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无尘

  映入洛无尘眼中的，并非洛无尘所认为的只有一座山，而是一整个环形山脉。此时此刻，他正站在这山脉的正中间，放眼望去，仿佛被山脉所包围。山脉围着的这块地方形成了类似于盆地一般的地形，洛无尘也不知道有多大，只是觉得哪怕是比起若水城，也不逞多让，一想到叶星云的话，说这是在天上，洛无尘简直是不敢想像，更何况他还没把那些山给算进去。

  叶星云看着洛无尘震惊的样子，只是笑了笑，等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才招呼着让他跟上，领着他向着最近的一座山的山脚走去，洛无尘似乎是被惊呆了，跟着叶星云，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走了很久的路，只是想着跟上叶星云的步伐，早些见到那些神仙般的人物。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洛无尘只觉得双腿有些发酸，但还好小时候并非养尊处优，前些天又跟着商队锻炼了一番，还能忍受。终于，洛无尘已经能够隐约看见前方的一处建筑了。

  走近一看，这处建筑其实和若水城中的也并无差别，想来这仙家府邸，也是由平凡工匠建造的，只是多了一份古韵，上书“天测楼”三字，按照叶星云的话，应该是他口中测试弟子天赋的府邸，洛无尘想到这，便不禁有些紧张，却似乎还有一些好奇与憧憬，希望自己能够像这叶星云一样，穿上那身道袍，在太极道中生存下来。

  洛无尘跟着叶星云走进天测楼，在外屋的中间见到了一个老头，老头颇为精神，头发黑白相间，身着玄色道袍，隐约有着仙家风范，应该便是那孙长老了。还有两个太极道弟子，应该是打下手的。除此之外，只有满屋子的各种书籍了。至于里屋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老头眯着眼，看着洛无尘两人朝他走去，看情形便知晓了来意，朝着身边的一个弟子看了一眼，那弟子便立马走进里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孙长老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石头样子的东西，想来应该是测天赋的法宝，看到这，洛无尘不禁紧张了起来。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孙长老，你上次说好的那本万石图录怎么还没送来，我今天可自己来拿了。”话音刚落，从门口进来了一个女子，洛无尘一见到这女子，便隐隐有些许熟悉感，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副画里见过她，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想到这都是些仙家般的人物，画像流传出去应该也不算什么了。

  再说那眼前的女子，相貌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温婉可人，姿色秀丽，配上一身白色道袍，头发整整齐齐地扎着，也是颇有一番风韵。叶星云一见到该女子，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道：“师叔好，弟子见过师叔。”女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叶星云，径直向孙长老走去。

  这女子在此处大呼小叫，孙长老也不恼，看到来人，亲自走到里屋去，拿出了一个精心擦拭过的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是本略显陈旧的书，虽说书上并未写着什么字，但想来应该是那女子口中的“万石图录”了，孙长老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跳，随即就将书递给了女子。

  拿过书揣进怀里，女子看到洛无尘和叶星云两人，立马明白洛无尘此次前来的目的，笑着对孙长老说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顺便看看这小孩子的天赋如何，对于未知的事物我可是有很大的好奇心的啊。”“得得得，你的好奇心可从我这骗走不少好东西，不过你想看就看着好了，但十有八九又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留下来做杂役的，也是需要一定天赋的啊。”

  一听到做杂役也要天赋，洛无尘不禁更紧张了，万一自己普普通通，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家人惨死，大仇未报，自己要是不能呆在太极道，估计只能庸庸碌碌地一辈子，甚至说不定只能去当个小乞丐吧。

  洛无尘心里想了很多，直到孙长老的一声“把手伸出来”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眼见着孙长老将石头按在自己手心。也不知什么原因，石头发出了微黄的光芒，那光分明只是小小的一簇，洛无尘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这光能够轻抚人的内心。

  “资质正好三品，倒也算不上差，也就是普普通通，在这太极道，大部分都是这般，应该会有个长老愿意收他。”一听到这话，洛无尘简直快要热泪盈眶，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这几个月来的紧张瞬间便是消散了许多，洛无尘赶紧对着孙长老跪下，一边在口中说着“多谢孙长老大恩”，一边磕了个重重的头。孙长老也只是笑笑，想来这类事情发生的并不少见。

  忽然，旁边的女子仿佛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色一变，一步走近洛无尘，从他脖子后提起了一根像是红色的细绳，口中喃喃地说着“赤血蛟筋，果然是赤血蛟筋”，脸上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那孙长老一听到赤血蛟筋四字，表情瞬间凝固，怪异地看着洛无尘，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

  女子一把拉过洛无尘，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道：“说，这赤血蛟筋你从哪里得来的？”洛无尘却是一脸疑惑，却隐约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如实说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以前一直被我爹藏着，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娘送我一块玉佩，我爹就用这个挂在我脖子上，不过玉佩已经被我当掉了，我爹说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好这根红绳，说能够保平安，我就把它留了下来。”“呵呵，保平安，我看是引灾祸还差不多，还有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你爹叫什么，他在哪里？”一下子听到这么多问题，洛无尘心中很是紧张，脸色也显得有些慌张，本想要随便说些什么好将事情搪塞过去，但看着女子那副冷得仿佛要滴水成冰的表情，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到：“我叫洛无尘，洛河的洛，我来自凌波城不远的一个小山头，我爹叫洛山，他已经死了，我爹创立的寒烟阁，除了我和苏姐姐，其余都死了。”说到都死了的时候，洛无尘的心里隐隐作痛。“苏姐姐？她人呢？”“我和她已经分开了，此生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听罢，女子闭上了眼睛，脸上先是疑惑，再是痛苦万分，最后却是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发出一声叹息，用一种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落峰啊落峰，难怪我找了你七年都找不到，原来你竟躲在一个小山头上，当年的那个鬼才，想不到竟会是这种结局，你为什么不回来啊！”

  洛无尘呆立着，心里有疑惑，有不安，但更多的还是紧张，也难怪，自己的未来似乎被牢牢掌握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只见那女子平复完心情，整了整衣服，缓缓说道：“洛无尘，你三品资质，愿意收你的长老其实并不会很多，甚至于寻不到师傅，只能听听每日的长老讲学，在这太极道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不会痛苦，却也算不上愉悦。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愿拜我为师，但首先声明我从未收过徒，可能不会是一个好师傅，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你可要想好了。”

  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洛无尘其实只听清了拜这女子为师几个字，其余的话一时间也难以理解，可洛无尘知道，这绝对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他必须做好决策。转头看了看孙长老与叶星云，只见后者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一种鼓励，见此，洛无尘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跪在女子面前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微微颤抖着说道：“弟子，给师傅磕头了！”

  女子用手一佛，洛无尘只觉得一股柔风自下而上吹起，身体竟不由自主地站直了，正惊讶于此，却听得女子说道：“为师道号七叶，我看你俗家姓名却也与道有缘，从此便唤作你无尘，这洛姓，就忘了它吧，原本你也不该姓洛。”

  “不该姓洛”这四个字，洛无尘想破了脑袋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刚拜完师也不好多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也不知该如何安放，这情形被七叶看到后，笑了笑，转头对孙长老说道：“孙长老，后续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也不便多留。”“好说好说，咱们的赌约现在可就两清了，以后再也不和你打赌了，老是输，我这好东西都快被你搜刮干净了，现在就剩这条老命喽！”听到孙长老这般话语，七叶只能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便招呼洛无尘跟上自己出门了。

  天策楼里，叶星云好奇地望向孙长老，孙长老一看便知这小子是在好奇刚才发生的赤血蛟筋的事，可是这事也不方便多说，就板起了脸说道：“去去去，瞎打听什么，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你小子就别来烦我了。”听到孙长老都这样说了，叶星云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再说七叶与洛无尘两人，刚出门，七叶就从头发上摘下了一支发簪，随手一晃竟变成了一把长剑，四平八稳地浮在七叶身前，七叶也不多说，拉起洛无尘跳上长剑，向着自己的修炼地飞去，转眼就飞上了百米高空。可是洛无尘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耳旁的风呼呼地响，眼前竟也有些模糊，只能双手死死的抓着七叶的衣服，紧闭双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战战兢兢地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洛无尘感觉自己已经停了下来，遂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泥地之上，哪还有什么长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三间小木屋，一字排开，应该便是他师傅七叶的修行之地了，再看看四周，自己应该是在一座山顶上，周围是一小片开阔地，木屋只占了大概十分之一的面积，再远处就应该是下山的路了。

  跟着七叶进到中间的那间木屋中，里面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边上有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书架对面有一副画，洛无尘隐隐有些眼熟，忽然，洛无尘发出一声惊叫，倒是把七叶给吓了一跳，转过头望向洛无尘，只见得洛无尘长大了嘴说道：“这…这…这是我爹的画像啊！”

  听到这，七叶仿佛理所应当似的，随手把方才从孙长老那拿的万石图录塞到书架上，转而对洛无尘说道：“不是与你说了嘛，你本不姓洛，赤血蛟筋我不会认错的，至于你爹的姓名洛山嘛，想必是改了名的。”“可是师傅，你怎么就会认为不是我爹偶然间得来的红绳，不，赤血什么筋呢？”“这个嘛，当年有人说过，死都不会把赤血蛟筋给到旁人，而我，相信他的话。”“那他叫什么，是师傅你的好朋友吗？”“他的俗家姓名叫落峰，落叶的落，山峰的峰，他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了，只是没想到，他改名字，竟把姓都改了，当初那么倔强的一个人，终究敌不过世事变迁啊。”

  听完这，即便洛无尘是再蠢笨的人，也该想到自己的父亲洛山，便是师傅七叶口中的落峰，想来七叶收自己为徒，是看在自己故人之子的身份，不过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父亲年轻时的好友，也不免一番庆幸，这比自己一个人在这太极道可好多了。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落无尘，不过别让他人知道你姓落，对外宣称无尘便可。虽说事情都过去十多年了，不过一些小肚鸡肠的人记性可是相当不错的，孙长老与我关系尚好，应该不会多传什么，你自己切记谨言慎行，有些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的。”“我明白的，可是弟子有一事相求。”“什么事？”

  “倘若有一天，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师傅，您会杀了我吗？”

  “报仇吗？放心，当年你爹也是这般，也不过就是被废去修为，隐姓埋名十多年罢了！现在想来，这灭门案，倒是有些蹊跷啊。好了，为师累了，右边那间小木屋原本是个杂物间，你自己收拾收拾，住下吧，有事就来左边那间木屋找我，记住了，找人先敲门!”

  “是，那弟子就先退下了。”洛无尘，哦不，现在应该叫落无尘才对，无奈的离开了中间的木屋，转而走进左边那间，发现虽说是杂物间，倒也有床有桌子，只是过道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一点走路的地方，也不多管，拿起旁边的几件旧衣服，盖在身上转眼就睡着了。