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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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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边关逐末马嘶鸣 挥洒破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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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题为《秋思》的《渔家傲》是北宋著名文学家和政治家范仲淹任陕西经略副使兼延州知州时的感怀之作,词中既表现将军的英雄气概及征夫的艰苦生活,也暗寓着自己对宋王朝重内轻外政策的不满,爱国激情,浓重乡思兼而有之,构成了将军与征夫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

  公元九六零年,后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奉召出兵北伐,于陈桥驿发动兵变,黄袍加身,迫使周恭帝退位,代周为帝,混一宇内,开创大宋王朝。由于政权初期,中原局势动荡不定,不仅面对北汉、吴越等割据势力,还有辽、西夏等外族势力的威胁,民族极端对立,战争连年不断,使大宋王朝一直处于内忧外患的危胁之中。

  早在后晋时期,晋高祖石敬瑭曾把北方的燕云十六州割与契丹族所建立的辽国,使中原地区完全暴露在契丹的铁蹄之下。北宋在扫除中原内部割据政权的威胁后,为收复燕云十六州,挥军北上,开始了对辽长达四十多年的战争,两国边疆狼烟四起。

  公元一零零四年,宋真宗与辽国在澶州定下了停战和议,宋辽约为兄弟之邦,北宋每年向辽交纳岁币,双方互不侵犯,自此中国北方才有了少许安宁,此次和议也就是有名的澶渊之盟。

  然而边疆战火依然未消,宋真宗咸平五年,夏州刺史定难军节度使李继迁率诸部落攻陷重镇灵州、凉州,截断宋朝与西域的商道,同时禁止吐蕃诸部向宋朝卖马。宋廷既遣重兵对李作战,迫使李继迁流亡。

  咸平七年,李继迁与吐蕃会盟,反遭暗算,不幸重伤致死,长子李德明嗣位,李德明自知无力与大宋抗衡,便依辽和宋,倾力向河西走廊发展,以国仇为名出兵南击吐蕃,西攻回鹘,大大拓宽了党项族的生存空间。

  公元一零三二年,李德明之子李元昊继夏国公位,李元昊不甘向宋朝称臣,便开始积极脱离宋庭,他内建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侍,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民族文字,颁布秃发令,并派大军先后攻取吐蕃的瓜州、沙州、肃州三个战略要地,短短数年,李元昊已拥有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并扫除了西北边疆隐患。

  公元一零三八年,李元昊公然称帝,国号大夏,建元天授礼法延祚,遣使至宋,要求予以承认。宋廷上下极为愤怒,下诏削李元昊封号,停止互市,双方关系正式破裂,宋夏矛盾日趋激化。同时宋庭任命夏辣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主持泾原路,范仲淹负责鄜延路,严防西夏,两国在边疆大肆增兵。

  康定二年二月,李元昊集兵十万大举攻宋。宋环庆、鄜延副都部署刘平率军出庆州驰援。李元昊设伏三川口,围城打援,大败宋军。后经天都山沿瓦亭川南下,大败宋军于好水川口。宋仁宗得知战事不利,怒贬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宋军各部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西夏谋士张元得知宋进军未决,向李元昊进言道:“陛下,我军对宋两次作战,使得宋朝精兵良将全部聚集在西北边境地区,关中地区业已空虚,今宋朝临阵换将,我屯守延州大军可频繁袭扰,牵制延州地区的军队,使宋朝无暇顾及关中地区,然后可派一支劲旅乘机直捣关中,直取长安,若长安告破,我军可迂回攻击,延州定然不保,然后两路大军夹击西北重镇,如此西北可定。”

  李元昊大喜,采纳了张元的建议,于天都山集左右厢兵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东进攻宋。一路从刘燔堡出击,一路从彭阳城出发向渭州发动攻击,大军一路东进,宋军不敌,节节败退,不几日已进逼渭州。宋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王沿获知夏军来攻后大惊,急命副使葛怀敏率军自渭州至瓦亭寨阻击,王沿深知西夏的强盛,命令葛怀敏务必坚守瓦亭,自己修书具表遣人火速前往汴京。

  时已过三更,阴沉沉的皇宫上空笼罩着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宫门开启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皇宫的死寂,借着昏黄的烛光只见一名执事太监手捧文书穿梭在黝黑的天街之上。

  那太监急急忙忙穿过太和门,绕过层层回廊,来到了大殿旁,转过正殿大门,只见正前方一厢房中依然亮着灯,此时夜已至深,深宫之中会是有谁还未曾安寝呢?

  那太监匆忙跑到门前,便停了下了,伏地道:“启禀陛下,西北八百里加急军件至此,请皇上过目。”原来此处正是大宋皇帝览阅各州府发来的文书之处,名曰福宁殿,当时在位皇帝正是大宋仁宗赵祯。

  此时仁宗皇帝正执案批阅,只见他头戴卷云冠,身穿飞龙舞凤赭黄袍,形似文昌开化君,灯光虽然明亮,但整个人却还是却仿佛在云雾里。忽听门外有人报有西北之事,急命随侍太监即刻呈上军件。仁宗虽身在朝廷,但无时无刻挂不在念着西北战事,见深夜有军情来报,定然是前方战事有重大变故。

  仁宗翻开军件,只见书中备言我军失利、损兵折将,西夏出兵关中,连破数寨,直逼渭州,未及看完,蓦的将文书直掼于地上,大怒道:“岂有此理,番邦小国有何神勇,怎得每次交锋,我大宋均告失利,今若不予以迎头痛击,岂不让那李元昊小觑我大宋天朝,传旨让王沿率泾原路大军全军出击。”

  时中书舍人王允、翰林学士孙士伟随侍在侧,见仁宗大怒,孙士伟上前谏道:“陛下请息怒,西夏军势正盛,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还望陛下冷静,再取万全之策。”

  仁宗心知西夏的强盛,硬打的胜算不高,于是怒气稍息,继而对孙士伟道:“西北战事以历数载,孙大人亦是我朝能臣,以你看如何呢?”孙士伟道:“李元昊频繁东进,已是筹谋已久,关中之地地势狭小,兵力薄弱,况西夏军来势凶猛,与我军兵力悬殊甚大,臣恐渭州之兵无力能敌。”

  仁宗哼了一声,“就算西夏势不可挡,我大宋土地亦非拱手让人,孙爱卿在朝已久,不知有没有良策呢?”孙士伟道:“微臣愚昧,不谙军事,亦无临敌对阵经验,故而不敢妄下对策,但此事关系甚大,臣想此夜已至深,何不到次日早朝时分,再与朝中大臣商议对策如何?”

  仁宗默然,良久深深舒了口气道:“孙爱卿供奉文职,不谙军事倒属常理……,那就明日早朝时再议吧,现在夜深了,诸位请回吧。”孙士伟等再拜而退,仁宗辞去左右泱泱而睡。

  翌日早朝,众臣聚集,仁宗坐定,山呼完毕,仁宗即命当驾官将西北加急文书于殿前宣读,众官听毕,尽皆大惊,人人皆摇头低语,暗暗叹息。

  仁宗见众大臣如此表情,心下不悦,道:“西北战事连遭不利,如今延州围困,关中告急,诸位怎能只哀声叹气。”众官垂首道:“臣等该死。”仁宗续道:“当此国难,诸位有何良策能退西夏之兵。”

  少顷,枢密副使兼知谏院王贻永出班奏道:“西夏频频作乱,我大宋守军与之周旋,皆未打消西夏的嚣张气焰,臣料李元昊无非对我大宋有所求,皇上何不顺应其意,与之讲和呢。”

  仁宗听后就道:“不可,我大宋乃天朝上国,即受天命,怎能与番邦之主言和。更何况李继迁得沐我朝天恩方能偏安一隅,谁知李元昊狼子野心,数典忘祖,扰我边疆,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者先我大宋之时后晋石敬瑭曾割让幽云十六州以安契丹之心,致使我朝北面屏障尽属蛮夷之手,如今河北边疆我朝陈兵数十万以御大辽,一年军耗何止百万,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路,朕绝不让此事再在西北重演,朕征讨之心已决,若有再言讲和者,朕必定军法从事。”王贻永诺诺而退,本来朝中大部分臣僚都认为西夏兵势过猛,若与之对决,只空损兵折将,不若与之讲和方能保住西北诸地,如今听仁宗一说皆不敢再提。

  不一会龙图阁直学士庞籍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西夏军经将三川口、好水川两战后,军势大盛,故我军与之交锋,以致落败,现在西夏军突入关中直指渭州,渭州乃关中第一屏障,战略位置尤为突出,倘若渭州一破,延州势必不保,西夏军即可长驱直入,如此我西北再无屏障,为保渭州不失,为今之计可速遣周边州府之兵即刻增援。”仁宗微微点头道:“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只能如此,诸位以为如何呢?”

  检校太尉兵部尚书富弼出班奏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举不妥。”仁宗问道:“渭州乃关中重镇,关乎中原安危,朕不可不救。”富弼回道:“皇上,臣意并不是不援渭州,而是调遣周围州郡的驻军增援不妥。”仁宗问道:“那尚书大人有何看法,快说来听听。”

  富弼道:“自西夏大军齐下中原,势如破竹,虽让我朝连失数寨,但此刻西夏兵阻延州,延州未下,继而又出兵渭州,二处告急,按例我西北诸路军队不可不援,这样李元昊可出奇兵,将援军逐一消灭在地势险恶的山麓之中,以此耗尽我西北军主力,臣恐此为李元昊设伏打援之计。”

  众大臣听后尽皆失色,仁宗亦惊道:“若是如此,我大宋危矣,尚书大人既然识破此计,那有何对策既能解渭州之围,又能保我西北无恙呢?”富弼道:“皇上不必担忧,西北地势凶险,且渭州、庆州、延州、汾州此四州连在一起,构成一条宽大的防御战线,即便西夏功破一点,但依然受我西北诸路二十万大军的牵制,无法深入中原。只要各路驻军克己职守,不要轻举妄动,十日之内渭州战事定然无恙。于此同时陛下可抽调中原兵力,分兵两路前去支援,一路支援渭州力保不失,一路直插西夏军后方,令西夏大军首尾不相顾,到时我两路大军齐出前后夹击,定能退西夏之兵,渭州得保不失,李元昊继续围功延州也就无意义了。”仁宗听后方始宽心,“尚书大人之言,足慰朕心。朕即刻发诏备军,务必十日内前去支援。”

  一言已毕,宰相枢密使晏殊出班奏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仁宗皇帝知晏殊乃当朝元老,见他出班不知有何话要说,便道:“宰相大人有何要说,但讲无妨。”晏殊道:“臣见二位大人于西北战事剖析的有理有据,前后夹击也实为良策,但以微臣愚见我军频频失利并非全在于军事。”仁宗疑道:“哦,那以晏大人之见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晏殊道:“回皇上,臣不敢妄言对错,但自西北开战以来,诸路大将虽英勇奋战,终究还是频频失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微臣认为西夏已洞悉我军弱点,有的放矢,以致我军屡战屡败。”

  仁宗疑道:“我军弱点?近年来为抵御西夏,朝中精兵良将半数均在西北,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又有何弱点呢?”晏殊道:“回皇上,我西北大军约近二十万人,虽兵多将广,但编制混乱,且布防分散,又加诸路大军将领若无朝廷诏书无权调遣兵马,也无权干涉其他诸路军队的情况,以致造成西北各军单独作战的局面,在如此情况下西夏以数万之师,功我劲旅一支,我军胜算实是不高,况且西北大军并无掌控战局之人,继而贻误战机,天时、地利、人和我军均未能占据,故而落败。”

  仁宗稍稍思索了下,“宰相所言极是,西北大军实力固然雄厚,但本路将领无权过问其他诸路军队的权利,军情不通,以致造成以寡敌众的局面,致使西夏有机可乘,此为朕的不是,朕有意改善此局面,宰相大人有何高见呢?”

  晏殊道:“回皇上,臣认为可以暂开设西北道征西大元帅,将诸路大军的指挥权集元帅于一身,据此我西北诸路大军可由大元帅由战争形式审势度时,统一调配,结束混乱单一作战的局面,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仁宗没有正面回答,对群臣道:“诸位认为此举是否可行?”殿前侍御史文彦博出班道:“启禀皇上,臣认为此举甚妥,正所谓虵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如此可将西北诸路的主力由主帅号令,上下一气,联袂作战,共同迎战西夏。”众大臣纷纷点头,均表示同意。

  仁宗见众人无异议,便道:“好吧,既然众位爱卿均认同,就依宰相大人所言,开设西北道征西大元帅,但朕认为此职需要一位有勇有谋,识见过人之人方可胜任,不知宰相大人有无合适的人选来担此大元帅一职?”

  晏殊道:“臣一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但此刻众臣僚均在,何不让众人推举一位呢。”仁宗便对众大臣道:“诸位爱卿就此想想,看有无合适的人选推荐能堪此大任。”众大臣微微侧头议论了起来。

  不多时,参政知事尹洙出班奏道:“回皇上,臣保荐一人定能当此大任。”仁宗见有人出班进言,于是开颜道:“尹大人所言何人?”尹洙言道:“面涅将军,汾州狄青。”此语一出,众大臣又有些言语骚动。

  仁宗高高在上,无法听清众大臣的言语,但见众大臣喋喋不休,便知道到对于狄青颇为有微词,便道:“狄青之名,朕略有耳闻,虽以战功著称,但是桀骜不逊,不知能否僭越大元帅一职?”

  殿前都太尉高遵甫上前道:“狄青勇猛,众所皆知,但两国交战,不仅全靠勇猛,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靠武斗可以为将,那么将就不为奇了,统率和智谋也很重要,狄青乃一介莽夫,仕不及第,恐难以胜任。”

  尹洙回道:“高太尉此言差异,古人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高太尉与狄青素无来往,只知其表,不知其人。据微臣所知,狄青不仅作战勇猛,且精通兵法,每每交战均披头散发,戴铜面具,身先士卒,以致有如今的面涅将军的称号。”

  高遵甫听后道:“尹大人所言足见其勇,未见其谋,正所谓上兵伐谋,不战亦屈人之兵,若非如此,即便吕布、马超之辈又怎能为陛下分忧呢?”尹洙见他极力反对狄青心中有些不快。

  盖因康定初年,李元昊曾率军犯境,西北诸路守军竭力抵抗,当时高遵甫奉旨钦差,犒慰西北将士,一到前线,高遵甫便大宴诸军将领,众军将均以帛礼进献,唯独狄青没有送礼,部将问其原因,狄青道:“狄某不是不谙官场之道,只是国难当头,强敌未退,太尉大人身居要职,却只为一己私利,贪图将士的钱财,国家法度何在。”当时尹洙为经略判官,得知后暗自佩服狄青的正气,暗中托人告诫狄青:“高遵甫此举目的并非收取贿赂,而是效仿指鹿为马之典故排除异己。”并嘱咐他日后小心为上。

  不久狄青便接到朝廷的更戍诏书,然此时正在与西夏交兵,两军杀的正酣,如何退出战场,那黄门官颐指气使,执意让狄青奉诏,狄青大怒,起身将圣旨扯碎,黄门官以皇命相压,狄青大怒,欲斩来使,副将焦赞见状急忙止住,最后以扰乱军心为名,重打来使,消息传出,军威大震,李元昊见势不妙,暂且收兵。高遵甫以此作梗上书仁宗,仁宗大怒欲诛狄青,晏殊、庞籍等死谏,方得幸免,仁宗便夺其兵权,责令回乡,狄青无奈,愤而离去。

  尹洙心知高遵甫故意排挤狄青,便对高遵甫道:“高大人祖上也是我朝功勋显赫的大将,自然对将帅定有独特的眼光,那么高大人认为谁人出任比较合适呢。”高遵甫道:“微臣保举河北东路安抚使王元朗,王元朗身为将门之后,随父南征北讨,况文武双全,臣认为由他出任最为合适。”

  尹洙对高遵甫道:“不过据在下所知王元朗弃文从武,北上御辽,虽小有战功,不过皆仗其父祁国公王德用王老将军之威名,并无自主指挥作战的经验,如今我军士气低靡不振,难道高太尉想只想用一文弱书生就能鼓舞我军数十万将士的斗志,当年令祖父大人亦曾怒斥道‘赋诗焉能退敌’。”

  尹洙虽然对高遵甫有隙,可对其先辈却敬仰的紧,高遵甫之父乃是当朝猛将高继勋,而祖父就是宋朝赫赫有名的卫国武烈王高琼,当年辽军长驱直入,威逼京师,宋真宗临阵畏惧,寇准和高琼力主真宗兵渡黄河,佥书枢密院事冯拯大声斥责:“太尉无理!”高琼怒声大喝:“你能赋诗退敌?”冯拯诺诺而退,自此高家声名大振。

  高遵甫听他强辩,又抬出他祖父来压自己,不禁有怒,暗暗怀恨在心,尹洙续道:“皇上,狄青虽出身贫寒,但素有大志。是个重情重义的热血男儿,少时,其兄与乡人斗殴,狄青代兄受过,充军边疆。当年野利兄弟率军来犯,狄青请命率领士兵夺关斩将,先攻克金汤城,宥州等地,后烧毁西夏粮草数万,并指挥士兵在战略要地桥子谷修城,皆扼贼要害。且他每战披头散发,戴铜面具,一马当先,所向披靡,短短几年时间里,参加了大小二十五次战役,安远一役中,野利遇乞提精兵来犯,时狄青身负重伤,但闻寇至,即挺起驰赴,分骑兵三路,猛冲夏军,犹胜当年霸王乌江之勇,震慑西夏,而我军止损百骑,是以声名随之大振,胡虏闻狄青之名则色变,如今臣与其交厚,或谈古今兴废之事,微微不倦,臣亦想不可因一时之过泯灭狄青之能。”高遵甫见他抢白了一番,朝堂之上自顾身份,不便和尹洙相争,且看看仁宗反应后方有的放失。

  这时仁宗道:“两位大人句句有理,可是元帅一职到底由谁出任比较妥?”晏殊见仁宗面显为难之色,他跟随仁宗多年,心知仁宗的心结,晓得仁宗所担心并非二人到底哪一位比较称职的问题。

  原来自大宋开国太祖皇帝赵匡胤在开封附近的陈桥驿发动兵变,黄袍加身,轻而易举地从后周世宗的孤儿寡母手里夺取了政权,开始了宋代的统治,但是这种夺取政权的方式,太祖皇帝并不是始作俑者,早在赵匡胤之前的后周太祖郭威就是拥兵自重,起兵反汉,利用这种方式登上帝位的。

  太祖皇帝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上演,先是杯酒释兵权,将军队收回中央,因而制定偃武兴文的国策,如今因西征大元帅一职,总览西北大军逾二十多万,食户何止百万,如此只怕又要回到外臣手中了,是以仁宗心中飘忽不定,迟迟难下结论。

  晏殊便出班道:“狄青神勇,众皆知之,然而狄青终究武将,只怕不遵君令,恐于我军不利,而王元朗虽是将门之后,终究不过乃一文官,不能随机应变,臣认为对于大元帅一职二人均不是最佳人选。”仁宗见此一说觉得晏殊似乎明了自己的心结,就续问道:“晏大人有何深意,快快道来。”

  晏殊道:“回皇上,如今西北战事已达两年有余,军士疲于作战,士气低靡不振,众皆知之,而如今的情形不免使微臣想起当年我大宋对阵大辽之时,那时萧太后总览辽国朝政,曾率大军一路南下兵临汴京,我大宋军队虽英勇善战,但终究不敌,以致士气低落,无奈之下先帝登上城墙,御驾亲征,与将士同保京师,我军将士见先帝在侧于是军势大振,将士无不奋勇杀敌,几番激战逼退辽兵。今西夏主帅李元昊贵为国君,率军亲征,时刻与将士并肩作战,食则同食,寝则同寝,共同进退,西夏军士上下齐心,故作战无不勇猛,我大宋又如何能敌呢?”话了仁宗就道:“晏大人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近年朕身体虚弱,已经大不如以前,西北乃苦寒之地,又加路途遥远,朕已无力亲征,如之奈何。”

  晏殊道:“请恕微臣斗胆进言,昔有北魏花木兰代父从军,皇上何不命二皇子赵昕代而从军,以彰显皇家威仪。”当时仁宗膝下人丁单薄,只有赵昕一子,仁宗听后不禁犹豫不决,慢慢道:“晏大人此举也不为不可,只是皇子昕尚青春年幼,恐怕无法独立承担保卫疆土的大任。”晏殊道:“皇上担心的不是如此吧。”

  仁宗见晏殊说中心事,索性道:“不错,朕自亲政以来,自是家门不辛,如今只有赵昕这点骨血,让朕如何割舍呢,若真如此朕倒不如御驾亲征。”晏殊道:“不然,臣听闻丈夫爱怜其少子甚于妇人,皇上亦如此,只是父母之爱子,应为之计深远,若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反挟重器,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二皇子何以自托于大宋。”

  仁宗听后方豁然开朗,宽心道:“嗯,那好吧,是时候让他历练一番了。”晏殊又道:“二皇子乃臣的学生,自小咨诹善道,察纳雅言,若皇上再指派能臣良将辅佐,由二皇子坐镇西北,我大宋边疆必得保无虞。”仁宗听后大为宽心,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群臣皆附和称是。

  仁宗此刻愁眉方散,金口一开,“好,拟旨。”中书舍人王允见说便即整理文房四宝,只听仁宗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乃能文武兼备,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不意朕访边务,使贼扰我西北,尔皇子赵昕,破卷通史,承袭皇室,今授以忠正军节度使,加封西北道文武统属兵马大元帅,节白旄黄钺,总览西北军政要务,代天巡狩,所过之处如朕亲临。敕封龙图阁直学士庞籍充任陕西都转运使知西北军副帅,协同军政要务,汾州狄青进封西北军骠骑大将军,统领西北军马,共辅赵昕,威振夷狄。朕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仁宗说罢,众大臣山呼圣明,仁宗又道:“如今军情紧急,大军起征事宜由枢密院裁定,大军务必在三日内启程。”晏殊身为枢密使,自是责无旁贷,道:“臣遵旨。”高遵甫见此也无他话。仁宗见众官没有异议,便即按诏令实行,晏殊等人准备起征。

  仁宗下朝,无心回书房,即命摆驾到宁德殿,曹皇后接住,二人坐下,屏去左右,曹皇后见仁宗闷闷不乐,就知朝中有事,就问道:“陛下因何事闷闷不乐,莫非朝中有所变故?”仁宗叹气道:“哎,今接到战报,西北接二连三的战败,如今已经兵临渭州诸地。”曹皇后声色镇定道:“那皇上是怎么处理的呢?”仁宗便将早朝之事对曹皇后说了一遍。

  那曹皇后乃开国名将曹彬之孙女,自十八岁奉诏入宫,景祐元年立为皇后。曹皇后出身将门,熟读经史,善飞白书,性情慈爱,仁宗甚是喜爱,是以朝中有什么难事都来和曹皇后诉说一番。

  曹皇后见晏殊安排的有条不紊,秒赞之余自然看出晏殊的用意,“晏殊这一招的确很妙,既能解除了西北之危,又能提高赵昕在朝中的威望,看来晏殊的眼光放的很远。”仁宗望着曹皇后,仁宗知道曹皇后的意思,而自己也有意将社稷传位于赵昕,只是时机尚未成熟,便道:“这样的确能让他历练一番,只是你也知道,我赵家子嗣均早亡,现只有赵昕独子了,带兵打仗又非同一般,叫朕如何割舍。”说到此深深的叹了口气。

  曹皇后熟知仁宗的心结,出言安慰:“皇上不必忧心,皇上既然既厚望于赵昕,就应该如此安排,古人不是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再者此行还有大臣辅佐,皇上又何必多心呢。”

  语出孟子,仁宗当然知道,却依旧沉首不快,“话是不错,只是赵昕毕竟年幼气盛,朕生怕他一时任性,恣意而行,众大臣三令五申,到那时岂不很危险吗。”曹皇后耐心排解,“皇上,困于心,衡于虑,以妾身之见,赵昕不至于此,皇上若是左右为难,难决大事。”仁宗听此一说,只好痛下决心。

  此时侍婢来报:“启禀陛下,二殿下求见。”曹皇后喜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仁宗便命传唤,不一会只见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只见他龙行虎步,一派洒脱,观其年纪也就十八九岁左右,见到仁宗,俯身下拜:“孩儿叩见父皇母后。”

  仁宗见到爱子,满脸堆欢,“我儿快快平身,不知此来所为何事?”曹皇后倒猜到个七八分,“我想是为带军西征的事吧。”赵昕喜道:“母后明鉴,正为此事。”仁宗一乐,“皇儿的消息倒是挺快。”然曹皇后心下通明,这定然是晏殊让赵昕来主动请缨,以解仁宗疑虑。

  仁宗续道:“西征可是军国大事,关乎国运,朕本不想派你去,可你既然来了,那朕倒要听听你的想法。”赵昕起手道:“回禀父皇,儿臣自幼虽饱读兵书,然无临阵对敌之经验,儿臣不想按图索骥,更不愿步战国赵括之后尘,是以甘愿出征,与众将士共赴国难,儿臣有信心不负父皇众托,还请父皇勿用迟疑。”仁宗听后心下欢喜,可曹皇后却知定是那晏殊让赵昕来安抚仁宗的。

  仁宗深感欣慰,“皇儿有此见地,朕心大慰,皇儿身领西北,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凡事再三斟酌而后行。”赵昕冰雪聪明,自然晓得仁宗的意思,“孩儿明白,孩儿自会听取庞大人和狄将军的教诲。”他说教诲自然是不以独裁者自居,而是悉心请教。

  仁宗听后,心下又宽了一层,连声赞道:“好,好,皇儿果然聪明,那朕就没什么顾虑了。”赵昕道:“既然父皇疑心已去,孩儿自当告退,孩儿还要到枢密院调拨军马。”仁宗大喜道:“好,去吧,到时朕亲自替你践行。”赵昕起身离去。

  曹皇后每次见赵昕都有不同的感觉,道:“晏殊果然调教的不错,你看这孩子多么机灵。”仁宗道:“既然昕儿信心满满,那朕也就放心了。”曹皇后道:“不过我觉得陛下不应该放心。”

  仁宗听她这么一说反倒不解,就问:“皇后此话怎讲。”曹皇后道:“赵昕虽然胸有成竹,但终究初出茅庐,此行大权虽然在赵昕手里,但实权皆在大臣手里,难道皇上就该不多心吗。”这一句话虽然不明不白,但仁宗却深知其中之意,心中摹的多了一层阴影,但转念就道:“皇后多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然委以重任,就应该信任我的臣子们。”

  曹皇后道:“皇上,话虽如此,可人心难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妾身并不是针对大臣,而是就事论事,而且赵昕的安危也需要有人照顾。”仁宗听着听着就沉默起来,继而又道:“皇后说得不无道理,如此一来西北已近三十万兵马大权尽在一干外臣手中,他们大权在握,难保不会有异心,当年太祖皇帝就是怕武将军权过大,才定下偃武兴文的国策,派人前去一则是监视众人,二来也是为昕儿安全。”夫妇两人相视一笑。

  仁宗随即唤道:“赵太卫何在。”话音刚落,只觉突然一阵微风从面前轻抚而过,仁宗的声音并不大,门外的侍婢根本没有听到,但此时房间中已多了一个人,此人就好像风一样,没有人看到从哪里进来的,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四十来岁,面容气宇轩昂,衣着华贵,本应该气度高贵,傲视群雄的样子,但此刻那人只有恭敬,只听他躬身抱拳道:“微臣在。”

  仁宗道:“朕命你和魏大人同上西北走一趟,一是保护好赵昕的安全,再则监视狄青等人,倘若有人存有异心不以国事为重,你可便宜行事,宫中的事情有其他人就可以了。”那人道:“臣遵旨,臣定当不辱使命。”仁宗道:“朕相信你,退下吧。”那人退了一步,忽然就不见了,仁宗感觉终于尘埃落定,顿感一身轻松,借着兴致遂陪曹皇后游览华阳宫。

  晏殊下朝后果然是面见赵昕,之后才来到枢密院,召集富弼、尹洙等人等候赵昕。临近晌午,人报赵昕前来,晏殊暗喜,率人接住,礼足之后,见赵昕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从服饰上看不像是侍卫。

  晏殊便道:“元帅来的正好,臣等正商议起兵事宜,只是枢密院乃军政要地,这二位……。”说到这不由得顿了一下,赵昕便即会意,就道:“此二人是父皇派到军中的近身侍卫,一是护卫我们的安全,再者军中也有效力的地方,二位也可便宜行事。”

  其中一人施礼道:“卑职赵文忠见过宰相大人及诸位大人。”却是那位赵太卫,另一人亦道:“卑职魏子胥见过宰相大人及诸位大人。”这二人正是仁宗身边的近身侍卫,虽无官无品,但却直接听命于仁宗,在宫中地位不亚于侍卫司长官,赵昕年少,不谙官场玄机,可晏殊等人可心知肚明。

  晏殊当即回礼,将赵昕三人引至枢密院大殿。富弼见赵昕进去暗对尹洙道:“曾听闻皇帝身边有暗藏数名侍卫,但从来未曾谋面,这些人不授官爵,但在宫中侍卫中的地位却是最高的,至于武功倒从来没人说过。”尹洙也低声道:“江湖人喜欢故弄玄虚,想必见到的人已经无法说话了。”

  晏殊回头见两位私下议论,便知道议论何事,便过去微笑道:“皇上性情宽厚,不喜干戈,然此行实属无奈,西北三十万大军和数百万人口的大权一下交给了年轻的皇子,不放心呐……。”一句‘不放心’道出了赵魏二人此行的主要目的,接着道:“此二人名为保护元帅的安全,实为皇帝的亲信眼线,方才元帅也说过,即可便宜行事。”众人听完便宜行事四个字,心里不免略过了一层阴影,大家心照不宣,便就此不提,众人回到大殿依官阶而坐。

  赵昕见众人到齐便道:“本帅首次执掌帅印,于行军打仗并不通悉,还望诸位切勿藏私,倾力扶持本帅。”晏殊道:“元帅放心,于国于民臣等自当尽力。”赵昕道:“如今调拨天下兵马,本帅唯恐地方兵力空虚,以致暴民猖獗,威胁州府安定,如此诸位大人有何对策呢?”众人一听不禁一怔,不想小元帅一开口便道出调拨军队的第一大隐患。

  时年大宋政局虽然安定,但地方暴乱时有发生,扰民安生,虽然均被平定,但朝廷依然没有松懈,此次抽调兵力,不免让暴民看到契机,死灰复燃,晏殊道:“元帅顾虑的极是,臣的意思是地方驻军可抽调一营兵力,剩余可从京畿禁军中抽调。”

  赵昕忖度道:“禁军担负京师重地,北御外敌,如此不妥吧。”晏殊道:“地方驻军系维系一方安定,且总兵力不比京师,是以一营足矣,近年来为防范大辽,我戍守京师禁军由几万人迅速增长到几十万人,可谓兵源充足,如今我大宋与辽修好,已约为兄弟之邦,更何况大辽与西夏有隙,断然不会趁机兴难。”

  赵昕听后思索了一番,沉吟道:“晏大人说的有理,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呢?”富弼等人皆无异议,赵昕就道:“嗯,这样一来还节省了军队会合的时间,那就按晏大人所说的办吧。”众人称是。

  赵昕接着道:“如今紧要的是保住渭州,我仔细看过西北地形,渭州四周环山,无法利于大军通行,如此我大宋更不能让渭州落入李元昊的手中,先前富大人曾提议前后夹击,只是大军无法抄后,我想是否可以差一支劲旅直插李元昊的后方,先让李元昊措手不及,然后我渭州守军齐出,西夏可退,然后我等日夜兼行驰援西北重镇。”

  众人又是愕然,惊讶得是这位年少的元帅于兵法竟如此透彻,除晏殊外其余均无与赵昕交往是以不知,晏殊从小就注重文武兼备,又拿很多的宋辽战争中的战例为他分析,时间久了赵昕自然知晓行军利害之道。

  富弼道:“元帅英明,兵法云‘兵贵神速’,且汾州狄青离西北最近,可先令其领兵由秦州绕道前去,与渭州安抚使王沿前后接应,可解渭州的燃眉之急。”赵昕道:“富大人所言正合我意。”

  当日众人计议已定,而后一面发谍诏云集天下之兵,一面持封赏诏书飞报狄青。不几日诏至汾州,狄青接诏后伏地拜谢天恩,送走来使狄青即刻召集虎翼军旧部重组骁骑营,晓行夜宿,倍道而行,往秦州进发。

  东京这边没几日各路军马均已到齐,于是赵昕命赵文忠挂先锋印,领兵驰援渭州,魏子胥接应延州,自己别了仁宗与庞籍引中军火速向西北而行。

  时宋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葛怀敏率军自渭州至瓦亭寨阻击。葛怀敏进抵瓦亭寨,会该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部,葛怀敏升帐对诸将道:“今西夏大军一路南下,犯我天朝领土,杀我子民,毁我河山,诸将何以坚守壁垒,任西夏在我土地上肆意猖狂?”

  环庆都监刘贺抱拳回道:“西夏大军来势甚猛,其实力不可小觑,况且一路地势险恶,倘若西夏沿途设伏,最终损失的将是我军。”许思纯点头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我等商议过来认为坚守寨门以弱西夏军心,然后伺机出击。”葛怀敏笑道:“二位将军所言不然,西夏远来之兵,虽然势猛,却也不抵我大军的合力一击,传我军令拔寨北进。”遂不听众将建议,出瓦亭进屯五谷口。

  王沿遣使持书戒勿深入,命其背城为营,示弱诱敌,设伏奇袭,攻其不备。葛怀敏不从,会知镇戎军曹英、泾原路都监赵珣、两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等部,集兵数万,分兵四路北进定川寨。

  李元昊见宋军分四路出,对诸将大笑道:“闻听中原士兵善守城,我本担心宋军坚守不出,看来是我多虑了,此乃上天助我,更何况宋军本来兵力远逊我军,如今却分兵四路,战斗力大大下降,此举可谓是羊入虎口。”

  此时探马来报说沿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已行至赵福新堡,张元道:“宋军已出,此时应立刻出击,先断宋军退路。”李元昊拍手叫好,派野利旺荣率军截击,向、刘退守向家峡。李元昊乘势挥军抵新壕,向宋中军进逼。

  葛怀敏、赵珣、曹英等人守定川寨。近午,夏军突至,毁新壕版桥,断宋军粮道和归路,又断定川寨水源,饥渴宋军。葛怀敏率军列阵出击。李元昊集兵分别进攻,先败河西刘贺军,再击阵于寨东葛怀敏军,因阵坚攻不动,转击阵于寨东北曹英军。时狂风突起,飞沙弥漫,宋军部伍相失,营阵大乱,士卒惊骇,争相入城。

  葛怀敏为众所拥,几乎被践踏致死。赵珣率刀斧手和勇士据门桥奋击,夏军稍退。至暮,夏军围城。葛怀敏与诸将商计,突围走镇戎军。赵珣料途中必遭夏军截击,力主出其不意,迂回笼竿城前往,葛怀敏固执不从。

  次日黎明,以曹英、赵询为先锋,刘贺、许思纯为左右翼,李知、王保、王文等殿后,结阵东进。众将拦马再谏,请求转道,葛怀敏不允,策马东南,驰行二里,西夏军从两侧突出,拆毁长城壕桥,葛怀敏见归路被阻,糜军冲杀。

  野利旺荣断了宋军后路,命大将也鲁率军冲杀。曹英、赵询冲突之际,突见西夏军中门期开处闪出一员大将,曹英跃马挺枪来战,不几回合即斩曹英,赵珣见状大惊,问道:“来将何人。”那将狂笑道:“吾乃厢军大王野利旺荣麾下先锋也鲁是也。”说完狂吼一声,拍马舞刀,杀开乱军,直取赵珣。

  赵珣挺枪相迎,十余合后亦被斩首,李知与之对阵,亦被斩杀,也鲁驱兵掩杀,葛怀敏见前队骚乱,一小校浑身带伤,来报:“西夏先锋也鲁连斩六员大将,现已直奔中军。”葛怀敏大惊,急忙率残军突围,可依然成为瓮中之鳖了。此一役计损十六位大将,士卒九千余人几尽全灭。

  野利旺荣乘得胜之师,挥军南下,一路畅通无阻,绵延六百余里,所及之处民舍尽焚、城寨皆毁,了无生机,大军直抵渭州,王沿见兵势正盛,只得收缩兵力,坚守渭州。

  李元昊指挥大军再度攻城,西夏军架起云梯蜂涌而上,王沿率领全城军民上城死守,西夏军用羊图腾撞击城门,那羊图腾乃坚硬的白石雕成,约莫有八百多斤,头部面宛然是一个羊头摸样,两只羊角伸向前方,整个装在一个十米来长车上,士兵推动来撞击城门,西夏人自古就有图腾膜拜的遗风,又奉羊为灵物,故取名羊图腾,这样城门不是被撞破就是被羊角捅破。

  王沿怕城门被撞破,便心生一计,命牙将杨文广率军打开城门,赚破城门的西夏军入城,杨文广知此乃兵行险招,若行动少有迟缓西夏军便蜂拥而入,遂不敢怠慢,来到城门觑的撞城军士推着那图腾的再次撞击时,突然叫军士放开城门,西夏军士顿时扑了个空,那羊图腾惯性甚猛,西夏兵收不住脚势,被带进城来,杨文广趁机命军士一拥而上,将那羊图腾截获。

  王沿见城门开时,教守城军士死命攒射阻住西夏后军,不得让其接近城门。杨文广杀散城门西夏兵,再度关上城门。王沿见一举而成,大喜道:“杨将军做的好。”渭州守军见小胜一场,又缴获了西夏兵的破城工具,军心稍振,西夏见久攻不下,鸣金收兵。

  王沿见西夏退兵,长长的舒了口气,命副将吴奎继续监视西夏军动向,自己下城与杨文广商议援军之事。王沿问:“援军情况如何?”杨文广道:“庆州、凤翔府均无动静,好像没有要出兵的意思,看来眼下我们只能死守。”王沿道:“话是如此,可是城内兵力不足,最要命的是兵源匮乏,尤其是箭头极度缺乏,恐怕已经抵挡不了西夏的几次进攻了。”杨文广道:“将军放心,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末将也要与城共存亡。”

  王沿叹息道:“为国尽忠固然可嘉,可是如果真到那时,只不过徒劳送命而已,我不会让我的部下做无意义的牺牲。对了这次伤亡情况如何。”杨文广据实以报,王沿见又损一千军士,不胜悲叹,当下即命加紧赶造弓箭,以备西夏再度攻城。

  李元昊见此次攻城又被打退大怒道:“混账,都发起十余次攻击了,还没攻下。”帐前先锋也鲁道:“守将奋勇顽抗,又赚了我军常用的攻城兵器,是以我军受阻。”李元昊道:“渭州守将是何人。”也鲁道:“渭州安抚使王沿,此人镇守西北多年,善于守城,不过他手下有员骁将杨文广,乃宋朝名将杨延昭之子。”李元昊惊愕道:“莫不是当年杨无敌杨业的后人。”也鲁道:“正是。”李元昊道:“杨家后人,果然个个了得,莫非我军又要步辽军后尘。”

  张元道:“陛下不必烦恼,吾料宋军已是强弩之末。”李元昊问道:“却是为何?”张元道:“今日我观宋军阵势,见服饰杂乱,内中定是城中男丁充军,这说明渭州已是全民皆兵。另外城上的弓弩手只正门比较集中,说明他们长攻击战力业已殆尽,已对我军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所以我军只可强攻定会拿下渭州。”李元昊听后大喜,“张大人真乃朕的智囊。”次日五更,命全军皆饱食后再度攻城,企图一举拿下渭州。

  渭州守城军士见西夏再次进攻,通告全城,王沿、杨文广上城御敌,面对潮水般西夏大军,弓箭便犹如石沉大海于事无补,不一会副将吴奎来报城中弓箭已经用尽了,王沿叫拆城内房舍,取石攻击,此刻渭州城守军不足一万,抽出的兵力有限,又加运石困难,守势暂缓,李元昊抓住时间疯狂攻城。

  王沿眼看茫茫大军黑压压的铺上渭州,彻底丧失了信心,不禁想起诸葛孔明的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遂命杨文广开东门率残军保护全城百姓向关中撤退,自己率亲随准备与西夏决一死战。

  杨文广见王沿报必死之心,顿时激起爱国之心,当下抱拳道:“杨文广不愿撤退,愿和将军并肩杀敌。”王沿道:“不可,杨将军乃我大宋名将杨业后人,杨家上下忠心为国,我等深深敬佩,我不想让杨家血脉就此中断,杨将军寄托着杨家的忠君为国之大义,一定要将它流传于世。”

  杨文广道:“正因如此我才决定与敌死战,否则九泉之下无颜面见杨家列祖列宗。”正当二人争执之间,身旁军士指向西夏军后方大叫道:“将军快看。”王沿登高望去,只见西夏后方大乱,旌旗尽倒,王沿大喜道:“定是援军到了。”于是命杨文广通令全城,成败在此一战,渭州守军听到援军来援,军心大振。虽是如此西夏的攻城之势丝毫未减。

  王沿见那支军杀得正猛,已经绕到了西夏中军,回身道:“杨将军愿不愿随我出战呢。”杨文广允诺,请命为先锋,王沿许诺,命吴奎率军继续守城,自组织骑兵拆除城门障碍,只听闷闷的一声巨响,渭州城门大开,城门开处,当先一员小将白袍银铠舞动梨花枪飞一般的杀将出来,只见那条枪遍体纷飞,若舞梨花,顷刻间杀出一条血路,后有王沿领大队人马冲杀出来,宋军杀声振天,西夏军顿时人仰马翻。

  李元昊正在全力攻城之际忽探马来报后方有宋军来袭,李元昊和张元大惊,不曾想宋军绕道偷袭,忙整备后军迎敌,通知前军暂缓攻城,李元昊命前锋大将也鲁出战,也鲁自上次立下战功,李元昊惊为天人,拜也鲁为帐前大将,也鲁领了军令,全身披挂,挎着大刀矗立在军前,只见一面大旗呼呼作声,上书西夏东征上将也鲁。

  不多时也鲁见前方尘土遮天,尘土开处,飞出一彪军来,那支军来势汹汹,军中不见任何旗帜,不知道何人来袭,只见为首一将,披头散发,头戴面具,身跨卷毛青鬃兽,手持神机万胜水龙刀,浑若幽鬼般引军杀来,也鲁见此,在马上厉声道:“何处狂徒,识的我西夏上将也鲁否?”只听吼声如雷,震动四野。

  那将不答,也鲁见他不答话,心中大怒,拍马舞刀来迎,只见那宋将奔至近前,手起刀落,衣甲平过,血如涌泉,交马只一合即斩也鲁于马下,西夏兵大惊,均知也鲁有万夫不挡之勇,怎那宋将只一合便将他斩落下马?李元昊见来将瞬间斩杀爱将,勃然大怒,靡兵直上。

  那宋将丝毫不惧,当先一人,舞动水龙刀直撞进西夏军中,犹如龙游大海,一柄水龙大刀浑如海内纵蛟龙,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两军交锋顿时一片混杀。那宋将突入军中杀开血路,直奔李元昊中军大营,西夏军哪里抵挡的住,那宋将回身高呼道:“李元昊近在咫尺,众军随我生擒李元昊。”众军随即大呼‘生擒李元昊’声如天雷,撕裂大地。

  李元昊大惊,抛下车驾往乱军中窜去,那宋将杀开乱军追到李元昊面前,李元昊眼看就要被擒大呼道:“谁来救我。”话音刚落,突然斜刺里一杆顶花枪递了出来阻住了那宋将,只见那人身材雄壮,瞪圆环眼,样貌极其雄壮,两人交马于乱军中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那西夏将兜住马横枪当胸问道:“兀那宋将,敢通姓名否?”那宋将见他枪法整齐,颇有雄风,不禁佩服,勒马驻刀,回道:“我乃征西骠骑大将军,汾州狄青。”那西夏将在马上回道:“我乃大夏左右厢军大王野利旺荣。”二将通罢姓名又斗了起来。

  这时前军来报李元昊渭州守将领兵出击,我军遭前后夹击,已渐渐抵挡不住了,正在这时西夏军中冲出一少年将军,只见他白袍银铠,血满征衣,对野利旺荣吼道:“渭州杨文广在此。”挺枪向野利旺荣杀来,野利旺荣接住,三个人混杀了起来。野利旺荣心知不敌随即虚晃一枪,护着李元昊且战且退。此时西夏军被前后冲击已经大乱,与宋军混在一块不分敌我的混杀,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李元昊无法控制,只顾自己脱逃。

  狄青一心只捉李元昊,单骑拨开乱军追上李元昊,野利旺荣命弓箭手不分敌我的射住,狄青不得前,副将焦赞赶上道:“敌我两军兵力悬殊,不宜深追。”狄青便回马并渭州守军杀散西夏残军。

  原来狄青一部晓行夜宿悄悄绕道秦州过渭水之后,扎住营寨便派探马刺探前方战事。探马回报狄青道:“西夏大军深入关中,我军大败于定川寨,葛怀敏等十六将领战死,如今西夏靡兵南下,现已围困渭州,征讨使王沿奋力死守。”狄青闻听定川大败,遂问祥由,那军士将定川寨一战一一详述,狄青听后不禁感叹,即痛惜失去十六位爱将,又恨葛怀敏的一意孤行,随即道:“李元昊势大,此番攻城,渭州多半不保,我军既已绕道而至,就该出奇不意,李元昊既然全力攻城,那后方军力定然薄弱,我军发起攻击,渭州王沿不可能不知,到时两军前后夹击,李元昊可擒。”众将皆诺,于是传令造饭,令军士皆饱食,遂弃了一切旗帜,杀奔渭州。

  狄青杀退李元昊便和王沿、杨文广同进渭州,王沿道:“多亏狄将军神勇,方保渭州无恙。”狄青道:“哪里哪里,若非王将军配合,今日一战还不知如何呢!”说着就摘下面具,众人见他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均不禁暗暗称奇,继而转头对杨文广道:“这位将军可否通告下名讳。”狄青在阵中见杨文广枪法娴熟,甚相欢喜,杨文广拜道:“末将杨文广拜见将军。”王沿又补充道:“杨将军可是我朝抗辽名将杨公之后。”狄青听后道:“原来是我朝名将之后,真可谓虎父无犬子。”当即面北而拜,以肃敬仰之情。

  狄青合兵进入渭州城王沿命设宴犒劳全城军士,同时派哨骑去大元帅赵昕处报捷。征西大元帅赵昕一行人此时刚到延州,闻听狄青首战告捷即命韩琦、范仲淹尽起城中之兵,杀向野利遇乞,一番鏖战野利遇乞不敌,同时听到李元昊进攻关中大败,深怕宋军将其包围,不敢恋战,退守夏州。

  赵昕见逼退西夏便召集狄青并西北众将同来延州,赵昕于城门处迎接,见到狄青拜道:“闻说狄将军神勇,渭州一战足见传言非虚,初遇李元昊,便即告破,此一役足以壮大我军军心。”狄青拜谢。当日开坛祭天,赵昕于坛前宣读皇帝诏书,后以诏书遍示西北诸军,西北上下闻说二殿下代父从征,军心大振。

  而后赵昕设宴款待众将,酒过数巡之后赵昕道:“西夏方退,我军应趁此时机分拨驻军,加强边防防御。”狄青进言道:“我军虽然小胜,但不足泯灭胡虏的贪心,他日定当来袭,臣意可沿途居高点设寨,节节阻击。”赵昕采纳了建议,重整西夏所占隘口山寨,增派军队,分拨已定,命诸军日夜严防西夏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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