家教也吃没了?”她怒气冲冲地拉着向小暖走了，直到那个胖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向小暖忽然顿下脚步，松开了叶欣的手，叶欣看着她，心中忽然有些慌乱，“怎么了?小暖。”
向小暖笑了笑，抬手将叶欣额头前的碎发温柔地扶到耳后，看着她，眼中满是羡慕，很久后才说，“欣欣，你真漂亮。”
“小暖……”叶欣看着她，她知道刚刚那个胖男孩的话深深地伤了她的心，慌忙说，“小暖你不要介意小屁孩说的话，我家小暖最漂亮的。”
向小暖笑着摇摇头，目无焦点地看着远方，“欣欣，谢谢你今天来陪我，我很开心，我有些累了，你回家吧。”
“小暖……”叶欣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向小暖低落的眼神，又害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咬了咬嘴唇，“那我先回家了，你一个人当心点，虽然这几天车少，你也要好好看路。”
向小暖点点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似是撑不住般坐在公园偏僻的一角，头靠着墙，感受来自大地和空气的寒冷。
原来喜欢上那么优秀的你后，会那么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