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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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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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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阳直属军主力大约一千五百人,包括统军徐虎飞和他的儿子徐成,已经在南陵西北边境集合作战三天了。斥候发来消息说徐虎飞已经传令伙头军前往汇合,可见大部队是暂时不会返回主城的。”

  金霞城姜彬的庄园一间名为“小天下”的房间里,政务总管秦阳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讲解着南陵讨兽队伍的分布——秦阳的身份虽然是政务总管,但他知道自己实际上只相当于一个高级幕僚,因为姜彬并不想把政务方面放权给其他人。

  秦阳眼前的沙盘做得极其精致,城市、树林、高地山谷都严格按照比例做成模型,河流直接连接了取水排水的管道,保证栩栩如生的视觉享受,同时又不会积水腐败;空中甚至还由绳索牵引悬着一个可以自由移动方位的烛台,用来模拟阳光。整个沙盘宛如一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足以让其他领地那些在一块破布或纸上排兵布阵的将领们自惭形秽。但秦阳其实不喜欢这个或许在整个平治都独一无二的沙盘,因为这个专门占用了一个房间来摆放的东西实在过于巨大,他移动棋子时不得不绕着沙盘来回走动,而当他要把一块代表某个军团的棋子放在山顶上时,被缩小后逼真的尖锐山峰根本没有摆放的的空间,秦阳只好凑合着把棋子斜搭在坡面上点到为止。

  虽然目前的计划一切顺利,但坐在沙盘四周的其他三人都很沉默。刘云岩自从刺杀失败归来以后,话就更少了;戴月的志得意满则直接写在了脸上,他已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和刘云岩争功的必要,因为新一轮的战术本就以他为中心;而姜彬一脸的严肃下是掩饰不住的焦躁。秦阳知道姜彬为什么焦躁,实际上姜彬的焦躁让他也很燥。以前那种慢慢输出邪兽的操作还好,即使被人发现蛛丝马迹,也很容易切断与金霞首脑们的关联;如今这种一看就很有排面的暴力运输,一旦暴露就不可能撇清关系,那时姜彬就死定了,而身为幕僚的自己只能陪葬。秦阳还不想死,他苦读了十年,虽然现在职位不低,但还没有过让自己真正发挥才能的机会,他不甘心。

  “这几天,温阳军队已经击杀了十二头士级邪兽,据说死伤才不到两百人,以他们军队的装备配置来说,真是个奇迹……徐家的将兵之能不可小觑啊。”秦阳看着手里的资料,忍不住有些苦涩地称赞了一句对手。

  “成功进入南陵的邪兽里应该有三只尉级后期吧?都没动静?”听到这个数据,姜彬不悦地问道。

  “以尉级后期邪兽的智慧,他们完全可能等着官军和其他邪兽两败俱伤,或者索性换个没有重兵布防的去处觅食。”

  “也就是说,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几头野兽的心情上了,是吧?”姜彬这话并不是征询下属们的意见,他稍作停顿,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没时间了,趁现在解决掉徐家父子和温阳的主力军队吧……戴副统军,没问题吧?”

  “愿为城主赴汤蹈火。”

  戴月淡淡地回答道。秦阳突然感到一丝违和,若是在之前,戴月的声音应该更加洪亮坚毅,刘云岩进入颓势之后,戴月身上竟然渐渐显出一种游刃有余的大将风度,也不知道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找回了自信?

  “只要南陵无力守卫百姓平安,我就立刻请求领主允许我发兵入境协助南陵讨伐邪兽……这件事,必须在领主那边出现变故前完成!戴副统军,金霞的未来,可就全部掌握在你手上了!”

  军议结束后,秦阳和刘云岩先离开了姜彬庄园。秦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直不认同姜彬这个激进的计划。但他没有劝阻姜彬,他太懂得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人了。

  看着仿佛心事重重的秦阳离开,刘云岩回望了一眼庄园,虽然他仍然享受参与这场极为机密的会议的待遇,但他感觉,这些事似乎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事实上这次姜彬也完全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自己仍被拉进来,更像是来分摊风险的。他曾想到陆璐手中拥有一个刻印者的底牌,这或许会打乱姜彬的计划,但他终于没有开口。

  留在姜彬庄园的只剩下戴月,姜彬搓着双手,反倒显出一丝犹豫。

  “……校级的邪兽,运输途中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以我的毒素强度,对校级的作用时间的确会大幅降低,但只要我一路都持续往它体内放毒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怕万一路上出什么意外,你可能没法亲自应付……要不我让刘云岩陪你去?”

  “刘统军是我上司,让他做护卫恐怕不合适。城主无需多虑,随行的奇人会带上我和刘统军的符文,谁敢捣乱?”

  已经到了中午,何流捧着饭碗,还在跟何韵讲着穿越的故事。何才盛在一旁看着电视,何流没有刻意回避父亲,因为这个阶段真的是在“讲故事”了,就算其他人听见也只会认为父子俩在聊什么剧集,不会有谁觉得讲述者竟然是这穿越剧的主角。何韵一开始那质疑的表情也逐渐消失了,只是默默听着何流的叙述,偶尔提出问题,何流大多也能立刻做出回答。

  “怎么样,韵哥?你……信了没?”到目前为止的经历粗略地讲完了,趁着何才盛出门清洗碗筷的空隙,何流偷偷问道。

  “我还是觉得像在听故事……但是,福尔摩斯说,当一件事情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情况后,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也是事实。”何韵按着额头,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爸你不可能编得出来这么长的故事却没有崩坏,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如果我从你小时候就多揍你几次,你现在会不会更尊重我?”

  “那只会是表象,我对你知无不言才是真正的尊重。”

  “……我投降,不争这个了。那个,你听了这么多,没什么感想吗?”

  “想了很多,但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有两件事我已经有结论了。”

  “韵哥您说。”

  “比较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应该尽快接受召唤,因为那个领主对形势的判断一定比你准确。”

  何流有些为难地看看四周,他也并非完全不把陆璐的焦急放在心上,但眼前确实不敢动啊。

  “还有个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爸,你是不是对那个韩凛有意思?”

  何韵的灵魂拷问突如其来,何流猝不及防。

  “开、开什么玩笑呢你这熊孩子?你爸看透红尘十多年了好不好,再说看上那边的女人没意义的好吗?又不可能带过来结婚!”

  看着何流涨红的脸,何韵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可是她听起来并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你讲她的事的却比领主还要多。对了,有些琐事说实话听着蛮无聊的,但你好像乐在其中。”

  “小孩子少扯这些!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尽快过去?”何流看着坏笑着的儿子越发不爽,他反而有种自己像个毛头小子被中年流氓调戏的错觉,这真是反了!

  何流说这话一半是掩饰尴尬扯开话题,一半是真指望何韵能想出什么鬼点子,毕竟何韵在黑自己的时候总能花样百出。但何韵倒是立刻被卡住了,他皱着眉思考了好一阵,依旧没能拿出什么方案。

  “算了,这事的确难。”看着何韵一脸的不甘,何流有点过意不去了。儿子看起来是比同龄人成熟,但他毕竟缺少阅历,夸夸其谈指点江山虽然有时能镇住人,但要解决实际问题恐怕还是差得远。每天下午护士是一定要到各个病房走一圈的,何流的伤虽然没有必须的每日检查,但床位总不能空着,再说一个瘸子也没法拿“出去散步了”这种谎话糊弄过去。

  何才盛收拾了碗筷准备回家睡个午觉,何韵借口想陪一会何流留下了。父子俩又憋了好一阵,终究没能想出万全之策,只能大眼瞪小眼。正在这时查房的护士却过来了,把房里的病人挨个简单询问几句,便离开了。

  看着护士离去的背影,何韵突然开口问道:“……爸,你是不是说过,护士每半天只会过来一次?”

  何流犹豫了:“一般是……但有什么万一,没法收场啊。”

  “你可以控制回来的时间吧?快去快回,起码搞清楚那边的情况吧?”

  何流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隔着一层半透明帘子正在玩手机的病友,终于下定决心,取出蓝壳书,按陆璐的说明翻到第三页。

  “先说好,你不要被吓到叫出来啊。”在把手按到书页上之前,何流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您别紧张,安心过去,我会看着这边的。”

  被儿子反唇相讥后不爽又无可奈何的何流默默把右手按在书上,下一秒,何韵便看着何流的脸和手上突然消失了,只剩那身病服依旧有些滑稽地立在床铺上,但又很快倒下瘫成一团,鼓起的被子也一起垂了下去,缠在何流右腿的纱布散乱着下沉,露出几个空洞。

  “真的……不是故事啊……”何韵愣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黄爷,过了大半天了,何叔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领主庄园的书房里,黄升手中正拿着一份前线发回的战报端详,听到陆璐的话,便把那份文书放下了。

  “莫非那边出了什么事?少主你说他之前就受了伤,该不会又有什么变故吧?”

  “那倒不至于,据我所知,何叔所在的国家歌舞升平国泰民安,之前受伤也只是因为……意外。”陆璐见黄升神情竟然比看战报时还要紧张,赶忙解释,“他说过,那边世界是没有奇术的,如果被其他人看见召唤书,会给他生活带来很大麻烦,如今他卧床养病,或许是有人在照料,所以才不方便回应我。”

  “那就好……不过他的假身被带走,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就是担心这个。”陆璐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斥缘壁做成的肉身是完全模拟人体的,没有何叔的力量时,强度也和常人无二。现在前方战况激烈,这肉身如果在众目睽睽下被彻底破坏,我还没有能力把他修复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样貌,让何叔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重新来过……”

  “而且,我现在好不容易才给何叔制造了假身份,如果他‘死去’,这些都白费了。再出现另一个性格谈吐相似的‘刻印者’,韩凛那边肯定也会起疑心的,她是个人才,我不想赶走她来保密。事到如今……”

  “少主,你这次可不能跑到前线去了。”仿佛察觉到了陆璐的想法,黄升抢白道,“边境多只尉级邪兽,除非军队或者刘云岩那种奇术师,一般人是应付不了的,我不反对你偶尔冒险,但你不能去送死。再者徐统领这几天恐怕已经心力憔悴,要是知道你又去参战,我怕他会压力太大,容易出岔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能丢着假身不管。”

  黄升摆了摆手,走到书房门口,拾起了扔在门边的佩剑:“当然不能不管。我的意思是,这几天就请少主坐镇主城,我去确保跨世者的肉身平安。如今战线吃紧,我想徐统领应该也不会有想法。”

  “黄爷,我不怀疑你的武艺,可你已经……毕竟很多年没出过手了……”其实陆璐是想提醒黄升注意一下自己的年纪,但最后还是改了口。

  黄升不答话,微微一笑,拔剑出鞘,看也不看对着空中轻轻一划,又绕回鞘中。剑势并不凌厉,或者说,看起来实在很像老年人操练健身剑舞的样子,但陆璐看得清楚,一只飞舞着的蛾子就这样主动撞上了黄升挥剑的轨迹,被齐齐切成两半,落在地上。

  虽然当了陆家大半辈子的保姆,但毕竟曾经是陆信的贴身保镖,也是名震一时的武人啊!陆璐觉得,自己再反对的话,就要伤害这名武人的自尊了。黄升打算点几个随从立刻出发,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这时有下人匆忙过来传信,陆璐一拆信就愣住了。

  “……表姐?她怎么想起过来看我?”

  陆璐的表姐未花生,昌裕领主,姜彬的上司。她和陆璐小时候的关系挺好,但由于姜彬的干扰,未花生又是个没主见的人,两人已经有些年头没见面了,只有书信往来。陆璐刚接到的信是未花生到了南陵边境才发来的,掐指一算,本人大概晚上就要赶到温阳主城了。正想着,陆璐又觉得脑中微微一颤,她赶忙从书桌下抽出红壳书,翻开一页拿按上右手,低声吟唱。

  黄升一看陆璐的动作,立刻明白何流要过来了。陆璐的奇术修为提升他是知道的,见状也就放松了些,思维立刻转回未花生的来信上。黄升也觉得未花生的来访有些出乎意料,但真要说是有什么大事……陆璐和未花生姐妹都是政治白丁是南方政坛的共识,并且未花生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黄升很难想象未花生的来访会带着明确的政治目的,但她要真只是过来串个门,那也是相当的突兀。

  “黄爷你要是好奇的话,就留下和我一起接待未领主吧。”陆璐很快合上了召唤术,她像是看穿了黄升的疑惑,“晚点出发也无妨,何叔叔已经过来了。”

  何流这次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快速了解一下目前肉身所在的位置和情况,没事的话就尽快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以头撞墙或其他什么手段消耗斥掉缘壁的能量赶快回去。不过当他睁开眼的一刹那,就发现要立刻搞清状况是有点难度的。

  天色已经略微开始变暗,四周都是杂乱的岩石以及半人高的野草,倒是勉强能看出有一条道,但崎岖坑洼,这明显不像是正道;视线再放远些,便看不见平路,取而代之是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所以自己的位置也应该是在某座山的高处了。何流想走开几步再看,一动手脚便略微感到些许阻力,但也收不回力,只听“啪啪”两声,几圈绳子落在了脚下。何流猛然想起这次自己醒来时就是立着的,更觉得诡异,转头才看见贴墙立着的板车,感情自己一直是被捆在上面的?

  “你醒了?你……你怎么下来的?”

  何流正在奇怪周围怎么看不见一个人,就有人从一块岩石后冒了出来。这人也是“乙四”的杂务,何流记得他好像被叫做“菜头”。

  “啊,好像是绳子朽了。菜头哥,这是哪儿啊?你们干嘛把我绑起来?”

  菜头半信半疑走过来拾起断开的绳子,不怎么友善地答道:“不绑着你早掉沟里去了!你知道这条路多少上坡吗?我们是造了什么孽还得带着你上来?……哎不对,我怎么觉着这绳子没毛病啊?”

  “菜头哥你别在意那些细节了,这究竟是哪儿?咱现在什么情况?”何流赶忙接茬转移菜头的注意力。

  菜头顿时一脸丧气:“咱的三俩板车路上莫名其妙坏了俩,修好后早被其他人甩开了。王贵那小子说迟到可能会受罚,他带我们抄近路。这可好,现在直接迷路了!谁知道以后会被怎么处分!”

  说到王贵,何流立刻想到了那人的可疑身份,想到了他与那个白衣女子可疑的见面,虽然完全没有证据,但他觉得王贵肯定是在搞阴谋!

  菜头又说:“既然醒了你就别闲着了,这里虽然偏僻,但王贵也找到了一些有人最近经过的痕迹,这会大家都在分散找路,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或者路牌什么的……”

  对于伙夫同事们的不幸遭遇,何流表示遗憾,内心却是松了口气。既然一时半会去不了前线,那就没有被邪兽攻击的危险,可以安心找个地方撞头早点回家了。

  和菜头分开行动后,何流就开始认真寻找可以秘密自残的地方。其间又遇上了张伙头,张伙头也是一张哭丧脸,队伍没能完成命令,他是第一责任人。何流听张伙头痛骂了一阵王贵,安慰了他几句,继续往远了走,看见了一个被岩石堆半围起来相对封闭的空间。

  何流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走进空隙里,抓紧时间硬着头皮就往一块岩石撞了上去。这一击当然是动用了真身力量的,否则就凭何流能硬吃巨兽好几次攻击的防御,光用精神驱动的力量没准能撞到天黑。

  “咚”的一响,岩石裂开断为两截,何流既没觉得疼,也没有就此昏迷,显然是输出还不够。何流如法炮制,又撞碎了一块,依然还没到位。连续两次发力,何流的伤腿略微有些疼痛了,他原地站着缓了一会,顿时觉得自己无法知道斥缘壁的受损程度实在很不方便,和陆璐的通讯也是,在自己的世界好歹还能单向接收,过来了反而彻底失联,不知道等陆璐修为进一步提升后会不会有所改善?

  何流正放飞着思想,一张人脸突然飘进他的视野,何流吓了一跳,疾退两步,方才发现那脸正是王贵的——何流撞断的岩石上半截滑落,让本来挡着自己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缺口,正好让王贵透过缺口凝视过来。

  这货什么时候过来的?

  何流有点慌,如果王贵看见自己铁头功碎大石,“刻印”加“失忆”的经典组合是可以解释现象的,但自己为什么要跑这里撞石头,这该有个理由吧?

  “你醒了啊?发生什么事?我听到这里刚才有声音来着?”王贵问。

  何流瞬间放松下来:“啊……我也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但是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何流立刻就发现一件事,从开始穿越到现在,自己说谎已经能面不改色了。

  王贵失望地摇摇头,蹲下顺手拾起一块碎石片,刚要说点什么,脸色却瞬时变了:“这断口是新的!石头是刚被打碎的!这附近有邪兽!”

  何流听到前半截时脸都吓白了,到王贵三段推理说完后才又勉强镇静下来:“贵哥……你怎么知道是邪兽干的?”

  王贵没好气地回答:“一般野兽弄不碎这岩石,除了邪兽,难道还能是哪个人失心疯了跑到这里砸石头玩?!”

  好吧,虽然我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我不能反驳你。

  王贵走出石堆,仔细查看路面,又拨开路旁野草,慢慢地搜索着。

  何流问:“贵哥,你干嘛?”

  王贵头也不回:“找邪兽的痕迹!”

  何流懵了:“找邪兽干嘛?我们不是该绕开邪兽找路去跟部队汇合吗?”

  王贵直起身,笑嘻嘻地走到何流面前,搂住他的肩膀:“老弟,少问几句,跟着我走就是了。荒郊野外的,你不想出什么意外把?”

  这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啊!何流心顿时狂跳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惊喜:这个邪恶的邪教分子,这就露出马脚了?!

  陆璐在庄园里安排了一场按温阳标准还算豪华的晚宴,准备时间略有些紧迫,庄园里的仆役都忙碌得不可开交,但却脸上都带着喜色,因为他们的工作餐标准也会比平时高上不少,而且昌裕的大官是很有钱的,一定要做好服务争取赚些打赏。

  黄升带着政务府的大小官员在领主庄园门口等待未花生,有人骑着马来报一行人已经进入主城,于是所有人又整顿了一下姿态仪容,确保精神抖擞迎接贵客。

  又等了十多分钟,五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终于来到了庄园门口,此时陆璐也穿上领主的官服来到门前,黄升来到排头的马车前拉开车门,未花生从车里走了下来。

  陆璐上前几步拉住未花生的手,和她一起走进庄园,两侧官员齐齐低头行礼。按礼节来说,两位领主应当目不斜视直到进入会客室,但陆璐还是禁不住斜眼打量了一番表姐。未花生是均人,大陆璐五岁,今天穿的也是领主的官服,并不华丽,但朴素的装束也掩饰不住她的美艳,同款的制服呈现出与陆璐完全不同的曲线;而未花生的眼睛里有一种天然的妖魅,能勾去思春期男人的魂魄——不过这属于相貌属性而非气质,陆璐很清楚表姐就没有走风骚路线的性格天赋。

  几年不见,她更有女人味了。陆璐这么想着,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未花生似乎察觉了陆璐的视线,也瞟了过来,抿嘴一笑,随即就转了回去,直到走完这条让陆璐觉得过于漫长的通道。

  进了会客室,仆役们递上茶水,陆璐吩咐关了门,俩姐妹终于可以独处一会了,等会晚宴,南陵的官员和未花生的随行官员都要出席,又是一波礼仪流程,没法好好说话的。

  “小璐,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没这么麻烦呢。”未花生张开双臂拥抱陆璐。

  陆璐也热情地回应了未花生,但这几年两人的身高拉开了差距,陆璐脑袋只到未花生胸前,密切的拥抱下就略有些窒息,以至于过了一阵两人分开各自入座后,陆璐才顺过气来回话。

  “都成了一方之主,当然没那么自由了,未姐你要是经常往我这里跑,有人会很惶恐的。”

  “是啊是啊……”未花生皱着眉点头,“昌裕下面各个城主都上书给我,说领主的一切行动都被百姓关注,太亲近外领的首脑会引起不安……我们是一家人啊,亲近一点有什么可奇怪的?!”

  陆璐不置可否地笑笑,她说的“有人”并不是指平民。这些事情未花生在给她通信时就抱怨过,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总不能说表姐你手下的城主全都被姜彬或收买或要挟了,说出这种事实除了把未花生急哭之外毫无意义。事实上南陵如果真的和昌裕结盟,便足以掣肘南方各领,昌裕有金矿,而且连接着唯一通向北方的大道通南关,再加上陆家在民间的威望,就算南方动乱,也不会有哪家敢轻易对这个联盟下手。可惜,有了姜彬这个野心家,这一切也就是个假设了。

  未花生品了口茶,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冲着陆璐:“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小璐,你一直那么聪明,你猜得到我这次为什么来看你吗?”

  陆璐笑着摇头:“我哪知道,你告诉我吧。”

  陆璐不配合游戏让未花生有些失望,她孩子气般地嘟起了嘴。陆璐看着想笑,表姐的外形明明很成熟,但心态却这么少女,做统治者真的不适合她,不知道哪天能不能招个有才的男人进家门帮帮她。

  想到这里,陆璐突然灵感一闪,她自己也有些惊讶地说道:“姐……你不会是……要成亲了吧?”

  未花生的脸色一瞬更加沮丧——陆璐猜对了,没得包袱抖了。

  未花生结婚,这对昌裕无疑是件大事,而紧接着也可能对南陵产生各种影响,陆璐忙着就要问男方是谁,不料未花生却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又扔过来一个问题:

  “小璐,算你厉害!那我再问你,你猜得到对方是谁吗!?”

  陆璐哭笑不得,政客和少女之间的对话,这节奏简直乱七八糟啊!

  “……这我真猜不到,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陆璐这句台词基本是棒读,但未花生终于舒服些了,她也不再卖关子,万一陆璐憋一会又想到正确答案就很失落了。

  “你肯定猜不到,因为不是南方人!北边,阳明领领主的儿子,龙麻叶!”

  陆璐手中茶杯一抖,差点落到地上。她对龙麻叶这人倒不是很了解,仅仅名字有些耳熟。但阳明、通南关、昌裕是连着的,考虑到未花生本人的执政能力,一旦结亲,阳明那边的人来实际执掌昌裕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这究竟是普通的政治联姻,还是北方朝廷准备从这个缺口下手开始整顿南方的一盘大棋?!

  “怎么?龙大人有哪里不对吗?”见陆璐突然失神,未花生也有点紧张,生怕陆璐是想到了什么坏事。

  “啊……不,没有,我只是在想他是谁,好像听过名字的。”

  “他在北方似乎声望挺高。本来他母亲那边就有皇室血统,龙大人又是注定要继承领主之位的,但他居然还去考了功名,还拿了榜首!现在他已经是阳明的监察史,算起来他父亲好多地方都要仰仗他呢!”未花生一脸得意,就跟自己已婚似的。

  “那可真是了不起。”陆璐棒读着附和,不过她也真心觉得龙麻叶绝不是泛泛之辈了。有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昌裕的权力必然会慢慢回到领主府中,那时候是否也比较方便利用和未花生的关系去借助一些昌裕的力量了?说起来,到那时,姜彬架空领主只手遮天的美好时光也就到头了吧?再进一步想,如果那个龙麻叶足够强势,姜彬所倚仗的金矿应该也会改姓?或者说,领主拥有领内最重要的资源才是常理,姜彬的存在,本来就是个不合理的偶然现象。

  所以,姜彬即将陷入绝境?

  刹那间,未花生看着陆璐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吓了一跳:“小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来!”

  陆璐拉住了惊慌失措的表姐,轻声问道:“我没事,未姐……我问你个事,你的亲事,你那边的城主们都知道吗?”

  未花生一愣:“日子正式订下前我没打算声张的,但是金霞的姜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还说了一堆理由劝我取消……这人真的很烦哎!我的家事他也要插嘴!”

  陆璐定了定神,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未花生说道:“未姐,我想到一件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一下,先让管家陪你在庄园走走好吗?我很快回来陪你。”

  支开未花生,陆璐直奔花园拖走了正和昌裕官员们谈笑风生的黄升,一路来到自己书房。

  “黄爷,你就不陪着吃晚饭了,立刻去找徐统领汇合。除了帮他讨伐邪兽以及照顾何叔,也请徐统领把已知邪兽最早的出现地点记录下来,已经打倒的邪兽,检查尸体有没有被下毒的痕迹……非来自我军的割伤和撞伤也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是风力造成。”

  听着陆璐连珠炮的吩咐,黄升先是一脸茫然,但最后一句话指向性非常明白,他立刻理解了陆璐的意思。

  “少主,你是怀疑,近期突然出现的大量邪兽和姜彬有关?”

  “没错。姜彬现在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而他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坐以待毙。”陆璐冷冷答道,接着把未花生带来的“喜讯”也转告了黄升。

  事实上,对于近期突然出现的大量邪兽,陆璐、黄升、徐虎飞都感到反常,但姜彬丧心病狂的操作是他们很难想到的。金霞的人以前也曾经在边境作战时把邪兽赶到南陵,不过这种行为很难界定对方的主观意图,事实上其他领也时有发生这种祸水东引的事件。南陵发现后便加强了对于南陵金霞交界的监视与防卫,而金霞也确实收敛了不少。

  但一口气输送大量邪兽到南陵,这就不可能用“战役时的不可控力”做借口。这是豪赌,赢了,就是南陵无力守护百姓,姜彬可以忽悠未花生得到批准后派大军入驻南陵“协防”;输了,金霞的首脑们一起满门抄斩。在正常的考量下,任何人都没道理在优势局面中玩这种五五开的赌注。事实上,南陵并不知道,金霞长期利用余庆继续输送着强力邪兽,如果没有何流的降临,南陵恐怕两三年后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但未花生的亲事,可能导致姜彬在昌裕的实力受到重创,把势力扩散到南陵是他唯一的出路。姜彬要铤而走险,南陵出现反常的兽灾,两点结合在一起,真相便呼之欲出。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黄升听完陆璐的推理,又思索了一阵,面露难色:“少主,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事确实有必要查实一下……但是,目前线索看来,邪兽集中出现在我领与余庆交界,这岂不是说明,余庆很可能也参与了此事?”

  哪怕稍微关注一点时政的南陵平民也知道,余庆是这几年给予困境中的南陵最大帮助的外援,而这种援助还在持续。

  陆璐仰头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喃喃说道:

  “……是啊,这可怎么办?”

  何流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个多小时,何韵有点慌,这肯定已经超过“了解情况”的必须时间了。何流躺的是一号床,最靠门的,外面的人也能瞅见,何韵把何流的被子搭成中空拱起的样子,不过这也就能骗骗从门外那些本就不会细看病房里的医务人员而已,如果人家真再来查个房,那是瞒不住的。

  不过还好,尽管门外人员来来往往,但并没有医护再进病房,何韵由衷感叹工作有规律就是好。只是理智虽然告诉他出意外的概率极小,但他每当看见白衣人士在门外闪过还是会会胸口一紧。

  这时,邻床的病患突然按响了联络护士的电铃。

  “护士!我输液的袋子该换了!”

  何韵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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