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鼎足颠 楚越定
自庆历和议达成以来,宋夏两国逐步恢复了和平,李元昊为表示诚意,将边境驻军全线后撤,但真正的目的是抽调至东线以御辽军,事缘夏辽两国因边境地区的党项部落归属问题的争执一直未休。
早年因兴平公主的死和辽边境党项族归属问题互有交兵,然月前野利旺荣酒后大怒,竟把辽朝的招讨使杀掉了,同来镇压的辽军队也尽被屠戮,辽兴宗得知后大怒,会集辽军数十万,御驾亲征。
辽军渡过黄河,兵分三路长驱直入,届时宋夏对立,李元昊无力两线作战,急于结束对宋的战争,故而求和。李元昊没了顾虑,即全力对辽作战。然李元昊与宋军打惯了胜仗,初遇实力相当的辽军,自然压力倍增,尤其是见到源源不断的援军,心中大惧,急令大军撤退,并坚壁清野,烧掉一路上凡有的粮草和居所,如此连撤百里之遥,退守河曲。
辽军见夏军撤退,便乘势追击,但一路之上的草场和居所全被夏军烧毁,辽兴宗本来要以战养战,但李元昊的这种坚壁清野的焦土政策顿时让辽军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辽军不敢轻易出击,但李元昊几次偷袭均不成功,两军陷入胶着。战事传到延州,赵昕为防两国交锋殃及大宋边疆子民,便采纳狄青众人建议,增兵设防,并派出哨骑日夜监视两军动向。
延州这边因刚刚与西夏休战,急于休养生息,赵昕也天天和狄青一起讨教强军之策。这天赵昕正在和狄青谈论辽夏两国战事,突然狄青副将焦赞来报:“启禀元帅,辽国北院枢密使耶律博文持国书欲求见元帅。”
赵昕听后口中喃喃道:“说着说着这个狼外婆就来了,来人现在何处?”焦赞道:“使团已到延州,现就在城外等候。”赵昕道:“哦,来的倒是挺快的,依狄将军之见,辽国使者前来会是何事呢?”
狄青道:“现如今辽夏战事僵持不下,辽使此来无非希望我大宋就此伸出援手。”赵昕却叹息道:“只是我大宋与两国均有邦交,若真是如此,那该当如何应对。”狄青略沉思道:“嗯,不如先接见使团,确认辽使的目的之后再做商议,元帅也好有的放矢。”
赵昕道:“嗯,也好,焦将军即刻去请辽国使团到州衙相见。”焦赞便应声而出,赵昕便命鸣鼓召集庞籍并延州一众官员,赵昕于堂上正座,赵文忠侧立其后,文武左右列班,专候辽国使者。
辽国使者乃北院枢密使耶律博文,耶律博文家世显赫,其祖乃辽国圣宗时期富有第一战神之美誉的耶律休哥,幼承庭训,精通各国兵法规制,又通晓宋辽夏三国文化,是以孤傲自大,即便在辽朝中同僚也摄于其家世皆礼让三分。辽兴宗很欣赏耶律博文的才气与孤傲,又因辽夏澶渊之盟先祖曾与宋打过交道,所以这次钦点为使来宋。
耶律博文自思昔日我大辽铁骑一路南下直逼宋朝京师,大宋皇帝俱我兵威,只能纳岁求和,今日我持国书来求,那是给足了宋朝的面子,赵昕只有低首附和的份儿,况且此前与夏交兵,亦是败多胜少,打心底里不把宋朝放在眼里,这时人马尽在城门外等候迎接。
过得约一炷香时间方才见焦赞策马匆匆前来,耶律博文对宋朝得军制和服饰颇为了解,见焦赞衣着便知来人从副将之值,那焦赞来到近前下马施礼道:“上复尊使,我家元帅已在帅府等候,特命末将前来迎接,请尊使移步。”说完便即闪身让路,示意让耶律博文先行。
耶律博文见来人职位卑微,心想我乃堂堂大辽天使,宋国元帅竟然派个副将来迎接,摆明了就是宋朝有心欺我大辽,当即说道:“贵国元帅身体不适么?”焦赞一愣,不知这一问何意是,就回答道:“我家元帅身体健硕,并无报恙。”耶律博文冷冷道:“哼,那为何不亲自来迎,可知我即为辽使,那可是代表的我大辽国君,岂可让一个小小的副将相迎,这不是有辱我大辽国威吗。”
这下焦赞可是明白了,原来是嫌自己官职小,与他身份不相符,焦赞身为武将是血性男儿,一听别人当众如此藐视自己怎会不气,可他知道对方贵为使者,关乎两国关系,焦赞是明事理之人,自是不会乱来,可这样一来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后就小心道:“我家元帅军务烦忙,现下听说尊使到来,便即抛开军务,整顿帅府,专候尊使,还请尊使海涵。”
耶律博文心高气傲,岂是简单的说辞就能搪塞掉的,就道:“哼,不用多说,速回去叫你家元帅亲自来迎,须知道若是他日回国面见我主,说你宋朝有心欺我大辽,到那时我主震怒,岂非两国又兵戎相见,这个责任你担当的起么。”焦赞见他生气,又拿两国和平来压自己,自己官职卑微做不得决定只能回禀元帅来裁决了,这样一来说话也就不像先前那么和气了,就道:“那请尊使稍等,小将回去回禀我家元帅。”说罢不等耶律博文回话,翻身上马而去。
焦赞一路上越想越气,嘀咕道:“不就是辽国使者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若不是军职在身,一定打的他连他老子都不认识。”不多时便来到了州衙,见到了赵昕,礼毕之后赵昕就问:“使团到了么?”焦赞道:“还在城门外等候。”狄青道:“呃,不是让你去迎接吗,怎么人还没到。”焦赞道:“回元帅,辽使嫌在下职位低下,说由我出迎有辱大辽国威,声言让元帅亲自出迎。”便将见到耶律博文一事说了一遍,比及说完,众人又好气又好笑。
狄青嗤笑道:“岂有此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耶律宗真了,他此来是有求我大宋的,还真不客气,那我们也不用对他客气了,焦赞,回去告诉他,要来就来,不来就滚蛋。”
焦赞知狄青说的气话,只是等待赵昕发话,这时庞籍见状就道:“狄将军请息怒,那耶律博文为辽国皇亲贵族,其祖上乃赫赫有名的耶律休哥,此人功绩想必狄将军甚为知晓,他自恃聪慧,如今贵为辽使,自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狄青知道耶律休哥是辽军著名将领,并曾在朔州一役中擒大宋名将杨业,想到此就道:“那又怎么了,难不成真要让元帅亲自迎接,要是如此,岂不是我大宋低人一等,我狄青第一个不答应。”庞籍笑道:“狄将军直率忠义的确可嘉,元帅身为宋室皇嗣,今节白旄黄钺,犹如天子,岂能亲自出迎,折我大宋皇威。”狄青道:“这话说得还有道理。”
赵昕一直听着二人的话,听得出庞籍心中已有计较,就道:“庞大人,现如今该如何。”庞籍笑了笑道:“不如就让老臣代劳吧,我也很想会一会他,看看他是不是精通三国的文化。”
赵昕道:“那耶律博文能答应么,他可是执意让我出迎的。”庞籍笑道:“老臣自有说辞,一定会将他请到这里,要是他执意不来,那只能让他在城门外等着了。”赵昕呵呵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庞大人代本帅走一遭了,不过耶律博文毕竟是为辽使,还请庞大人务必以两国的和气为重。”庞籍道:“老臣自当谨遵元帅嘱托。”又对焦赞道:“还请焦将军再随我走一遭。”焦赞应诺,二人转身出门,率卫队前去迎接。
庞籍率领卫队来到耶律博文面前。耶律博文远远的便见一五六十岁的老者缓缓而来,只见那老者一缕银须,头戴太平帽,身着紫袍金带,胯下骏马雕鞍,左右卫队簇拥而来,俨然是宋朝一品重臣。
耶律博文也知道宋朝新任命了个弱冠少年为元帅主持西北军务,显然来人不是赵昕,庞籍来到城门前,见约莫有二十来人在城门下列队等候,当先一人衣着华丽,身披辽国朝服骑马立于众人之前,马上乘者也就四五十岁光景,神态间透露着一身贵气。
庞籍心道这人想必就是耶律博文了,来到近前见耶律博文没有欠身下马的意思,索性自己也不下马,就抱拳道:“本官陕西都转运使龙图阁直学士庞籍,不知贵国使团到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耶律博文在辽国之时也曾听闻庞籍之名,知他学识渊博,能言善辩,乃宋朝肱骨重臣,自思在他面前出言需谨慎,以免被他诓入彀中,再者由他出迎也不算辱没了自己,于是不敢怠慢,在马上欠身答道:“我乃大辽北院枢密使耶律博文见过庞大人。”
庞籍续道:“我主元帅设帐久候多时,请耶律大人随我前来。”耶律博文不暇细想,就道:“有劳庞大人亲自出迎,请。”庞籍一奇,还心想耶律博文肯定坚持让赵昕出迎,并出言讥讽,没想到耶律博文竟然买了庞籍的帐,虽说是傲慢,但辽国贵族的气度还是有的。于是庞籍一搏马头让出路作揖道:“请。”耶律博文两腿一夹,二人并咎往州衙而来。
两人一路之上少不得相互询问各自的国事民情,说着说着便来到州衙前,焦赞首先下马,来到耶律博文面前道:“帅府已到,请尊使下马。”耶律博文见他口中帅府原来只是普通的衙门,只见周围屋舍陈旧,久已失修,围墙之上生有杂草,抬头见门楣上高挂匾额,上书‘西北道兵马大元帅行辕’,就叹道:“本使在辽为官之时就听闻宋朝地大物博,蘖牙其间,十分的繁华,不过令本使想不到堂堂西北军帅府却原来只是个破旧的衙门,莫非连年交战致使国库空虚?要果真如此那本使可代为上奏我主,请求酌量减少贵国的岁币。”众人皆知宋朝因澶渊之盟后宋朝一直向辽缴纳岁币,而听他言语是讽刺宋朝无能,只能纳岁请降,均不免大怒,恨不得立刻将他从马上踹下来。
这时庞籍就微微道:“尊使所言差异,听闻使君通晓三国文学,岂不闻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一个衙门又怎么关乎战局,乃至我朝兴衰呢?我家元帅少年英明,坐镇于此,终让那李元昊不敢擅越雷池一步。素闻辽国富甲一方,兵多将广,如今却为泄一时之愤,辽帝御驾亲征,远征西夏,以辽帝帝王之师的威名,战事尚且焦灼,莫非贵国国力耗尽无力维持而有求我大宋?”
耶律博文一凛,见他说中了心事,心道:“按他这么说我大辽岂非专门向他国乞讨谋生的,本想嘲笑他们一下不想被反唇相讥,这个庞籍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庞籍见耶律博文不答,不禁呵呵的笑了下,庞籍一言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众人眼见耶律博文的面色,无言以对,知他碰了一鼻子灰,心下偷乐,先前的怒意稍稍平息。耶律博文见此呵呵笑了一下道:“我们大辽将士勇猛,现在只是稍做调整而已,我们还是先面见元帅吧。”这下方缓解了下尴尬得场面。
众人齐齐下马,庞籍对焦赞道:“焦将军带耶律大人的从人先去驿馆安排。”继而对耶律博文道:“耶律大人请这边走。”耶律博文回身对身边的一个随从道:“莫格,你随我来,其余的先到驿馆休息。”庞籍见那个叫莫格的人身材消瘦,皮肤白皙,宛然是个宦官的摸样,可衣着像是个人的随行主簿,也没太在意便同耶律博文来向正堂走来。
耶律博文跟随庞籍来到了正堂,一进门就见到正上方坐着一个少年,甲胄鲜明,相貌堂堂,显然是宋军主帅赵昕,耶律博文也是有子嗣之人,见赵昕也就二十岁左右光景,生的神采奕奕,又加左右文武列班,更显得赵昕年少有为,不禁心下暗暗喝彩,可他的傲慢之意并不因此而丝毫消减,朗声道:“想必这位便是西北军主帅赵大元帅了。”众人见耶律博文见到赵昕也不行礼,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全不把赵昕放在眼里。
那西北诸将都是血性的汉子,顿时一股怒火便即点燃,狄青第一个忍耐不住,冷冷道:“耶律大人,你现在所面见的是我大宋二殿下,我西北道行军大元帅,代天巡狩,犹如皇帝亲临,难道辽国的面君礼仪,就只是随便指手画脚的?那辽国也未免太不成体统了。”说到最后语气不免越来越硬
耶律博文只是言语一激,看看在座的是否有血性男儿,打量了下狄青就问道:“阁下是?”狄青欠身抱拳道:“征西大将军狄青。”狄青之名在辽军之中也颇有盛传,是以耶律博文也知晓此人,就奇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面涅将军,将军盛名,博文久仰慕誉,今辛天缘,一睹将军风姿,尚不心甚,在我们大辽敬重就是将军这样的勇士,狄将军既要让在下以国礼相见,那在下自然给将军几分薄面。”
狄青心想如此说来在他眼中元帅的地位还没有自己的大,显然是将自己置于那种携功震主之人,离间将帅之间信任,这种事岂是我狄青所为,就道:“耶律大人所言差异,我狄青乃一介武夫,怎能命令大人,只是外国使者进见均依国礼,若礼仪不遵,那就表明没有诚意,也就没必要谈下去的必要了。”耶律博文心想只是先激一下延州众人,看看众人的反应,但此刻耶律博文心知延州不乏血气方刚之人,口舌僵持讨不到便宜,当即笑了笑后便躬身对赵昕施礼。
赵昕见他一进门就掀起风波,心中不悦,淡淡道:“耶律大人一路上辛苦了,请入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耶律博文在左首下坐下,那叫莫格的人就立于耶律博文身后,庞籍跟着坐到了右首下,这时赵昕就道:“今日辽国忙于与夏交战,不知尊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耶律博文就道:“今番前来乃是为大宋和大辽的未来而来。”赵昕道:“哦,本帅不解,请尊使明言。”
耶律博文道:“昔日西夏怠慢我兴平公主,以致公主含冤而别,不久前西夏又杀我兵将,损我大辽国威,我主震怒,现如今已兵渡黄河,兵锋直指李元昊,向日听闻宋夏交战,败多胜少,今虽平息干戈,可不保他日西夏卷土重来,今我大辽陈兵西夏,所以辽帝特命本使前来,恳请元帅出兵夏州,我宋辽两国联军一鼓作气平定李元昊,这样大宋可以永除了边疆之患。”
说着说着赵昕慢慢听出了什么意思,心道:。“说白了不还是让我出兵一起攻打西夏,好打破你们的僵局。可赵昕也很清楚时下的局面和自己的使命,仁宗一心希望边境安定,不可妄动干戈。说到边疆之患时赵昕心下也更明白除掉西夏也并不见得边疆平定,这不直到二十年前方才平息了与辽国的战事,况且西夏的存在也可以牵制辽国,如今辽国进兵受阻,有求于我也是预料之中。就道:“耶律大人有所不知,本朝对待边疆诸国问题一向是以和为贵,共谋共利,战争只是图造杀孽,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的。”
耶律博文从政已久,政治嗅觉非常敏锐,一听就知道赵昕不想出兵,但自己的使命就是说服赵昕出兵,便回道:“共谋共利固然是好,我大辽也希望和西夏修好,可李元昊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辽非比宋国,岂容他人相欺。”
此语一出,赵昕也是心口一堵,心想这人太过于蛮横,但现如今不是逞口舌之便,就朗朗道:“若是江山被犯,子民受戮,我大宋自当起兵,誓与外敌周旋到底,这是没什么可商量的。”耶律博文就道:“这就对了,所以我大辽毅然出兵攻打西夏,一来保家卫国一雪国耻,二来打消李元昊嚣张的气焰,不过想那李元昊贪婪成性,倘若我大辽未能平定西夏,他日李元昊元气恢复定然垂涎大宋江山,如此一来大宋西北之地岂非鱼肉,到那时悔之晚矣。”
赵昕道:“边疆之患我大宋向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这点耶律大人不必费心,现在你我约为兄弟之邦,倘若大辽惨遭兵祸我大宋绝不袖手旁观,只是今日形式有别,我大宋方与西夏修好,如若刀兵再起,不仅使我西北军民再遭兵祸,而且也会使我大宋失信于他人,非我大宋之福。”
耶律博文听后笑了笑道:“元帅未免过于天真,西夏肯与贵国交好,那完全是慑于我大辽的压力,那李元昊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无力两线作战,又得知宋国有心求和,所以才假意求和,此乃缓兵之计。”
赵昕等人当然知道李元昊求和之意多半在于此,但宋国渴望和平已久,况且君命已定,不得不遵。就道:“我大宋仁义之师,甘为仁义之事,西夏即要求休战,那我大宋岂可断人美意,即便日后西夏不守旧盟,我大宋也是师出有名。”耶律博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师出有名,吾闻为帅者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想不到元帅只想到仁义,全无忧患意识,本使不免要为元帅担忧啊。”
赵昕也亦笑道:“本帅如何行事无须耶律大人指点,只要大辽遵守旧盟,我大宋也亦可高枕无忧。”耶律博文听赵昕竟认为大辽也是宋朝的边疆之患,不免怒道:“我可要提醒元帅一下,宋辽即为兄弟之邦,如果元帅执意不肯出兵的话,有损兄弟之间的和气,若他日李元昊再犯,不但我大辽也不会出一兵一卒的,而且有可能徒增刀兵之祸。”
赵昕见耶律博文威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这样一来身为将军的狄青如何能忍受的了呢,一旁冷冷道:“笑话,我大宋有百万之师,何惧番邦蛮兵。”耶律博文知道狄青所说的番邦蛮兵也包括大辽,神色默然道:“乌合之众如何能敌我大辽铁骑。”狄青拍案起身叫道:“放肆,阁下言语之中多次诋毁我大宋,全无相谈的诚意,阁下以联夏抗宋来威逼大宋,难道你以为这样我大宋就怕了吗,若是阁下还是目中无人,那今日恐怕你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耶律博文见狄青发怒,而赵昕却不加制止,显然已经默许,就悠悠的笑了笑道:“老弱之辈如何能擒上国天使。”赵昕年幼,庞籍和狄青皆上了年纪,老弱之辈当然说的是他们了,狄青心道:“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难消今日之辱,若是传出去,那朝廷的颜面何在。”就道:“阁下一再出言相辱,根本无心相谈,今若不彰显我大宋威严,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耶律博文哈哈笑道:“那老夫到是看看将军如何彰显所谓的威严。”狄青大叫道:“虎翼军近卫何在。”话音刚落,门口两侧顿时闪进来十来个军士,个个戎装整齐,甲胄鲜明,狄青怒喝道:“拿下。”众侍卫拔剑上前。
耶律博文正襟危坐,全然无视。正在这时只见一个的身影幽灵般的得穿梭在侍卫群中,随即闪身站到了耶律博文身后,侍卫们呛的一声拔出佩剑,众人均不觉咦了一下,那些侍卫方才看到本来七尺长的钢剑却只剩下几寸的剑身,登时不知所措,手持断剑呆立当场,众人的目光不禁齐刷刷的向莫格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高瘦,面色泛白,略带病容,谁也不曾想到就这么一个瘦弱的人竟会有如此身手。
不过这一切赵文忠却全看在眼里,侍卫拔剑之时,耶律博文身后的那人便既展开身形,窜入人群之中,用巧妙的手法和深厚的力道震断了剑身,身法之快,手法之精也着实让自己惊了一下,可最后却放慢身形,想必是生怕大家没有看清是他所为。
这时耶律博文的一声笑声打破了堂上的寂静,接着道:“汉人有句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日一见方知向日不敌我大辽铁骑乃是定数。”众人听他言笑中充满不屑,虽然心中有气可即成的事实摆在眼前又如何辩驳呢?赵昕也是吃了一惊,继而脸上一热,手心中冷汗沁了出来,自觉这么一出依然丢尽了大宋的颜面。
狄青呆立在座位上,不想会有如此变故,忙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耶律博文见众人灰头灰脸的样子,心中大乐,以为无人能敌莫格,就继续说道:“我看这样吧,大家大多武将出身,本使此来也是为战事而来,那咱们就来个武斗,如果在场的有人能打发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奴才,那就依赵元帅的意思,否则大宋就必须出兵,如何?”说话之间神色颇为得意,此语一出,全场哑然。
延州众官都暗暗叫苦道:“这下可完了,看来宋夏又再兵戎相见了。”都希望赵昕不要答应这一荒唐的主意。
耶律博文见没人应声,就又道:“如果在座的自问没这个本事,倒不如张贴榜文就城中招募勇士也可以。”狄青自知以侍卫的实力无力制服,又见耶律博文咄咄逼人,只好看着赵昕,他也见识过赵文忠的功夫,也就只有赵文忠一人有望能胜他了。
赵昕见到狄青的眼神便既会意,赵昕知道魏子胥重伤初愈,自己身边就只有赵文忠这最后一张牌,可这一仗胜败关乎重大,一旦输了就会被辽国牵制,大宋恐怕永无宁日,可要是不应战就是向辽国妥协,但面对耶律博文如此嚣张的气势,岂能就此示弱。
赵昕对耶律博文郑重道:“耶律大人说话算话。”耶律博文亦正色道:“今我耶律博文身为大辽天使,那就是代表我大辽国君,岂不闻君无戏言。”赵昕道:“好,耶律大人既拿辽国国君的荣誉担保,那我就放心了。”继而又缓缓道:“赵太卫。”一旁的赵文忠沉沉道:“属下在。”
延州其他官员不知赵文忠乃江湖中人,均想可能会让狄青或是焦赞出战或许稍有胜算,可怎么会让一个儒生出战?赵昕道:“赵太卫身负西北军民的安危,可不要辜负本帅的期望。”赵文忠情知今日自己出战无疑,方才见莫格显露武功,已知他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在他底细未摸清之前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这时又加赵昕一言,骤感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上心头,但还是从容道:“元帅放心,于国于民,在下义不容辞。”赵昕眼望着赵文忠会心地点了点头。
赵文忠下阶上前道:“耶律大人,在下赵文忠,想会一会你那不成器的奴才。”耶律博文不知赵文忠底细,见他言语讥刺就笑道:“这位兄台可不要逞口舌之利,可要拿出真本事才行奥。”赵文忠不接话,便对莫格抱拳道:“请。”耶律博文见他不理睬自己,微微动气道:“莫格,去,不要给我们大辽丢脸。”莫格躬身道:“是。”随即走到了赵文忠面前。
赵文忠紧紧的注意莫格的一举一动,莫格走了出来也是紧盯着赵文忠,两人相视许久可谁也不肯先出手。
莫格接触到赵文忠的眼神就感觉如同深渊一般的要将自己吞没,情知此人并非庸手,当下只是默默调匀内息,凝神待战。
赵文忠也潜运内力已备鏖战,未曾与之真正交手,自己胜算或未可知,况且自己身负重担,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所以赵文忠也异常的谨慎。
延州众人面色紧张,心下担忧,生怕赵文忠不敌,大宋自取其辱。耶律博文对莫格很有信心,自是满面春风。
过了盏茶功夫,莫格眼神飘忽,显然有点急躁了,就在此刻赵文忠听出莫格呼吸稍乱,迅速提起右掌,欺身向前闪电般的往莫格左肩拍去,莫格一惊,自知已失了先机,又见赵文忠出掌迅猛无比,不敢硬接,连忙闪避,赵文忠不等招式用老一个翻身,左掌从下而上打出,莫格又是一惊不想赵文忠变招如此之快,当即凌空后翻躲开了赵文忠所有近身攻击的招式,这样一来莫格即可从守势变攻势了,当下无二话展开拳脚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赵文忠见招式迅捷凌厉,便收回手掌凝神拆招,二人你来我往拆了百余招,不分高下。
赵文忠也渐渐摸清了他的拳脚的路数,于是展动六合无为掌向莫格攻去,那六合无为掌飘逸轻灵,掌法惊奇,再加上赵文忠的内力修为,威力自不比刚才。莫格见赵文忠双掌翻飞,虽然力道浑厚,但仍不失飘逸二字,心知这才是真正的较量,于是深提一口气,催动内力于赵文忠斗起来。
这下耶律博文才真正看清这个儒生打扮的人功夫的却不弱,起初也是一惊,但此刻见莫格应对自如,担忧之心稍解。
延州众人也方知赵文忠乃真人不露相,焦虑之心也削去了六七成,大家均凝神观战。
这番相斗二人上下飞舞,均以上乘功力对决,厅堂之中空气不免越来越炽热凝重,众人只觉得耳旁呼呼生风,胸口压抑,呼吸渐渐受阻。
赵文忠双掌飞舞,手掌始终不离莫格身形,最初莫格还能抵御,几招之后还能逼得赵文忠变攻为守,赵文忠接了莫格几掌,觉得他内力精纯,为保实力,不敢硬碰硬,每一掌过来赵文忠皆以巧劲卸去,又斗了一柱香时间赵昕才觉得莫格掌力虽然浑厚但内息不继,一呼一吸之间不免有些停滞,无法连贯自如,知他内力固然雄厚,但毕竟修为稍逊一筹,如此和自己耗费内力的打下去必然落败,而自己只须凝神待机即可。
这时莫格的一阵快攻,双手始终递不到赵文忠身前半寸,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渐感内力不支,赵文忠听到莫格呼吸越来越粗,于是抓住时机一掌猛似一掌,莫格直觉每一掌袭来犹如千斤之力锤在胸口,再到后来感觉双臂发麻,莫格心下惊慌,才知赵文忠内力修为犹在自己之上。
如此对了几掌莫格已无招架之力,只是在躲避赵文忠的攻击,偶尔的还击也对赵文忠造不成太大的威胁,赵昕见状情知胜券在握,不觉松了口气,向狄青和庞籍对视了一眼,三人均放下心来了。
耶律博文起初见二人有攻有守,胜负犹未可知的样子,可现在看到莫格只是在躲避,基本上没发还击,手心不免冷汗直流,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耶律博文见莫格躲闪也变得有点迟钝,心知不妙,莫格要败了,自己一开始没把众人放在眼里,最终却吃了众人的亏。
这时赵文忠展开身形,互左互右,莫格身形稍稍迟钝,赵文忠伸手一掌将莫格远远的推开了,莫格知道这是看在辽国来使的份上,才将自己远远推开,若是力道用足,非震伤五脏不可,可耶律博文还没下令住手,又事关国家威严,只好深吸一口气硬上。
耶律博文见败局已定,心下不快,不过要是再僵持下去,恐莫格有失,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便道:“好了,住手。”莫格见耶律博文喝止,便不再进招。
赵文忠也松了一口气,莫格来到耶律博文的面前俯首道:“大人…。”耶律博文一抬手止道:“不用说了。”此刻虽然莫格败下阵来,但莫格始终是自己身边的第一高手,耶律博文肯定不会让莫格就此陨落,莫格知晓耶律博文的心思便不再说下去,依旧站在了耶律博文的身后。
这时耶律博文道:“呵呵,这位大人好厉害的身手,好,我们输了,我们大辽的人说一不二,决不食言。”当即起身向赵昕施礼道:“赵元帅,今日我耶律博文多有得罪,还请元帅海涵,但金玉良言,字字肺腑,还请元帅斟酌,就此告辞。”赵昕听后心道你倒也是个痛快的人,就道:“耶律大人远道而来,那便是客,今晚本帅在府中备有薄酒略尽地主之谊,还请耶律大人赏光。”耶律博文道:“奥,不劳元帅,最近几日在下胃口不适,先行谢过元帅盛情,告辞。”说罢带着莫格就离开了,赵昕便让焦赞送至驿馆休息。
耶律博文前脚刚走,狄青就起身道:“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闭门羹胃口能舒服么!”堂上众人大笑,狄青接着对赵文忠道:“以前只是听说赵大人武功卓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庞籍亦道:“是啊,若非赵大人的盖世武功,我等岂非让那耶律博文玩弄股掌之中。”赵文忠道:“盖世武功不敢当,能为国家分忧,乃习武之人的夙愿,何况在下本受皇恩,危难之际怎不出手,诸位大人莫再要夸奖在下了。”
赵昕笑道:“今日之事,赵太卫当记首功,今日晚宴那耶律博文既然不来,那咱们大家就高兴一场,如何呢?”狄青忙道:“元帅圣明。”众人知狄青插科打诨都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博文回到了驿馆,当晚也无心膳食,想了一夜依然无计可施,心想再待下去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到了第二日早上,就前来辞行,耶律博文秉明来意,赵昕略赠了些礼物,对耶律博文道:“辽夏交锋,大宋即为兄弟之邦决不袖手不管,但出兵之事,委实不托,还请耶律大人上复辽帝,愿我两国永世修好。”耶律博文知道辽夏皆与宋有盟,二国交战宋自然妥善处之,自昨日吃了那亏之后,也不再有心为难,众人促膝长谈,将近中午耶律博文拜谢赵昕之后,便回到了驿馆。
耶律博文刚走焦赞就闪了进来,说道:“西夏遣使来拜见元帅。”时狄青在侧,听后不免吃了一惊道:“现在人在哪里呢?”焦赞见狄青的脸色凝重,情知两位对此事感到不妙,随后就道:“将军和元帅大可放心,卑职今早见辽使在此,就先安排西夏使团到了城南驿馆,避开了耶律博文,以免引起误会。”
狄青吐了口气就道:“嗯,这就好,要是两国使者不期而遇,还不知两国会怎么看呢。”赵昕喃喃道:“嗯,不错,这耶律博文刚刚走,西夏又来了,不会是又是请求出兵吧。”
狄青道:“出兵,我觉得不太有可能,下午还是看看西夏使者的来意吧。”赵昕就道:“嗯,好,即便出兵我还是我昨天的立场。”狄青道:“元帅说的是。”赵昕便吩咐焦赞好生安排,下午即可召见夏使。
耶鲁博文回到驿馆,就嘱咐随从收拾东西准备回国,耶律博文坐了下来,喝了口茶,见莫格不在就问道:“莫格去哪了,怎么没见到人呢?”一下人道:“莫大人出去有一会了,走时没说去哪?”
耶律博文就道:“噢,不用管他,你们快点收拾,下午启程。”正在这时门开了,莫格走了进来,耶律博文见莫格回来了就问道:“你去哪了,快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启程回国。”
莫格走了过了便道:“呃,也没什么,随便转了转。”说话的同时给耶律博文抛了个眼色,莫格在耶律博文手下做事多年,耶律博文当然知道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况且凭借自己的敏锐也知道将会是个大有价值的事情,就对周围的随从道:“你们几个,先别收拾了,我先休息会,都出去吧。”众人应声而出。
耶律博文让莫格坐了下来,就道:“什么事,快说。”莫格就道:“今早上大人和赵元帅会谈的时候,我在外面见到了西夏使者,看样子也是来找赵元帅的,他们在州衙停了一会,立马就跟焦赞匆匆走了,很明显是有意避开我们,我就悄悄的跟了过去,最后见西夏使者进了城南的驿馆,我觉得此事关乎重大,所以就赶忙回来报告大人。”
耶律博文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很好。”莫格道:“大人,你说宋朝会不会和西夏联手对付我们呢?”耶律博文抬手止住了莫格的话,他自回来后一直懊悔自己过于自大,未能完成辽帝所托,听到这个消息就好像看到了希望,瞬间便陷入了沉思。
莫格见耶律博文沉思,不便打断,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耶律博文突然笑了起来道:“此乃天助我大辽。”莫格见状就知道耶律博文已经有了计较。
当日下午,赵昕接见西夏使者,西夏使者倒是中规中矩没有故意刁难,原来夏使持李元昊的国书前来,书中不免先对以前扣押赵昕的不敬赔礼,继而又对因祸得福有缘在西夏情定终身而祝福,最后也就是重点,说因连年征战国中缺粮,人民生活困苦,多地出现饥荒,饿殍遍野,欲借粮草三十万石,以缓解国内燃眉之急。
赵昕看后方知是借粮,虽说粮食的用途用于缓解国内饥荒,不过不说大家也知道,自然也是补给前线的对辽军队,自耶律博文首先插了一手,两国均对宋有所祈求,赵昕登时便觉左右为难,当日也没有做出回复,便找了个借口先让西夏使者回驿馆休息。
西夏使者一走众人便议论纷纷,如今两国均有求于大宋,形势越来越复杂,在此之际有的便主张出兵,有的便主张借粮,还有的主张两不相帮,正在大家议论不定之时赵文忠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昕见赵文忠突然前来就道:“赵太卫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么?”赵文忠进来时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就道:“打扰诸位大人了,在下也听到诸位的议论了,不过在下倒是觉得当下重要的并不是两国使者的要求。”
众人疑惑,赵昕就问道:“那赵大人的意思是?”赵文忠道:“今日一早,耶律博文来辞,我见莫格不在他身边,你们也知道这人武功高强,我怕他给我们暗中添乱,便到街上巡视,后来西夏使者来访,我见莫格紧跟着西夏使团,行藏闪烁,而后西夏使团进入驿馆之后莫格方才回去,按常理来说,今日下午耶律博文应该出城才对了,可我打听了一番,耶律博文还是逗留在延州城内,所以我断定辽使定有所图。”赵昕听到此处似乎若有所悟就道:“嗯,的确,城门也没有来报,看来耶律博文肯定知道西夏来使之事了。”
赵文忠续道:“嗯,如今夏辽国使者均在延州,昨日大家也看到了,耶律博文嚣张跋扈,力主我国出兵伐夏,而那个叫莫格的人身怀上乘武功,虽然我等武力取胜,挫败了耶律博文的锐气,但他打心底也如何不肯就此罢休的,属下担心的是如果耶律博文趁夜行刺西夏使者,大家试想,西夏的使者在我大宋境内,遭遇辽国的刺杀,那李元昊会怎么想?”
众人一听,具各心下一凛,倘若与西夏的和议便即破裂,如果辽国一举灭了西夏也就罢了,要是西夏打退辽兵,到那时大宋的边疆的战火便永不休止了,如此一来大宋为除去未来的忧患,非出兵不可,待他日西夏亡国之时,辽国铁骑趁机占领西夏,这样辽国便如虎添翼,宋辽边疆只怕未有宁日。
说到此处赵昕就道:“赵大人所言极是,不管耶律博文做何打算,眼下务必要保证两国使者安全,绝不能在宋境内有任何的闪失,至于两国的要求我们慢慢再议。”
狄青道:“不错,若是两国使者在我大宋出事,我大宋势必卷入两国纷争中去。”接着喊道:“焦将军。”门外的焦赞听到传唤就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狄青道:“速遣虎翼军近卫骁骑营,前去驿馆暗中保护两国使者的安全,尤其是西夏使团。”
焦赞道:“是。”欲待转身,赵文忠道:“且慢。”焦赞停了下来,狄青道:“赵大人有什么话么?”赵文忠道:“在下以为不妥。”狄青道:“噢,有何不妥。”赵文忠道:“那莫格乃武林高手,恐怕帐前侍卫是挡不住的,这个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回想昨日那莫格瞬间将侍卫的配剑震断,都认为赵文忠说的对。狄青道:“骁骑营乃虎翼军精锐,能抵万人之师,一个莫格该不成问题。”赵文忠知道狄青对江湖人物不慎了解,就道:“若正面对峙,莫格决不敌骁骑营,不过卫队目标过大,容易躲避,更况且似莫格这种高手。”
狄青道:“那……似此该当如何呢。”赵文忠见狄青注视着自己,已猜出他的意思,就道:“就不如交给我和魏子胥吧。”赵昕听后便道:“这样甚好,卫队人数众多,暗中行动的话不如赵魏二位大人,若惊动了二使,使其误会我大宋,岂非事与愿违。”
庞籍一旁道:“嗯,不错,本阁也觉得由两位出手比较妥当,只是魏大人的伤不知有无大碍。”赵文忠道:“有劳庞大人挂念,魏兄已无大碍。”庞籍道:“哎,此次西北之行如没有赵魏二位大人,只凭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狄青亦道:“嗯,不错,要是我大宋将士均如赵、魏两位大人这么神勇,何愁边境不定呢。”众人均哈哈大笑,赵文忠得了令,回来便与魏子胥打点,赵文忠与莫格交过手便去监视辽国使者,魏子胥则去保护西夏使者,以防偷袭。
西北黑夜异常沉静,掌灯时分一过,四周就已伸手不见五指,赵文忠端坐在屋檐上静静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北风凛冽,如刀一般划过脸庞,但赵文忠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样,又似乎融入了这无边的黑夜。
耶律博文果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西夏与宋新交好,他也生怕西夏使者说动赵昕,这样对大辽极为不利,于是先下手为强,挑起宋夏两国的矛盾,这样一来辽帝首先不会因刺杀夏国国使而怪罪,说不定还能加官晋爵。
此时莫格等人就在耶律博文房里,莫格身后还站着四个人,莫格就道:“我已在延州显露身手,估计宋朝方面已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大人可派两路刺客,一路由我担任,拣最优势的路线行刺,目的是牵引宋朝的注意力,另外一路由四大侍卫前去,绕道城南驿馆,实施行刺。”
耶律博文就道:“好,宋朝只有那个赵文忠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但无论哪一路,只要一路成功即可,此计可谓滴水不漏,不过要记住,今晚务必要成功。”莫格道:“请大人放心,莫格定不辱使命。”五人各自回房,静静等待深夜行事,莫格见时辰还早,便即打坐养气,直到子夜时分莫格结束整齐后拜别耶律博文后一个起身便即隐匿在黑暗之中。
赵文忠正在闭目养神,此时风已经停了,突然听得空气中有轻微的响动,赵文忠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莫格出现了。
夜本就漆黑,但隐约能见到个黑暗的身影在长街上飞速的奔跑,虽然模糊难辨,但直觉告诉赵文忠此人确是莫格无疑,当下赵文忠起身紧跟其后,一开始莫格速度并不快,很显然不想浪费自己的体力。
可过了一会莫格就加快了脚步,赵文忠知道莫格已经觉察到了自己,似乎在摆脱自己,但凭借自己对一线天轻功的造诣自认绝不会跟丢,黑夜下两人穿梭在延州城那曲曲折折的街道上,转过了十几个巷道,莫格突然停了下来。
赵文忠见他停下,自己收住了身形,过了一会莫格慢慢转过身来,赵文忠见莫格不做声,就幽幽的道:“阁下不必费心了,你们的计划已经识破了,西夏使者即来我大宋,就是我大宋的客人,我大宋当然要顾及来使的安全,任谁也休想伤其半分,对贵国也是一样。”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去刺杀西夏使者。”赵文忠只是莫格的声音,就道:“因为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说服我自己。”
莫格冷笑了一声道:“赵元帅好聪明的脑袋,果然没有让我家大人失望。”赵文忠一听这话倒是感到意外,就道:“哦,此话怎讲?”莫格道:“我本建议大人先出城,然后趁夜再潜进来行刺夏使,可大人却不从,他说就怕天下不知道是辽国人杀了夏使,没有出城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们的意图。”
赵文忠心想我们倒是没考虑到此点,就笑道:“耶律大人既然如此聪明,怎么还会行此没有意义的事呢”莫格道:“阁下竟然说这是没有意义的事?”赵文忠道:“不错。”莫格双眼一紧就道:“阁下就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我大辽无法刺杀夏使。”赵文忠道:“不错。”莫格笑道:“阁下未免太过于自信了吧,没错,昨日一战的确是我输了,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手下败将。”
赵文忠道:“哦,阁下的意思是还藏了一手。”莫格道:“既然今晚人是杀不成,你我可再战一场一较高下。”赵文忠早知多说无益,只能手上见个高低了,就道:“尊驾贵为大辽使者,既然饶有兴趣,在下定当奉陪。”
此时夜已经黑的几乎看不到对方身影,两人交手要靠的是听风辨形的本领,这几年赵文忠身居大内不分昼夜的保护仁宗,自然习惯了黑夜,而莫格也身为机要大臣贴身侍卫,想必也是如此。
赵文忠突然听到一阵破风声传来,细若游丝,紧接着就是对方脚本声和呼叱声,赵文忠知道对方已经进招了,赵文忠听风辨形知道对方持利器快速的刺了过来,但能发出如此细小的声音,恐怕只有剑了。赵文忠算准了出剑方位,迅速躲过,莫格见一剑刺空,随即一抖,向赵文忠前胸刺来,赵文中见莫格出剑迅速,达到剑随心而动的地步,不禁暗自佩服。
这时又是一剑闪电般刺来,赵文忠不敢大意,抬起右手食指凌空一戳,一记指力破空而出,莫格听到指力来袭,翻身回剑当胸格住了这记指力,反手一剑向赵文忠腰间关元穴刺来,赵文忠觉得出奇,没见过用剑的人站着猛刺腰部,这在出奇之际突然感觉剑锋忽转反刺赵文忠背部的中枢穴,这一招的确出奇,饶是赵文忠交手经验丰富,凭借灵活的步法从容躲过。
这样几招下来赵文忠觉得莫格剑法诡异,那剑如冤魂般缠绕着自己,忽左忽右的无法捉摸,赵文忠试过莫格的功力,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见这套剑法出奇,况且又在深夜之中,根本看不清出剑手法,况且对方手持兵刃,自己赤手空拳,稍有不慎便即中招,倘若自己受伤,鉴于双方身份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西夏使者就难保周全,当下小心拆招。
约莫一柱香时间赵文忠感觉剑路复转,剑路颇为熟悉,想是莫格已将全套剑法用完,又对拆了几招赵文忠方才捉摸到了剑路,只是变招比较诡异而已,只要自己步法精湛,这套剑法就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这时莫格又是一剑来,剑锋直取咽喉,赵文忠心知若不封住莫格的剑只怕又要变招,伸出右手轻轻夹住了剑身,可就在这时赵文忠突然听到剑锋的破风声依旧未停,但方向确变了,那剑就好像绳子一样已围住了自己的脖颈,这一下变招赵文忠不免大惊,没想到这剑竟会变形。
莫格昨日领教过赵文忠的厉害与谨慎,知他没完全摸清楚对方家数之时不会硬拼,于是故意将此套剑法耍完,当剑路回转,复从第一招开始起,莫格感觉到赵文忠力道加重,知道他开始反击了,当即气沉丹田,伴随自己优雅的转身倏的一剑刺出,当赵文忠夹住剑身,莫格运劲一抖,那剑锋受内力控制便即改变了方向,此乃莫格成名绝技回龙剑。
赵文忠突见剑路变得十分诡异,饶是自己交手经验丰富,竖起左掌运足力道向莫格的前胸猛地拍去,莫格顿时感觉一股炽热的掌力扑面而至,而后立马觉得胸口沉闷,呼吸难当,莫格曾领教过赵文忠的掌力,知道这一掌非同小可,心想若不回剑自保,光凭自己的左掌是无论无何也挡不住的,手上加劲将夹在赵文忠手指上的剑急忙回撤,同时挽个斗大的剑花护住全身,以防赵文忠次招进逼,可赵文忠碍于莫格身份是不会出杀招的,方才一掌也是逼莫格撤剑。
赵文忠也是兵行险招,方才之势莫格大可以和赵文忠硬拼,不过难免会有性命之忧,双方并无愁怨,犯不着如此,赵文忠就算准了此点,是以不顾剑路,而是直取莫格。这下两人停了下来,赵文忠仔细一想方才夹着的剑身感觉薄如蝉翼,便猜想莫格使用的是一柄至柔的软剑,是以受到内力冲击才会改变方向,而一开始的剑法只是普通的剑招,是扰乱对手的判断的,真正的杀招乃是藏在软剑变化里,不禁心下赞叹剑法的精妙。
此刻赵文忠全然明白的莫格的剑法,心想此剑千变万化,自己是无法捉摸透剑路,而且黑夜之中与他近身搏斗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不如速战速决,就缓缓道:“原来是这样,该结束了。”莫格一怔道:“你说什么。”
赵文忠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即展动身形,施展平生得意之作太华子午剑,手指如雨点般击出。
莫格突然听到四面八方破空之声嗤嗤不绝,莫格无暇细想施展回龙剑抵御这无形的指力,但是这次的指力不同于刚才,莫格觉得每一记力道浑厚,正气磅礴,这么迎面打来犹如群星乱坠,这时的赵文忠就好像换了一人一样,一开始时莫格抵挡几招后,便即开始进攻,可是顷刻之间莫格便只有招架之势了。
赵文忠施展子午剑法,内力犹如滔滔江水绵绵发出,出指速度也越来越快,巷道之中是剑气纵横,瓦屑纷飞,不一会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过来,赵文忠立马收住了身形,莫格也站在原地不动。原来是莫格的剑经不起指力的连环冲击,依然断成了两截,莫格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赖以成名绝技和如此柔软的兵刃竟然让人凭内力将其震断,方知自己远非赵文忠敌手。
过了一会莫格扔掉手里的断剑,抱拳道:“阁下好俊的功夫,胆略亦属非常,佩服,佩服。”赵文忠道:“不敢。”接着道:“请回复尊使,我大宋定然会慎重考虑贵国的要求,自会给贵国一个说法,也请尊使在延州滞留期间不要再做让我们误会的事情。”莫格道:“国家的事,我不关心,日后待我功夫精进时,自当再来了断这断剑之仇。”说罢转身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赵文忠摇了摇头欲待要走,但又转身蹲了下来,找到了那柄断剑,他还是对这软剑的感到稀奇,便想拿回去,也好在大家面前有个见证,于是捡起地上的剑身,折了几下,果然柔软,他生怕莫格反复无常,依然继续盯着莫格的动静,直至天亮。
莫格回去后,耶律博文见莫格神情沮丧便知道行动受阻,心下多了层焦虑,只能寄希望于四大侍卫身上,二人等到天亮,见四人踉踉跄跄而来,耶律博文见四人的狼狈得样子便彻底绝望了,详情连问都不问便仰天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时不与我啊,逗留此地,只会自取其辱。”说罢软座在交椅上。
天亮后赵文忠见耶律博文也没什么动静就回到了州衙,见过了赵昕,原来赵昕和狄青也是一夜未睡,赵文忠将昨晚之事说了下,并将莫格兵刃呈上,赵昕欣喜,只是魏子胥还一直没有回来,众人不免担心。
赵文忠道:“我料不会有事,就算是魏兄碰上了莫格,以魏兄的武功完全能从容应付。”话未说完之见魏子胥从外面走了进来,狄青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众人见魏子胥没事,就都放心了。
赵昕忙询问昨晚的事情,魏子胥坐下道:“幸亏我们分头行事,那耶律博文果然工于心计,子夜一过,我就看到四个黑衣人从不同的方向奔袭城南驿馆,我怕他们分散我的注意力,就紧守着夏使的卧房,其中一个人正要冲进去,我就拦在了他面前,其余三人也过来帮忙,他们唧唧哇哇的说了一通鸟语,反正我又听不懂,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就干脆动手了。”说道这里众人哄笑了下。
魏子胥继续道:“所辛的是四人的功夫不太高明,几个回合便被我击倒,我就觉得奇怪,我在他们身上翻了翻,找到这个,应该是腰牌,不知写的什么字。”那四人不通汉语,而魏子胥也不通契丹话,自然听不懂。
庞籍学识渊博,常于辽国往来,自然识得契丹文,接过看了看就道:“奥,难怪呢,四人是北院王府的侍卫。”虽说是王府侍卫,但众人见魏子胥轻描淡写就将几人制服,均觉辽国侍卫也太不济了,但其实耶律博文四大侍卫绝非庸手,只不过他们碰上的是魏子胥。
赵昕心想两国使者在延州非长久之计,眼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召集两国使者,西夏使者见辽使在此也是吃了一惊,赵昕好言相加,使两国使者俱同意回国等候消息,赵昕怕路上辽使发难,便遣帐前军士护送两国使者归国。
赵昕送走了两国使者,可自己的难题依旧没有解决,一连几日一筹莫展,始终找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这时一军士来报:“启禀元帅,现有大批难民聚集延州城下,要求进城,属下见难民数量众多,生怕进城后会引起骚乱,是以不敢独断,还望元帅定夺。”
赵昕放下手中的卷宗,就道:“哦,大批难民?人数有多少。”军士回道:“约莫千余人。”赵昕一听,出乎所料,就道:“延州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难民?”那军士道:“属下盘问过,难民多为西夏人。”一旁的庞籍道:“元帅,看来这么难民是躲避战祸而来的。”
赵昕点了点头,就道:“两国交锋最无辜的就是平民百姓,传令下去,放难民入城,好生安置。”本来那军士接到命令应该立马执行,反而他却站在原地不动,道:“元帅,这几日延州城内西夏难民数量骤增,城内已人满为患,恐怕无法再安置这么多的难民。”
赵昕道:“哦,已经这么多了,开放的榷场也不够用了吗?”那军士道:“各处榷场已经被难民占满了。”赵昕斟酌了下就问庞籍道:“庞大人有何对策,庞籍道:“老臣这几日也注意到了,所以让狄将军加重了城内守卫,以老臣愚见,元帅若是安置好这批难民也就是对李元昊所求的最好的交代。”
赵昕眼前一亮道:“对啊,李元昊说国内缺粮,已威胁民生,如果我替他安排好战争的难民不就是相当于向西夏借粮吗?”庞籍道:“元帅英明,而后我们为防难民无事生事,可就难民中招募民夫开荒辟地,以备来年春耕。”
赵昕笑道:“嗯,不错,那我们可依样画葫芦,也给辽国来这么一手。”庞籍道:“元帅说的是,可是本次交战,战场在西夏境内,是以辽国难民极少,元帅该如何安排呢?”
赵昕想了想道:“两军交战,难免死伤,辽国地处北地,草药匮乏,我们可征收跌打伤药和遏制瘟疫的药物发往辽国,由辽军亲自转运至前线,也就当是我朝对辽的一个交代,也不失兄弟之邦的和气。”庞籍道:“元帅如此安排甚为妥当。”决定后赵昕就命人在城外设立难民所,收留前来避难的难民,消息传开,在外漂泊的难民涌大批的涌了过来。
赵昕虽见数量众多,但还是一一收留,并开仓赈济,李元昊得知后也没再计较。同时赵昕又在西北广收民间草药运抵上京,由辽军后勤部队转送至前线,辽军因于西夏对峙死伤人数每日剧增,又因补给线较长,草药极度缺乏,是以不久便瘟疫横行,此时正好赵昕送上军队所需的药草解决了辽兴宗的燃眉之急,辽兴宗本来对赵昕不肯出兵袖手旁观的态度不满,今见赵昕此举,确实为自己解决了一大难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夏辽对峙约一个月之久,辽兴宗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孤注一掷命辽军全线出击,欲与西夏决一死战,而西夏因元气竭尽,迅速败退,辽军趁势追击,李元昊无奈之下只得遣使向辽兴宗请降,辽兴宗大喜,扎住军队,当着西夏使者的面大摆庆功宴席,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夏使刚走,李元昊便挥军杀来,辽军方知中了李元昊的迷兵之计,于是仓促应战,此时兴宗大醉,军中无主,韩国王萧惠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迅速组织辽军反击。
李元昊见辽军未成阵形命夏军死命冲击辽军,萧惠率军奋力抵抗。正在酣战之际萧惠突然听到后军一阵喧哗,萧惠回头一看,见西夏大将野利旺荣率军偷袭王帐,萧惠大惊急忙回军救驾。
野利旺荣骁勇,而此时辽军生力军全部调往正面抵御夏军,后军如何能拦得住他,萧惠不顾军士,单枪匹马死命杀开血路,及时抵住了野利旺荣,然而萧惠这么一撤,正面辽军顿时大乱,李元昊抓住时机,纵兵进击,萧惠见大势已去,急忙保着辽兴宗且战且退,辽兴宗醒后,懊悔不已。
赵昕见战事已见分晓就立马派人到李元昊军营游说,李元昊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国力现状,倘若深入辽国,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处,便见好即收,至此两国结束了战争,因两国在河曲之地展开战争,所以此役历史称为辽夏河曲之战。
河曲之役结束后,西北边境威胁便即解除,赵昕趁机大胆的分拨诸军。经过几次与夏军交锋以及亲眼目睹辽军阵势,赵昕完全抓住了中原士兵善守的优点,于是借助西北天险增设关隘寨口,同时赵昕意识到骑兵的在战场中的重要作用,于是将现有的骑兵进行改组并大力扩编,以适应复杂的战场形势,增加了军队的机动性。
经过一系列的措施西北军的战斗力大大的提升,于此同时赵昕大力整顿吏治,保证西北政务有条不紊,狄青见赵昕将西北军政要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禁暗自佩服这个年轻元帅的能力。
赵昕自和水慕华归来后,就整日忙于军政要务,和水幕华在一起的时间不免渐渐的少了。这几天赵昕逐渐的从繁忙的政务中解脱出来,突然觉得清闲了起来,偶然觉得和水慕华生疏了些,见左右无事就来找水慕华。
水慕华没有料到赵昕这么早的来找她,见赵昕突然进来,吃了一惊,赶忙将手上东西藏到了身后,就对赵昕道:“咦,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赵昕看到了水慕华藏东西的动作,欲待开口询问,但突见水慕华隐约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与初次见面之时大有不同,此番见水慕华身着汉服,面若皓月,一双眼睛如烟水眸欲语,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俊极无俦,身似无瑕美玉,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既秀如芝兰,又灿若瑰蓉,当真是丽若冬梅拥雪,神如秋菊披霜。
水幕华见赵昕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心头一甜,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你是不是进错房门了。”赵昕回过神来道:“怎么会呢,就算进错了,我也不想出去了,我发现你穿上汉服更漂亮了。”水幕华道:“竟说好话哄人。”
赵昕笑嘻嘻的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对了,刚才你藏的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水慕华道:“哪啊,我藏什么东西了?”赵昕道:“还装,我都看到了,来来,让我看看吗。”说着就去拉扯水慕华的胳膊。
水慕华道:“唉呀,真没有什么东西。”嘴里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半推半就的把手里的东西让赵昕给翻了去,赵昕拿过来一看,却是件女工刺绣,只见上面绣的鸳鸯戏水,春波碧草,栩栩如生,只是还有一只鸳鸯没有绣完,赵昕啧啧称赞道:“哇,这么好看,原来这几日学习针织了。”
水慕华道:“快给我,绣的不好,我想拆掉重新绣呢。”说着伸手就来拿,赵昕避过道:“干什么要拆掉,这不是挺好的。”水慕华本想绣好以后再拿给赵昕看,好给他个惊喜,可不想今日被赵昕撞破,虽然二人缘分已定,但水慕华粉面还是一阵绯红,见赵昕喜欢,就道:“你肯定是在哄我,这些线粗细一点也不均匀,我都不太满意。”
赵昕坐在水慕华身边,仔细看了下道:“不能这样说,我觉得这件刺绣就如同你我的相遇,其中曲折皆你我亲手编织,你看看。”说着就指了指绣卷上的水草,道:“我猜这部分是你最开始着手绣的,线条粗糙显而易见,就如初次见面时的磕磕碰碰,而这只小鸳鸯的线条就比先前细腻多了,手法越来越熟练,这就说明我们两人的越来越恩爱,以后的路更是如鱼得水。”
水慕华听他将这幅鸳鸯戏水将两人的相遇刻画出来,心中微微感动,就拿过来道:“总算你有心,那好吧,我不重绣了,我会好好的将这个小鸳鸯绣完。”赵昕道:“这就对了,然后我再裱起来,放在咱们的房子里,天天看着它。”
水慕华含笑答应了,接着就道:“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应该只有我的辛劳,不如这样吧,你在上面题些字,我再绣上去。”赵昕道:“嗯,没问题。”来到了书桌旁,道:“我得好好想想写什么好。”提笔凝思,少顷便在纸上写道:“
西风古道马迟迟,高山绿树浓。
夕阳鸟外,普洒大地,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贺兰时。”写完就让水慕华看。
水慕华只觉字迹清秀,也不理解词中之意,赵昕一一解释,却是依两人的相遇而写得,短短的几句词让水慕华回忆起往日的种种,一汪晶莹的情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赵昕道:“怎么样,满意吗?”水慕华点头道:“嗯。”赵昕放下笔,见到桌子上翻着一本书,拿过来一看,却是《三国志》,就道:“呵,怎么读开了三国志了,前些日子给你的《战国策》看完了。”水慕华给赵昕倒了杯茶道:“没,我就是随便看看,就当给我讲故事了。”
赵昕就道:“唉,真搞不懂你看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像皇宫后妃那样,这么快就学会争宠了。”赵昕说起来滔滔不绝,可突然见水慕华用诡异的眼神瞪着自己,就赶忙改口道:“怎么了,生气了,我随口胡说的。”
水慕华道:“不是啊,人家看你知道的那么多,就想多看看书和你拉近些距离嘛,你还拿人家说笑。”赵昕听后一愕,心下感激,如此一来倒成自己不领情了,忙握着她的手道:“倒是我疏忽了你对我的情意,唉,真是不应该啊,我向你陪不是。”水慕华笑道:“你知道了就好,我也知道你忙,我也不能让自己闲着,多学点东西,说不定以后能给你分忧呢。”
赵昕心中感激,道:“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伸手搂住了她,水慕华却轻声哀怨道:“我听说宋朝的皇帝不喜欢农家女子的,何况我还是外族女子。”赵昕道:“你放心好了,我父皇对我很好的,而且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一定会听我的话的。”水慕华半信半疑道:“真的吗?”赵昕道:“当然真的了。”水慕华笑道:“嗯,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水慕华偎依在赵昕的胸怀觉得无比的踏实。
赵昕道:“你看今天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出去玩玩吧。”水慕华道:“好啊,反正小秘密都让你撞破了。”赵昕呵呵笑了笑道:“我听说你最近学会了骑马,不如咱们就到城外好好的玩一天。”水慕华拍手叫道:“好啊好啊,我也好几天没有骑马了。”赵昕即着人安排好马匹,便挽着水幕华的手就走了出去。
延州城外阳光和洵,微风轻拂大地,卷起淡淡的干草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令人无比的畅快。这时两骑马驰骋在广袤的田野上,夹杂着二人欢笑嬉戏之声,当真是风送流莺,前歌后舞,并桃欲吐含来住,双飞燕子自相衔,不禁令人艳羡。赵昕和水慕华追逐了一会儿后便下马便躺在地上恬息,柔媚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通体舒服。
赵昕长长的吼了一声,瞬间觉得气息相通,犹如少了千斤巨担,扭头看着水慕华,看着她微闭双眼,大口喘着气,胸脯上下起伏不禁心中一荡,水慕华也转过头了,见赵昕面带红晕,望着自己的胸口,不禁嗔怒道:“你好不正经啊。”说着打了赵昕一拳。
赵昕回过神来笑道:“啊,我老婆越看越飘亮,来,趁这么清净咱们亲个嘴吧。”说着就扑了上去,水慕华立马起身就道:“你好无赖啊,带我到这个没人地方轻薄人家。”赵昕见说,就哈哈笑了下,接着道:“那你还喜欢我。”水慕华一扭头,也不理他。
赵昕紧贴着她道:“好久没像今天这样轻松了。”水慕华见赵昕这段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就道:“你啊你,忙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要是和你回到中原,那我岂不是还是天天见不到你?”赵昕坐起道:“怎么会呢,回到了宫中,我身边人就更多了,他们可以帮我打理的,到时咱们的时间多着呢。”
水慕点了点头又偎依在赵昕怀里。赵昕方才听水慕华一说中原,自己一想已经来西北一年多了,眼下局势已定自己可以班师回朝了,就侧身问她道:“你想不想去中原,去见我的父亲。”
水幕华一听就道:“怎么,你想家了?”赵昕微笑道:“不是,有你在这,我怎么会想家呢,只是我奉旨出征西北也一年有余,现在此间事已了,我也应该回京复旨了,再说还有月余就是新年了,我也想回去和家人团聚。”说到团聚水幕华心中一紧,努着嘴道:“就算回也是回你的家。”
赵昕知道她又思念已故的家人就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当然也是你的家,到时我们还像和村子里的那样生活。”水幕华来到宋境自然不免打听些宫廷生活之事,也了解到不那么简单,但见赵昕安慰的言语心下觉得踏实,就道:“现在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既然要回去,那我自然跟着了,你就和狄青他们几个说说吧,他们应该都听你的。”
赵昕眼珠一转就道:“这个是当然的,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让我亲个嘴。”赵昕抱起水幕华欲待亲她,水幕华虽然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但大白天的女孩子家当然拉不下脸面了,就推开赵昕道:“哎呀,你又不正经了,咱们要回中原,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赵昕见她央求,就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又怎么不迁就你呢?”水慕华道:“我想回朝之前到我父母坟前拜祭,顺便将他们的骨殖带回中原,也好以后拜祭方便,你也知道西北路途遥远,我这一走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赵昕回想起当年两位老人好意收留,最后也是为了自己无法善终,含泪将水慕华相托,不觉眼眶一润。
赵昕见水慕华两行清泪流下,用手拭去道:“嗯,照顾二老是你我的本分,我怎么会不答应呢,这样吧,我回去把事情交代下然后咱们就启程去马儿村。”水慕华含泪答应,接着赵昕指了指远处道:“走,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吧。”二人在郊外谈心玩耍,至日暮方回延州。
当晚赵昕回到州衙,聚众升堂,延州众人聚齐,赵昕就道:“自入西北以来,已历一年有余,而我西北将士同仇敌忾,几番征战方得换来两国和平,近来我大宋、辽、夏三国边疆均已稳定,我军亦利用这段时间巩固了边防,现如今西北大势业已安定,延州城防也得到大大提升,我想即日班师回朝,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庞籍道:“嗯,不错,老臣近日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更何况已近年关,宜尽快回京复旨,也好让众将是士回家团聚。”
狄青道:“回家团圆固然是好,只是边疆初定,若无大军镇守,也不能保证西北的安宁。”赵昕道:“狄将军说的是,今日我们讨论就是大军去留的问题,所以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庞籍道:“老臣以为大军齐集西北,总兵力近四十万人,各方面开支浩大,如今西北兵祸方过,应尽快休养生息方为首任。”赵昕道:“嗯,庞大人的意思是撤军?”
狄青道:“庞大人所言不可谓不是,但庞大人只想到了其一,没想到其二。”庞籍道:“噢,那狄将军说说看。”狄青道:“我大宋诸边之国中唯夏辽势力最大,本朝开国之时便已丧失了北面军事要塞幽云十六州,致使我中原暴露于辽军铁骑之下。西北诸地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况地处三国交汇之处,军事地位尤为可见,乃天然屏障。夏辽两国皆虎狼之心唯利是图之辈,如若我等不加强西北防御,他日若战事再起,我大宋岂非鱼肉。”
庞籍道:“这…我倒没有考虑到,那元帅的意思是?”赵昕呵呵笑道:“狄将军所言正合我意。”庞籍道:“哦,原来元帅早就打定注意了,不过大军不可一日无主,元帅心中可有人选。”赵昕道:“嗯,这个我已有计较,西北大军可由渭州安抚使王沿王将军暂摄,其后的可由枢密院裁定。”庞籍对军务不甚熟悉就问道狄青道:“狄将军以为如何呢?”
狄青想了想道:“王沿老成持重,身经大小战役数十次,又熟悉北地,再加杨文广骁勇,我认为由王沿出任最为妥当。”庞籍点头道:“既如此那老臣也没什么异议了。”赵昕见众人无异议就道:“嗯,虽然大军暂时不动,可回京的路上的周全是需要策应的。”狄青道:“那就让虎翼军近卫骁骑营随行吧。”
赵昕道:“嗯,不错,骁骑营兵强马壮,机动性强,由骁骑营担任护卫最好不过了。”当日众人便对西北军政要务交接之事做了详细的讨论,完事之后赵昕就道:“嗯,那就按我们所说的办吧,不过明天我就和水姑娘回西北故乡一趟,为不免误了回京的日期,就由庞大人和狄将军率军先行,我和水姑娘一行皆轻装,脚程较快,咱们就在郑州会合,如何?”庞籍和狄青听是元帅的家务事,不好过问,狄青就道:“臣等谨尊元帅号令。”赵昕安排完后就来告诉水慕华准备行装回乡祭祖。
赵昕经前些日子耶律博文一事也晓得好的侍卫一个就够了,权衡了下就决定让魏子胥一人随行,魏子胥心思慎密,为保万一便在骁骑营中挑选了几个功夫高强的侍卫一同前去,赵昕见安排妥当后就同水幕华、魏子胥以及侍卫随从十几人尽皆轻装,迤逦往西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